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晉皇宮,慈康殿。
青如匆匆入殿,在皇太后耳邊低語一陣,便見皇太后臉色凝重起來。將手中的花剪交給青如,說:“請她進來。”
“是。”
青如出,少時引領着一位宮妝打扮的老婦人進入。
“臣婦給太后請安,太后聖體安康。”
“英兒姐姐快起來吧。賜座!”
太后命青如將老婦人扶起,又賜了座。
面對此人,趾高氣昂的皇太后突然變得謹小慎微,想要多親近一些卻又怕對方不願與自己敞開心懷侃侃而談。
能讓皇太后既怕又喜的人是誰呢?正是霸氣的司徒老夫人——杭英。
杭氏落坐於椅上,待青如端上茶來,淺啜香茶片刻,才緩緩開口,語氣並不熱絡,說:“太后的安氏族越來越有出息啦!竟然連西都國的和親公主都敢暗殺。難道不怕挑起兩國的交戰,禍於百姓嗎?”
“英兒姐姐恕罪。此事是妹妹思慮不周,還請姐姐不要偏聽偏信那些小人之言。”
別看太后在皇宮裡耀武揚威的,但是到了杭氏面前就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垂直頭不敢看杭氏。
“你還敢在我面前撒謊?”
杭氏瞪圓眼睛,氣勢洶洶的把茶杯往桌上一頓,茶杯立即碎裂成片,嚇得太后全身一僵,縮成一個肉團。
“說吧,再敢不說實話,我就打你!”
杭氏揚起手警告,太后立即連連點頭,乖乖地說:“英子姐姐,不能怪我呀。是皇上非要將那個來歷不明的妖女賜婚給昀兒。爲了不與皇上爲難,我才……纔出此下策呀。”
“哼!爲了自己的兒子,你竟敢視他人的性命如草芥。堂堂南晉國皇太后不能做出愛民如子也就罷了,難道連一點點惻隱之心都沒有了嗎?”
太后委屈地扁扁嘴,她爲了兒子的幸福着想,哪裡錯啦。而且那個妖女來歷不明,誰知道是哪個國家派來的奸細。
“還有呢。你可拿到我射死劉義時的藍雀翎箭?”
“在在在,在哀家……不不不,在我這裡,在我這裡。”
青如立即去捧來交給太后。心裡一陣嘆氣,這到底誰纔是皇太后啊?怎麼看着司徒老夫人更像是皇太后呢。
杭氏撫摸着藍雀翎箭的翎羽,想想年輕時的種種,不禁感嘆歲月匆匆而逝,如今她們已不再是那個同生共死的小姐妹啦。
“青如,你先下去吧。臣婦有要事與太后商量,你在門口守着。”
“是。”
青如心裡暗歎,看來她的主子除了太后,還有司徒老夫人。看看司徒老夫人這語氣,這氣勢,這命令……怎麼看都像是先帝爺的正室夫人,而太后就像是小妾。
屏退殿內的宮婢們,太后仍然謹小慎微地坐着,杭氏依舊優雅端坐,拿過太后沒有沾過嘴的茶閒適的品着。
“英兒姐姐,你今日入宮來,有何事與妹妹商量啊。”
太后小心翼翼地瞅着杭氏喝完半杯茶,拈了一塊紅豆糕吃下。再喝口茶順順氣,才心滿意足地擺足架勢,準備和太后好好的談一談。
先從哪裡開始切入主題呢?杭氏眼睛先在皇太后身上溜溜打量,又看看四周的擺飾,最終目光定在剛剛吃過的紅豆糕上。
拿起一塊小小地咬一口,問:“這紅豆糕是誰做的?”
“是安陽。那丫頭最有孝心,知道我喜歡軟糯的東西,便每日做一盤命人送來。”說到安陽長公主的孝心,太后最滿意。比她的親生兒子還知道她需要什麼呢。
杭氏冷哼,說道:“這是你要殺的那位和親公主的獨門點心。即便是安陽長公主做的,也是從和親公主那裡學來的。你也該賞些東西過去,別一昧的吃瞎眼的黑食兒,沒個太后的氣度。”
“是,姐姐說的是。一會兒妹妹便命人去清點些物件給她送去。”太后不高興地噘噘厚脣,又來訓教她。
“我知道你心裡有氣。但是要賜婚給琰王的人是皇上,與她何干呀。你不該把氣撒在她的頭上。”杭氏柔聲勸慰。
“姐姐快別說了,妹妹心裡知道她心靈手巧,人品也還不錯。可終究不能看着她嫁給昀兒,毀了昀兒的一生啊。”太后左右爲難。
杭氏嘆氣,放下點心,起身來到太后身邊坐下,拉着她的手語重心長地說:“你都不想想這其中的隱藏的秘密嗎?”
“隱藏的秘密?”
太后疑惑不解。雖然她也覺得其中必有詭異,但猜不透爲何明明與西都國談好賜婚壽王的條件,皇上又改賜婚琰王。
杭氏搖頭嘆氣,“真是榆木腦袋。”
“英兒姐姐,你有話別吞吞吐吐,我整日守在深宮裡哪裡知道那麼多曲曲折折。”太后急了,反抓着杭氏的手非要弄個明白不可。
杭氏看她不是裝腔作勢,假意不知,也就願意和她好好的談談。
“妹妹,你還記得十五年前的幻月山莊嗎?”
“當然。我那弟弟的嫡孫劉士享便是被幻月山莊的老毒婦偷去的,至今尋了十五年都杳無音信,不知是死是活。”太后哀傷不已,嘆道:“那是昌兒唯的孩子,昌兒又戰死沙場,妻子殉情。可憐的孩子纔出生百日便被偷了。”
“是啊。宮裡的四皇子,二公主和信陽侯府的長房嫡孫一同被偷。那一年風風火火的搜查,連個線索都沒有找到。”杭氏嘆。
“只可憐的那三個孩子纔出生百日便夭折了。”太后亦是心疼。
杭氏點點頭,說:“言歸正傳。我說的事與幻月山莊有關係。”
“哦。我聽探子回報,這位假公主是老毒婦養大的。”太后發揮八卦本色,拉着杭氏絮絮叨叨,“又聽我那弟弟說,假公主是來毒死我們一大家子人呢。”
一大家子人?毒死你們算了。
杭氏冷臉白她一眼,斥道:“你那弟弟的話能信嗎?誰知道信陽侯是忠是奸。哼!這次我和逍兒,還有丫頭差點死在他孫子的手裡。”
“好好好,都是我弟弟的錯,我代他們向姐姐請罪。”太后無可奈何。
“算啦。先說正事吧。”杭氏拍拍她的手背,說:“和親公主雖然自小被老毒婦養育,但是身中龍紋毒。”
“龍紋毒是什麼?”
太后白癡地問,氣得杭氏臉色發白。恨恨的罵:“你就不能多看點書,多學點東西,整日呆在慈康殿裡當肥婆,那麼舒坦服嗎?”
太后羞愧地垂頭,吱唔道:“後宮不得干政,我一個老女人只管侍弄侍弄花草便好,何必操那份心呢。”
“那你怎麼管自己兒子的婚事,爲何要操心呢。”杭氏恨鐵不成鋼,真是氣死她。
太后惶然,柔軟央求:“姐姐快說正事吧。”
“哼。”杭氏氣的胃痛,這個腦袋不靈光的老丫頭。平復心緒,繼續耐住性子,說:“龍紋毒是一種無藥可解的慢性毒,中毒的人會慢慢死去。至於下毒的過程,等日後你多多瞭解一些就會明白的。”
“好,我會尋人問問。”太后點頭,她可不想再被杭氏修理。
杭氏滿意地點點頭,又說:“我那三孫兒司徒天逍五年前與楚王去西都國,竟對那小丫頭一見鍾情。自此五年之間瘋瘋顛顛的,這些你也有所耳聞。”
“啊?難道逍天喜歡的那個女子便是假公主?”太后詫異得嘴巴能塞下一顆鵝蛋。這個消息太驚悚啦。司徒家的三孫子竟然喜歡上來歷不明的妖女?
杭氏瞟她一眼便知她心裡所想,立即一巴掌打在她的手背上,疼得太后呲牙咧嘴的喊疼。
“就是讓你疼。”杭氏氣悶,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啊。
“我說,你就沒聽懂我的意思嗎?”
“什麼意思?
太后吹吹被打紅的手背,不明所以。
杭氏白她一眼,“我的意思是逼皇上賜婚逍兒。”
“英兒姐姐,你要讓假公主嫁入你司徒府的家門?”太后大驚失色,杭氏這是瘋了嗎?
“你這個傻子。難道還不明白,我家的逍兒與扶柔公主早已有情,這次在貝州城立下大功就是爲了邀功,請皇上賜婚,迎娶和親公主。”
杭氏真是氣死了。這老女人比年輕的時候更傻,更白癡了。
太后仔仔細細、前前後後想了一圈,終於恍然大悟。
“姐姐,你是真心要讓孫子娶那個妖女?”
“是。再說一句‘妖女’,我就打花你的老臉。”
“知道啦。”
太后嬌嗔,雖然年紀大了,但是撒嬌的樣子還是很討喜的。
杭氏拉過她,在耳邊悄悄說:“聽聞皇上賜婚琰王,其實是想借機霸佔扶柔公主,納入宮中爲妃。”
“什麼?”太后大驚,突然氣罵道:“這不是擺明要讓我的兒子受人恥笑嗎。不行不行,我一定要阻止。”
“與其阻止,不如我們聯手,讓皇上改變主意,將和親公主賜婚給逍兒。既不得罪皇上,又能讓琰王有機會選更好的女子爲王妃,逍兒和寧兒又能如願成爲夫妻。一石三鳥,何樂不爲呢。”
“對對對,英兒姐姐這個主意好。”太后眼中綻放光彩,又問:“姐姐不擔心妖……和親公主嫁入司徒府,皇上會……”
“放心吧,他還沒有那個膽子敢打我司徒府的主意。”杭氏冷笑,敢霸佔她家的媳婦,除非皇上不想再坐龍椅啦。
太后長長鬆了氣,只要不嫁給她的昀兒,管那妖女禍害誰家呢。
就這樣,杭氏和太后達成聯盟協議,開始暗中安排起來。
而承政殿的皇上安括卻爲了那個清秀的女子而茶飯不思,睡夢不安。
至於鳳仙殿的皇后,卻穩坐在中宮之中。在聽到青如來稟告慈康殿中所發生的事情之後,她坐得更安穩了。既然杭氏有意將木寧夕與司徒天逍配成一對夫妻,她何不幫着太后推波助瀾,成就好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