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括心中焦急,可滿朝文武皆在下面看着,聽着,用心記着,他哪敢露出半點急切的樣子。只當是與杭氏聊着玩笑話,談笑風聲之間引起一星半點的信息來滿足自己。
杭氏裝作很怕老頭子發火似的,偷瞄一眼,吱吱唔唔地說:“哪裡還有什麼扶柔公主。打從進狼山之後公主便被狼王看上,非要迎娶爲妻,且命令她在狼山終老不得走出狼山半步。”
“大膽!竟然將扶柔公主扣爲人質,果真不把朕放在眼裡!”安括雙拳錘打着龍案,赤紅的眼睛充斥殺氣。他恨恨地瞪着司徒善和杭氏,厲聲質問:“司徒天逍呢。他不是與公主私訂終身嗎?不是寧願丟了貝州城也要追去狼山嗎?爲何他不阻止?”
司徒善扭頭看看杭氏,無奈地嘆氣。老太婆作死作大了,真的惹怒皇帝,看來今日稍有差池,全族性命不保啊。
杭氏見老頭子沒有出聲,正巧應了她的心思。她笑容可掬地說:“皇上請息怒。狼後……不,是公主。公主自願嫁給狼王,我們也沒辦法呀。而且……逍兒從未出現在狼山。”
“什麼?司徒天逍不在狼山?”安括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他的龍隱衛回來稟告司徒天逍躲在扶柔公主的馬車裡。
司徒善半眯縫的眼睛漸漸睜開,看着皇帝,說:“皇上,公主請我們帶話給皇上。”
“她說了什麼。”安括激動地追問,眼裡不再隱有殺氣,反而多了一些喜悅之色。
司徒善斟酌再三,決定按照原計劃好的說法,拱手作揖,道:“稟皇上,公主請皇上親自下旨命她即刻回汴州城與司徒天逍拜堂成親。”
“什麼?賜婚司徒天逍?”安括懷疑這是杭氏背後搞的鬼,視線如刀般射向杭氏,“這是她的意思?”
杭氏點點頭,摘下隨身的錦荷包,說:“這是公主寫給皇上的請願書,請皇上過目。”
陳公公急步下來,雙手捧着錦荷包送至安括手中。瞧着司徒善和杭氏面色平靜,不像欺騙皇上的樣子。
安括急不可待地拿出錦荷包中的紙條,用血寫下的十二個字:狼命賜婚天逍,可助收復貝州。
“司徒天逍去向不明,如何賜婚於他。”安括認出木寧夕的字跡,的確是她親手寫的。可上面的字帶着幾分威脅令他不悅。
司徒善面色黯然,稟道:“回皇上,公主醒來之後得知貝州城和瓦朗關接連被攻下,心急如焚。她一面違抗狼王娶她爲妻的命令,一面與狼王討價還價,希望得到狼王的幫助。狼王指出兩條路給公主,一是嫁給他,且終老於狼山,二是與……與……”
“與什麼?”安括眯起眼睛,預感不妙啊。
司徒善嘆氣,“與司徒天逍的牌位成親。”
“呵呵,狼山的心思果然與常人不同。未死之人,何來牌位。他也真敢想啊。”安括大笑不止,狼王的手段還真是千奇百怪。給活人立牌位,而且還要拜堂成親?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司徒善嘆氣,說:“皇上,公主已答應了。只等皇上下旨賜婚,將消息傳到狼山,狼王纔會放公主回來的。”
“朕若不肯賜婚呢。”安括冷瞥殿上的夫妻二人。看着似真似假,不知道
他們的葫蘆裡賣得什麼藥。
司徒善扭頭與杭氏對視一眼,杭氏撇撇嘴,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說:“說吧。不然拿不到解藥,我們也活不成。”
司徒善嘆氣,說:“狼王之意是……皇上不賜婚,他便強佔公主爲妻,並且一月後與北契大王聯手攻打南晉國。”
“他敢!”安括龍顏大怒,拳頭砸得龍案震耳欲聾。
杭氏努努嘴,極小聲地說:“至尊狼王有什麼不敢的。反是皇上要小心些,別爲意氣之爭而丟了江山,失了帝位。”
“閉嘴!”不等安括髮怒,司徒善已喝斥住杭氏,指着她的鼻尖罵道:“當初若不是你非要去狼山看孫子和八杆子打不着的什麼破公主,我們至於被狼王關入牢裡吃苦受罪,還被餵了毒藥?你這個死老太婆,真真是害得我不淺。現在又在朝堂之上胡言亂語,看我回家不把你好好的打一頓軍棍,關去暗房面壁思過!”
杭氏撲通一下跪地,委委屈屈地辨白,“夫君莫要生氣。我也是爲公主的安危擔心嘛。她身中巨毒,還有三十日的活命,我哪裡捨得她留在那鳥不生蛋的地方艱難度日。”
“而且,她哪裡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人。早在石梅山莊的時候,信陽侯的二孫子領着人去偷襲我,還是她求着石梅莊主救了我呢。”
越說越覺得木寧夕可憐,杭氏竟捂着臉嗚嗚的痛哭起來。
滿朝文武大臣,包括高高在上的安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跪在地上掩面哭泣的杭氏,還有面色陰沉的司徒善。
“老將軍,休要責怪老夫人吧。她與公主情深意厚,想來老夫人已將公主視爲孫女一般疼愛,自然會心中焦灼些。”武攸侯上前來勸和。猜測着這計策該是司徒天逍想出來的,否則以司徒善的智謀哪裡會想到這麼陰損的招術。看杭氏的樣子,應該是參與者,而非謀劃者。至於司徒天逍身在何處?自然不在狼山。以至尊狼王的脾氣,若司徒天逍隱藏在狼山,定會身首異處。
安括冷眼瞧着下面的那對夫妻,問:“朕如何相信你們所說的是狼王之意?”
杭氏抹抹臉頰上的淚珠,仰頭看向司徒善,委屈地問:“夫君,要拿出來嗎?”
“廢話,當然要拿出來給皇上過目。難道你想留着不成?若被狼王知曉,還不下令將我們司徒一族滿門抄斬?”司徒善怒斥,一副氣死老子恨死孃的咬牙切齒。
杭氏扁扁嘴,慢慢吞吞,萬般不捨的將藏在身上的令牌拿出來。
金燦燦的黃金令牌呈菱形狀,最顯著的是上面雕有一隻狼頭,狼的眼睛是兩顆綠寶石,閃着陰森的光芒。令牌中央凸出的篆字“令”,四周有九匹狼形紋,而圍在最外面的是九條騰雲金龍,龍口中嵌有紅寶石。
“狼王令!”武攸侯驚呼,瞪圓眼睛走到杭氏面前,躬着腰,仔仔細細地將黃金令牌看個遍。不禁連連感嘆:“果然是難得一見的稀世珍寶。世人都知狼王令,卻無人有幸得見。今日幸能近觀,真真是寶貝啊。”
經過武攸侯一說,衆朝臣亦圍了上來。一個個腦袋恨不得擠到一處,仔細欣賞着黃金令牌。
安括信了。能讓杭氏將狼王令帶回來,可見狼王的意思再明白不過。若不下旨
,非但扶柔公主老死在狼山,連他的南晉國也要被他攻下。
並非他膽小怕事,也不是他甘願稱臣,而至尊狼王太過神秘,太過強大。據說北契大王博古桀三年前被狼王俘虜,連真容都沒看見。唯一看到的就是狼王令。
博古桀後來憑藉記憶命畫師將狼王令畫出來,又請能人巧匠打造出贗品,但是卻徒勞。本想借狼王令取代狼王而號令天下,沒成想險些被吞蝕。
狼王令,見過的人寥寥無幾,但此令牌卻能被人一眼辨出真假。而仿製得再好再巧妙都被人一眼看出。
安括思忖片刻,他不能被至尊狼王拿捏住。既然狼王用扶柔公主爲人質,他又爲何不能引狼王現身,救回扶柔公主呢。
“散朝。”
安括大手一揮,起身往旁邊的偏門走去。
衆朝臣驚訝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疑惑着皇帝到底什麼意思?貝州城要派誰去攻打?
杭氏瞥了一衆人等,將狼王令揣回懷裡,站起來挽住司徒善的胳膊,傲嬌地說:“夫君,走,回家準備聘禮去。”
“啊?司徒老夫人,這……皇上還沒有下旨呢。”一位文臣疑惑地看着杭氏滿是淚痕的臉。
杭氏抹抹臉上的淚,說:“誰說是給逍兒準備的,我還有二孫子要成親呢。”
說完,強拉硬扯着司徒善一起離開承政殿。
剛剛走到皇宮的西門口,陳公公早已等候多時。見夫婦二人走來,立即迎上前見禮。
“司徒老將軍,司徒老夫人。”
“陳公公在此,可是皇上有事吩咐?”司徒善瞧着陳公公手裡拿着一折信紙。
陳公公雙手奉上,笑着卻壓低嗓音道:“皇上命龍隱殺和龍隱衛出動趕去狼山營救公主,恐怕賜婚一事……”
“多謝。”司徒善脣微動,僅輕吐兩個字來,便挽着杭氏離開。
陳公公看着二人的背影,心頭閃動一絲邪念。
難道司徒天逍就是至尊狼王?
不不不,不可能。若司徒天逍是至尊狼王,又怎會甘心留在南晉國當一個小小的重鎮守將?
至尊狼王,果真會娶扶柔公主爲妻嗎?若是如此,那麼南晉國與西都國之間的平衡將被打破。西都國定會趁機巴結至尊狼王,一西一東兩面夾擊,南晉國的未來會是什麼樣子,不必猜,答案已明。
“陳公公,你還在啊。”一個小太監走過來,將一張條交給他,說:“這是皇后命小的送來給陳公公的。”
陳公公挑眉,展開紙條,上面僅寫了兩個字:幫她。
“回去告訴皇后,老奴定會盡力。”陳公公將紙條交還小太監。小太監立即塞進嘴裡吞掉。
“小鬼頭夠機靈的。你叫什麼名字?”
小太監恭敬答道:“回公公,小人叫時乙。是鳳仙宮負責打掃的內侍監。”
“嗯。不錯不錯。明日我去向康公公要你,你可願跟着我。”
“願意願意。”
陳公公拿拂塵打了小太監的腦袋一下,笑呵呵地走了。
“陳公公走好。”
看着陳公公的背影漸漸遠去,鬼十一長長舒出一口氣,轉身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