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晉皇宮,中宮,鳳仙殿。
今日中宮的花園裡百豔爭相綻放,皇上的腦袋不知想些什麼,竟帶着最寵愛的三個皇子和一個皇女來中宮賞花。
安括命內侍監陳公公去將自己清晨挑選好的賞賜拿來,讓皇子、皇女們以滿園百花爲題,詩賦皆作上幾首,好的賞之、不好的罰之。
許久沒有如此其樂融融的一家歡聚,皇后李凌柔心裡格外高興,也命芳心去準備些賞賜。
楚王和壽王自然附和,也吩咐人回家去取些稀有珍玩。
年紀最小的五皇子央求着皇后也賞他一件寶貝當作押寶,安括笑他童言稚語,立即讓陳公公拿來一盤送給五皇子。
五皇子叩謝,抓起一件寶貝往安陽長公主懷裡送。說要與安陽長公主聯手,與二位皇兄對陣比試。立時惹來衆人開懷大笑。
有丈夫陪伴身側,有子女承歡膝下,又成爲一國之後,她唯一的愧疚就是在丈夫奪了父親的皇權時,沒有阻止。
李凌柔望向坐在身邊的安括,這個男人雖然後宮嬪妃衆多,卻從未慢待她、忽視她,不知是不是變相的向她贖罪呢。
“皇后,朕的臉上有東西嗎?”
安括扭過臉來,龍目灼灼,探尋皇后失焦的眼眸裡爲何有短暫的殺氣。
“皇上龍顏英俊不凡,臣妾不知不覺竟看入迷了。請皇上恕罪!”
李凌柔起身福禮,雙頰粉桃春色俏,含情脈脈眼橫波。
安括頓時龍目放光,伸手將皇后攏到身邊,若有似無地勾住楊柳細腰,笑道:“今晚朕批完摺子,過來與柔兒一同品桃花釀。”
“皇上怎知臣妾宮裡的桃花釀熟了?”李凌柔順勢倚往安括懷裡,狀似無意地在他龍耳上輕輕吹氣,惹得安括頓時心癢難耐。
“皇后幾時學的釀酒技藝,難道還有朕不知道的。”
“皇上日理萬機,偷空還要去妹妹們的宮裡。臣妾閒來無事,學些釀酒的技藝打發打發時間,也釀些好酒奉給皇上嚐嚐鮮。再送些給各宮裡的妹妹們嚐嚐,讓她們一同高興高興。”
李凌柔語半含酸打趣安括,後又表現自己賢淑有德,對各宮嬪妃大度能容的胸懷。
“娶妻如此,夫復何求。”
安括握住李凌柔的手,看向不遠處長方案邊站着三個兒子、一個女兒。
“朕聽聞安陽與西都國和親的扶柔公主走得很近?你也多次召見她入宮?”
語氣平淡,狀似閒聊般地提起,安括探尋地意思很濃。
李凌柔瞧了安括一眼,淡淡地說:“因爲宗元和宗賢對那木寧夕多有照拂,安陽也喜歡那孩子,故而臣妾沒有阻攔。”
“五年前宗元去過西都國,與那孩子有過一面之緣。”安括說着,看向壽王,“這宗賢是爲何如此上心呢?”
“宗賢最疼安陽,對安陽的央求一向百依百從。”
李凌柔言外之意,壽王對木寧夕好,是因爲安陽長公主央求的。
“如此,你要叮嚀他謹守禮教,不可逾矩。”安括龍顏凝重,看向二兒子的眼神也變得凌厲。
“不知皇上要何時召見扶柔公主,臣妾也要籌備擺宴爲她接風洗塵。”
李凌柔試探地問,看安括略有猶豫,似乎並不急着召見木寧夕。
近日來她聽到一些風言風語,皇上召見扶柔公主下棋那夜,承安殿內似乎發生了不同尋常的事情。
只是,陳公公都被遣出殿外,除了安括和木寧夕,沒有人知道他們到底說些什麼,最後木寧夕爲什麼會被陳公公拖出大殿。
安括面色如常,只是眼睛裡多了一些躊躇。他淡淡嘆氣,說:“北契赤聶領兵五萬攻打貝州邊境,司徒天逍領兵迎敵,首戰大捷。朕想着,等戰事結束,司徒天逍凱旋迴來,一併召見扶柔公主。”
“臣妾想的竟與皇上不謀而合。”李凌柔笑顏,反握住安括的手,看向遠處的皇子、皇女,輕輕淡淡地說:“這位扶柔公主生於幻月山莊,皇上別忘記十五年前的事情。”
“皇后說的是,朕爲此憂心數日,想着不該將她賜婚給宗賢。”安括假意嘆聲,說:“朕會爲她另選一門好親事,西都國自然也不會說什麼。”
“此事不如由臣妾來辦。”
李凌柔自報奮勇。可安括卻不這麼認爲,他回頭審視的目光打量着李凌柔。
“你很喜歡那孩子?”
“不瞞皇上,臣妾與那孩子一見如故,像是早已熟識的,分外親近。”
“如此甚好。”
安括心裡暗喜,也許將扶柔公主留在宮中,皇后也不會有異議。他要想一個萬全的計策。目光看向壽王,腦袋裡搜尋着臣子中哪家的女兒能與壽王配成一雙。
“皇后恕罪!”
“請皇后饒恕奴才護主不力之罪!”
“奴才有罪啊!奴才有罪!”
康公公進到中宮花園,看向皇上和皇后皆坐上龍椅上,立即嚎啕大哭、匍匐跪地,雙手高舉着連連叩頭請罪。
皇上和皇后皆不悅地擰緊眉,一頭霧水。
楚王、壽王、五皇子和安陽長公主也都放下筆,聚攏過來,疑惑地看着痛哭流涕的康公公。
“你這奴才,沒看見皇上在此,竟如此沒規矩地大哭大叫。來人,拉出去杖責一百。”
皇后慍怒,雖然她不知道康公公去別院送春賞受了什麼委屈,但是當着皇上和皇子們的面前如此沒規矩,這不是往她皇后的臉上扇耳光嗎?
“臣妾管教不嚴,衝撞了皇上。請皇上治臣妾的罪。”
李凌柔急忙起身行禮,羞愧地垂下頭。
“皇后不需如此。奴才無禮,打出去便是。”
安括看向身邊的陳公公,道:“打出去。”
“皇上饒命,奴才命賤死不足惜。皇后受人侮蔑譏諷,還請皇上爲皇后作主啊!”
康公公痛哭、磕頭,一張老臉淚流滿面。
皇后受人侮蔑?誰這麼膽大包天?
安括龍顏大怒,質問:“你這奴才竟敢胡言亂語欺騙朕?來人,杖斃!”
“父皇息怒!”
“請父皇聽康公公詳稟!”
楚王和壽王同時跪求。滿朝野都知道陳公公是皇上的心腹,康公公是皇后的心腹,雖爲內侍監,卻連他們這些皇子皇女們都要禮讓三分。誰這麼大的膽子敢得罪皇后身邊的內侍監?
“康福,如實回稟,朕尚且饒你一命。否則,立即杖斃,嚴懲不貸。”
“是。”
安括疾言厲色,康公公嚇得全身顫抖如篩糠。
“回皇上,皇后。奴才奉皇后懿旨,爲長公主別院的二位貴人送去春賞。扶柔公主遙拜皇后恩典,謙恭有禮,無不令奴才尊敬。”
“扶柔公主乃西都國最尊貴之人,西都皇帝更是特賜封號‘國之神女’,自然知禮明事、爲人豁達、待人寬厚。”
皇后輕言細語,完全對扶柔公主木寧夕的喜愛。
安括聽在耳裡也格外順心意,更加喜歡那個清秀伶俐的少女,也更堅定要納入後宮的心思。
康公公垂淚,繼續說:“那西都郡主脾性乖張無禮,見皇后給自己的賞賜沒有扶柔公主的多,竟拿了步搖要……要……要扎瞎奴才的雙眼。皇上,皇后,請爲奴才作主啊。”
“什麼?她竟敢如此膽大包天?”
李凌柔驚愕,看見康公公的左眼角邊有一道血液凝結的深痕,嚇得捂住胸口,慌亂地抓住安括的手。
“皇上,這……這……”
安括也看見那傷痕,頓時大怒,罵道:“這西都國養出來的女兒竟敢在我南晉皇都內行兇傷人?”
見皇上氣極,康公公匍匐在地,痛哭說:“皇上、皇后明察,那位西都郡主抱怨皇后偏心扶柔公主,對她薄待無禮,全然沒有一國之母的賢德。更……更……”
“更什麼?”安括隱忍怒火,瞪圓龍目。
“奴才不敢說,怕衝撞了皇后。”
“朕讓你說的,說來。”
“是,皇上。”康公公深呼吸幾口氣,說:“西都郡主諷刺皇后賢德之名徒有虛表,有眼無珠不識她這位金枝玉葉,更侮蔑我國皇后連她的皇后姑母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虧得母后賞她住在晚香園。”安陽長公主已梨花淚雨,心疼萬分,又憤憤不平。
安括疑惑,問:“你賞她住在晚香園?”
李凌柔幽幽長嘆,搖頭道:“原來她是如此以怨報德的無良之人。是臣妾錯看了她。”
“回皇上。”
康公公出聲,向安括磕頭,道:“奴才曾經在京郊行宮華清苑看見這位樂郡主住在含芳閣,而扶柔公主住在西北角後院的僕役房,飲食皆是野菜粥,食不下咽啊。”
“含芳閣不是皇后下令由扶柔公主居住嗎?怎麼讓她住了?”
安括看向李凌柔,“莫非她……纔是扶柔公主?”
“樂郡主處處與扶柔公主作對,甚至幾次謀害公主。只因她們都是西都皇室之人,臣妾纔沒有去理論。”
“而且,據臣妾所知,因西都皇后無子女,對這位侄女極爲疼愛,視如己出。樂郡主人前人後皆以西都皇后爲傲,自然會狐假虎威,隨意欺侮扶柔公主。”
李凌柔將一切罪責推到樂月瑤頭上,撇得乾乾淨淨。
“如此蛇蠍心腸之人,怎能嫁入我南晉國中?”安括大怒,向陳公公道:“去,把信陽侯給朕叫來,朕要好好和他說一說,這位樂郡主是不是該送回西都國去。”
“皇上息怒,臣妾認爲不妥。”李凌柔立即安撫,說:“爲了一個小小的從二品郡主,傷了與西都的和氣,臣妾認爲不值得。”
“如此,你要朕如何做?”
安括強壓怒火,看向李凌柔。
李凌柔心平氣和地說:“皇上,扶柔公主乃正一品之尊,住在別院曦馨園。而樂郡主從二品,區區一個郡王家的女兒,既然傷已痊癒,自然要住回她該去的地方。”
“嗯,既然在京郊行宮時她讓扶柔公主住在僕役房,那今日朕就下旨命她搬去別院的下人房,好好的面壁思過吧。”
安括點點頭,這樣應該不會傷了與西都國的和氣吧。
李凌柔起身,向安括盈盈一拜,笑顏如花,“謝皇上爲臣妾作主。臣妾代樂郡主謝皇上恩典!”
“皇后請起。”
安括伸手扶起李凌柔,夫妻相敬如賓,在兒子、女兒面前恩恩愛愛,夫唱婦隨。
“康福護主不力,罰奉半年。”
“謝皇上恩典!”
雖然被罰了半年的奉祿,但是能讓樂月瑤吃點苦頭,康公公心裡還是很高興的。立即領了聖旨,趕去別院宣旨。
這次宣讀的可是皇上的聖旨,樂月瑤敢再胡言亂語,立即關進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