瞬息之間,石臺之上形勢突變。
臺上的赤紅色石碑驟然消失不見,露出一個深不見底的洞穴來,一股莫大的吸力從洞中傳來,將小天向洞中吸去。
小天雖然性格跳脫,關鍵時刻卻能沉下心神,猝然遇變,絲毫不慌,左腳向後一蹬,右腳向前一點,兩腿平平撐開,身體呈一字馬狀,居然橫在洞穴上方,卡住不被吸下去。
楊踱看到石臺上的變故,面色一變,飛身向前搶出幾步,直奔石臺而去,此人心機雖然深沉,畢竟不是冷血無情之輩,做不出見死不救的事情。
龐謝也是一怔,卻沒有向平臺趕去,而是提起雙拳,護住自身,同時低喝一聲:“小心戒備!”
進入石窟之後,他心中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此時形勢有變,第一反應防止有人趁火打劫。
李大勇等人聽到這一聲斷喝,方纔反應過來,背對背靠在一起,結成一個小小的圓陣。
就在龐謝低喝的同時,小天覺得身下吸力不斷增大,兩條腿上的骨骼“嘎吱嘎吱”作響,幾乎要被這股吸力吸斷,大腿與洞口邊緣接觸的地方,褲子和皮膚都被磨破,露出血肉模糊的一團。
小天緊咬牙關,絲毫也不叫痛,身子微微下伏,一隻手撐在石洞邊緣,一隻手捧着“平山印”不放。
“堅持住!”
楊踱大喝聲中,趕到石臺下方,邁步向上衝去,就在他堪堪踏上臺階之際。
石臺之上,變化又生。
“喀嚓”一聲巨響,以洞穴爲中心,石臺上方的地面驟然裂開,數十條手指寬的縫隙如蛛網般交錯在一起,剎那間,平整的石頭地面,化作無數碎裂的石塊,被下方的吸力一吸,飛速向下沉去。
這石臺下面竟是空的,只有一塊石板蓋在上面!
小天的雙腿本來卡在地面的石板上上,如今整個地面全部向下沉去,自然無法再維持平衡,只能隨着碎石一起向下跌落。
“老師!”
小天尖叫一聲,生死關頭,竟不顧自身安危,不等身體完全墜下洞穴,先行一步將手中“平山印”向楊踱所在方向扔去。
“不要!”
楊踱看到小天的動作,也是一聲大吼,足尖一點,身形縱起,向石臺上方猛撲過去,與“平山印”擦身而過,對石印理也不理,一心只想救人。
可惜石臺崩塌太快,楊踱出手略慢一籌,等他縱上石臺之時,小天已沉入無底洞穴之中,就此消失不見。
......
石臺頂部的石板碎裂之後,在地下吸力的作用下,四周的石壁、石階也逐漸碎裂,一一下墜,不過片刻功夫,一座五六米高的石臺,就此坍塌不見。
直到一切全都墜入無底深坑之後,吸力才緩緩減弱,最終消失不見,在地面上只留下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洞。
楊踱也只能先行退開,站在大洞的邊緣。
“這是怎麼回事?”
在洞口站了許久,楊踱轉身,緩步走了回來,聲音乾澀,雙目赤紅,無複方才風流之態。
三家村初見面時,此人不動聲色誆人入局,視百餘條人命爲無物,黑龍谷再會時,此人談笑之間便要殺人,後來與老邱搏殺的時候,他猝然出手時,仍是面帶笑意。
那時,龐謝還以爲此人是無情之輩,如今看來,並非如此。
“我也不知道。”龐謝搖了搖頭,說道:“這地方有些佈置不合常理,恐怕...”
“恐怕什麼?”楊踱厲聲問道,他如今心神不寧,已然有些失態。
“恐怕那張陣圖是假的,這裡並不是什麼九宮八卦陣的陣眼,而是另有玄機。”龐謝說道。
“不會!筆記和陣圖都是我親手從家族的書樓裡找出來的,絕對不會是假的。”
“如果當初藏書的人就被騙了呢?”
“什麼?”
“寫這本筆記的施舉人並非修行中人,所記述的事情都是由羅姓高人講述的,如果這位羅姓高人有心騙他,恐怕施舉人也判斷不來,你那位先祖就更不知道了。”
楊踱聞言,臉上不由變得鐵青。
......
“你們說這麼多都是廢話,這不有個‘平山印’嗎?你們瞧瞧這是不是法器?要真是法器,筆記裡記的事就是真的,要不是法器,只怕...”趙虎行大聲說道。
說話之間,走到“平山印”所在位置,將石印撿起,雙手捧印,走了回來。
這枚石印約有拳頭大小,灰黑顏色,石質、紋路都像玄武岩,四面光滑,頂部有個石鈕,側面刻着“平山”兩個字,這也是小天叫它“平山印”的原因。
平山印是道門常用的九印之一,並不是指某一個特定的符印,而是對一類符印的統稱,這類符印通常都有鎮壓邪魔的效果,在道門之中,能夠製作這種符印的人很多,算是一種通用的法器。
龐謝眉頭微皺,他在這枚石印上感受不到絲毫靈氣。楊踱同樣沒有動手,也是在一旁觀察。
“這玩意怎麼看起來好像能動。”田七看了一陣,忍不住伸手,輕輕推了一下“平山印”上的石紐。
“吱呀”一聲,石紐稍微旋轉,露出一個小孔來。
“嗤嗤”一股淡白色氣流從石印內部噴了出來,一陣淡淡的苦杏仁味頓時在幾人中間散發開來。
龐謝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左手抓住李大勇,右手提起田七,腳下猛一發力,飛身向後縱去,口中同時大喊:“小心!有毒!”
這毒氣來的太急,待龐謝縱出時,田七與李大勇已經吸入少許。
楊踱心神恍惚,直到龐謝張口才反應過來,方纔向後縱去,反應又慢半步,吸入毒氣更多。趙虎行手持石印,距離毒氣最近,再加上之前受傷不輕,等他反應過來,想要扔掉石印時,已經吸入太多毒氣,身子不由躺倒在地上。
石印體積不大,裡面蘊藏的毒氣也不多,片刻之間,便已揮發殆盡。
此時,趙虎行已躺倒在地,人事不知。
楊踱勉強坐在地上,全力運功調息,以他的修爲,若是吸入毒氣不多,未必不能排出體外,只是他們幾人如今困在石窟之中,空氣不流通,毒氣散不出去,環繞在幾人身邊,排出一口毒氣的功夫,便會不自覺的吸入兩口,時間一久,體內毒氣不但沒有被排出去,反而越積越多,意識逐漸模糊起來。
田七和李大勇吸入的毒氣雖少,但修爲比楊踱相比,簡直天差地遠,片刻之間,也都一一暈倒在地。
龐謝躺在地上,雙目微閉,睜開一條小縫,仔細觀察四周的變化。
他身負“醫藥”神通,毒氣剛一入體,便被神通轉化的藥氣消融,絲毫不受毒害,只是他發現這毒氣來勢雖猛,毒性卻不算強,與其說是將人毒死,不如說是將人麻醉。
故此,他並不着急救其他幾人,想借這個機會,瞧瞧佈置下這一切的幕後元兇到底是誰。
這種氣體只能將人麻醉,不能將人毒死,時間一久,被麻醉的人就會醒來,幕後之人應該不會耽擱太久。
......
約莫過了十多分鐘。
趙虎行、田七、李大勇已經人事不知,楊踱也陷入昏迷之後,龐謝也等的有些不耐煩了,石窟上方纔傳來“沙沙”的輕響。
龐謝偷眼向上瞟去,只見石窟頂上,一個黑影順着細長的石錐滑了下來,不由暗叫僥倖,剛纔石臺崩塌的時候,他與其他幾人都在防禦四周可能發起的攻擊,卻沒有一個人注意頭頂,這道黑影若是那時候下來襲擊,只怕有人要遭毒手。
黑影滑到石錐的尖端,隨即鬆手,身形直立,從一二十米高處,直挺挺的向下墜落。
龐謝吃了一驚,難道這人不會輕身之法,就這樣直直落下,只怕摔的不輕
眨眼之間,黑影落在地上,出乎意料的是,就在黑影雙腳接觸地面的一瞬間,雙腿就好像沒有骨頭一樣,彎成一個弧形,將力道完全化解,竟然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黑影落地之後,轉過身來,將龐謝等人一一掃視一遍,龐謝也藉此看清楚了黑影的容貌,赫然就是在洞口與衆人交手的老邱。
原來老邱早已追上衆人,只是沒有出手。
老邱將幾人掃視一遍,先是向趙虎行方向走去,打開趙虎行隨身帶着的行囊,取出那臺加密發報機來。
這臺加密發報機之前一直由李大勇帶在身邊,後來被趙虎行奪去,後來雙方分別之後,就一直帶在趙虎行身上。
老邱撿起發報機,連續按了幾下,發報機有幾重密碼,就連趙虎行也沒法破譯,更不要說是老邱了。
老邱點了幾下,見發報機沒有反應,隨手扔在一旁,轉頭瞪了李大勇一眼,恨恨說道:“就差一點,就差一點,一百多個祭品,不能就這麼放過,一定要把密碼弄到手才行。”
龐謝微微一怔,血祭之事一直是由楊踱與趙虎行謀劃,老邱與他們並非同路人,爲何老邱對血祭之事也這麼重視?難道筆記裡記載的事情是真的,只是被老邱先一步來到此處,在這裡佈下陷阱?
老邱放下發報機之後,轉身又向龐謝走來,自言自語道:“有一個算一個,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自言自語之間,他走到龐謝身前,低頭彎腰,拉住龐謝的左手,起身邁步,將龐謝拖在身後。
龐謝只覺得他五指冰冷,好像殭屍一般。
老邱轉身向石窟正中的大洞走去,幾步來到大洞邊上,提起龐謝,作勢要將龐謝拋入洞中。
就在老邱將龐謝提起瞬間,龐謝握緊右拳,右臂狠狠揮出,向老邱脖頸之間砸去。
老邱沒想到龐謝會忽然出手,根本來不及閃躲,被這一拳狠狠砸在喉嚨處,不由倒退幾步,將龐謝扔下,雙眼瞪着龐謝,雙手捂住喉嚨,發出“咯咯”的聲音,一臉的不可思議。
龐謝也是一驚,他已達到“蛻凡”境界,這一拳勢大力沉,便是砸在水桶粗細的大樹上,也能將樹幹砸斷,沒想到竟沒能砸斷老邱的脖子。
一怔之後,龐謝隨即反映過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當下飛身撲擊,雙拳如驟雨般向老邱砸去。
老邱吃了這麼一個大虧,也不與龐謝戀戰,連忙轉過身去,仗着肌肉結實,捱了龐謝幾拳,逃入石窟四周的通道之中,就此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