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濃,明月懸虛空,一壺冷酒使人醉,入腸人更愁。
在小院當中的梧桐樹下,店家放了一隻圓圓的小木桌,配了幾把帶靠背的木椅。
龐謝要了一壺好酒,又要了幾樣點心,靠在椅子上,仰頭望着圓月,至於他看守的張秉,一個人在屋子裡,已經合衣而臥,此人心態倒是不錯,比龐謝的心情更加放鬆。
“怎麼喝酒不叫我?”不知何時,高鋒抱着斬空劍,漫步來到龐謝身旁。
“我以爲你們都已經休息了。”龐謝笑道,這幾日接連趕路,大家都辛苦的很,至少琉璃房間的燈以及熄了。
“開什麼玩笑,今夜恐怕無人入眠。”高鋒說道。
“怎麼講?”龐謝挑眉問道。
“別人管不了,我一會要趁夜去一趟青州府。”高鋒嘆了口氣。
“這是爲何?”龐謝心中一動。
“青州馬上就要大亂了,我趕快去把紅英接走,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古人不是說過麼,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高鋒說道。
“沒這麼糟吧,地靈門雖然厲害,但是真正的實力還是比不上張大人,地靈門人手再多,撐死也就十萬人,青州百姓可不止百萬,實力至少差了十倍以上。”龐謝說道。
“按理說是不應該亂的這麼快,可是張準一死,地靈門再來,說不定朝廷也要插上一手,青州亂不亂,可就由不得你我了!”高鋒嘆息說道。
“張大人爲什麼會死?”龐謝一怔,覺得高鋒的每一句話都意有所指。
“因爲你要去殺他啊!”高鋒大笑。
“高兄這是什麼意思?”龐謝皺眉問道。
“哈哈,白兄,你不是想否認吧?我看你這兩日,隨着距離青州府越來越近,殺意也越來越濃,看來青州府城是有你想殺的人,這個人會是誰呢?思來想去,只能是張大人,不是他,還能是想殺誰?總不會是屋裡這位吧?”高鋒笑道。
“那我又爲何要殺張大人?”龐謝面色不變。
“很簡單啊,那日在沉沙谷的時候,莫鷂已經說清楚了,張大人把咱們派到必死之局當中,若不是慧明禪師突出奇招,咱們此行恐怕凶多吉少,難道你不恨張準?莫說是你,就連我也有些恨他了!”高鋒說道。
“可慧明禪師並不認爲這是張大人的問題!”龐謝意味深長地說道,並沒有承認他要去殺張準。
……
“那是因爲慧明禪師錯了!”不等高鋒張口,莫鷂忽然從屋子裡走了出來,原來他也沒有睡,他頓了頓,接着說道:“慧明禪師要不是看錯了張準,也不必再死在沉沙谷了!”
“爲什麼這麼說?他那一點看錯張大人了?”龐謝問道。
“師兄,別的我不多說,我只問一句,慧明禪師臨死前,忽然醒悟過來,大叫一聲‘原來’,想要說些什麼,可他話還沒說完,就已經死了,你就沒想過背後的原因嗎?”莫鷂問道。
“難道師弟知道?”龐謝問道。
“當然!”莫鷂的目光掃過高鋒,重新停在龐謝身上,輕輕笑了笑,說道:“我懷疑慧明禪師與你我是一路人,只是他一直不明白自己的身份,直到臨死前,當下精神渙散之後,內心深處的意識自然醒了過來,這才明白了自己的身份,露出那種恍然大悟表情,只是他傷的太重,雖然明白過來,沒機會多說罷了!”莫鷂說道。
莫鷂的話說的很繞,意思卻很簡單,說的是,慧明禪師也是司馬家穿越到這方世界的人之一,只是一直沒有醒悟過來,直到今天身受重傷,臨死前這方世界的意識開始渙散,那方世界穿越來的意識才醒轉過來,可惜來不及多說幾句就死了。
龐謝點了點頭,莫鷂的這個推斷也有道理,倒是可以解釋慧明禪師臨死前的異狀,只不過……
“師兄,以我之見,還是按照原計劃行事的好,咱們早作打算,尋找一個機會……”莫鷂見龐謝有些動心,趁熱打鐵,繼續勸道。
“若是這樣的話,那也不用再找了,當下就有一個機會。”龐謝沉默片刻,擡手指了指他與張秉一起住的屋子。
“啊?你要用他?”莫鷂眼睛一亮,接着又暗了下去,說道:“可惜我受了重傷,恐怕沒法跟你一起去。”
“此事不必你去,有些事情並不是人越多越好,這樣吧,此事不宜遲,你去把琉璃和董一石叫上,今夜就去青州府城,讓周耀祖安排你們回落英島!”龐謝說道。
“啊?你要一個人去?”莫鷂一驚。
龐謝點點頭。
“白兄,這決定未免太倉促了,還是跟方掌門商議一下,你若真的對張大人不利,只怕對落英島不利。”高鋒說道。
在場的是三個人,龐謝和莫鷂都是穿越而來,對這方世界沒有太深的感情,此刻事到臨頭,反而沒有高鋒對落英島考慮的多。
龐謝沉默片刻,臉上露出了一絲古怪的表情,搖搖頭說道:“你們兩個放心,此事絕不會牽扯落英島!”
高鋒、莫鷂都是一怔,不明白龐謝爲什麼會有這樣的自信,還想再問,龐謝卻堅持不肯說。
三人商議好了之後,高鋒、莫鷂叫上琉璃和董一石,連夜趕往青州府城,由周大掌櫃不過,安排船隻,連夜趕回落英島。
此次情況緊急,卻沒有給他們說明緣由,高鋒只是隨便找了個理由,讓他們連夜出發了。
至於龐謝,優哉遊哉的喝完一壺茶之後,漫步來到屋子裡,找了張空牀,盤膝坐下,沉沉入定。
一夜天明,龐謝睜開雙眼,正看到對面的張秉站在窗前,凝視着外面的朝陽。
“張長老,起的倒早!”龐謝笑道。
“在地下城的時候,沒機會看朝陽,難得出來一下,還是要一飽眼福啊!”不知是因爲黑鐵面具,還是因爲其他原因,張秉的聲音聽起來空曠遙遠,雖然他人就在眼前,聲音卻好像是從遠處傳來的。
“張長老果然豁達,有道是慷慨就義易,從容赴死難,長老明知要去見張大人,卻一點也不擔心,佩服,佩服!”龐謝拱手笑道。
“也沒什麼好佩服的,難道我擔心起來,你就會放過我嗎?”張秉問道。
龐謝笑着搖了搖頭,說道:“那當然不會,無論如何,你一定會見到張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