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劉士彥莫名其妙的被“廢”了之後,劉氏兄弟二人幾乎在將軍府裡當起了“閨閣小姐”,整日躲在房裡羞於見人。
對此,李程僅僅是付之一笑,並不評論什麼。
李程,南晉國兵部侍郎的獨子,冠弱之年。待人寬和,從不與人勾心角鬥,但這僅僅是表面上的僞裝。他與劉氏兄弟不同,身爲南晉皇后的侄子,那些紈絝、狂妄、作惡多端的惡習從不沾染。他行事謹慎,善多思,是個擅長步步爲謀的智者。
爲謀者,氣定則心定,心定才能神定。
李程便是這條法則中的佼佼者。
打從駱名流回到貝州城的第一時間,李程已收到消息。他按兵不動,每日如常在臨時居住的宅院審覈駐軍事務的賬冊。
在聽到劉氏兄弟自己送上門被羞侮,自討沒趣。李程並不意外,但更多的是思考。
像駱名流這樣遊走在四國而暢通無阻的商人,不僅僅是依靠他的財富,他的背後還有令四國皇帝都會大靠山——狼王。
天下之間能請得動白醫鬼手,並且使之離開狼山的人,除了至尊狼王也沒誰了。可見駱名流與至尊狼王交情匪淺。
“李監軍,剛剛收到消息,貝州城外有小股北契散兵襲擾,搶了商隊的貨物。”一個老兵匆匆進來稟告。
“散兵罷了,不足爲懼。只要商隊的人無事,那些貨物就當消災吧。”李程頭也不擡,繼續審檢賬冊。
老兵被噎得閉了嘴巴,鞠躬行禮後悻悻地離開了。如果司徒少將軍在的話,一定會派人去將貨物搶回來,再將那些散兵一個個打得落花流水,再不敢侵犯。
老兵站在大街上,滿街都是北契國的商隊。雖然他已年邁,但眼睛沒瞎,心也沒瞎。這些裝作商隊的北契人其實是派來貝州城的奸細。
一個月前,司徒少將軍已將貝州城內的北契國奸細全部清剿。可是,自從這三位臨時派來的監軍駐守貝州城之後,那些北契人開始肆意妄爲,壟斷貝州城內的所有生意,連賣針頭線腦的小販子都被打成重傷。
唉,司徒少將軍,你快回來吧。沒有你的貝州城已經快淪爲北契國的城池啦。
老兵偷偷抹掉眼角的淚,悽悽哀哀地走了。
處理完軍務,李程看看外面已是正午。
“來人,傳午膳。”
“少爺,駱府門前一派繁忙景象。看樣子,駱名流要離開了。”
探子來報。
李程思索片刻,起身,道:“更衣,我要去送送扶柔公主。”
雖然駱名流不缺錢,但是送些金銀聊表心意也是不錯的。想要與駱名流那樣的奸商攀結,光靠喝喝酒、聽聽曲、聊聊美人就能成爲朋友的。
李程命人將金銀放到一個精緻的漆盒裡,便領着一個小僕從,騎馬往城東邊最大的一座宅院行去。
駱府。
大門前依次停着三駕馬車,白馬白車爲首,若大的公主御駕在中,後面是黑馬黑車。百名梅影騎馬分列兩邊,最後還有一輛普通的馬車用來存放一些衣食藥材等物。
還是那麼矯情,一塊長白綾布從大門口一直鋪到白馬車邊,蕭辰悠哉地搖着檀香小扇,旁若無人地走向自己的馬車。
駱名流憤憤怒瞪一眼,轉身便要往自己的馬車上走,卻聽到遠遠的一聲大喚。
“駱莊主……請留步——!”
……
“駱莊主,請留步!”
聲音由遠及近,站在馬車上的駱名流看清來人,心裡偷笑。又來一個討打的。
“李公子。”駱名流拱手。
李程騎在馬背上,拱手回禮,笑道:“好在駱莊主沒有離開,不然在下便要撲空了。”
“不知李公子有何事如此焦急而來呢。”駱名流裝傻。
“哦,得知扶柔公主與駱名流同行,故而來見見公主。”李程拿出一個錦緞包裹的四方盒子,說:“路途遙遠,還請駱莊主收下。”
“呵,李公子太客氣了。駱某知你心意足矣,這些……請收回去吧。”駱名流含笑,冷瞥那小小的盒子能裝多少東西?還不如前些日子南晉皇后送來的那盒子珍珠呢。
直接被拒了。李程臉上少有的羞意,看一眼旁邊的公主御駕,說:“請駱莊主行個方便,我親自見面公主,可否?”
“公主至今未醒,你即使將一座金山捧上也是徒勞。如此,李公子還要請求面見公主嗎?”
駱名流言語的諷刺之意,李程只裝作沒聽見,他故作煩惱地鎖眉深思,說:“駱莊主,此事……請行個方便吧。”
“若不呢?”駱名流倔脾氣來了。
李程不惱,笑道:“駱莊主別生氣。在下也是受人所託,不得不來打擾扶柔公主的清靜。”
“誰人所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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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陽長公主。”
駱名流微微挑眉,打量着李程。心裡腹誹:真是能耐啊!敢搬出安陽長公主來和他叫板?不錯不錯,是個有趣的對手。
“如此,駱某便代扶柔公主收下這盤纏。待到公主病癒回京,定會好好的拜謝安陽長公主的一片牽念之情。”
“是。在下定會將扶柔公主的感激之情轉告安陽長公主的。”
“嗯。那我便不客氣啦。”
駱名流擡手拿過錦緞包裹的盒子,連看都不看李程一眼,彎腰進到馬車內,大喊一聲:“起程!”
梅影隨之高喊:“起程!一路平順嘍!”
駱氏家族流傳百年的習慣,每次起程時都會喊上一聲“一路平順嘍”,不論何時何地,這聲平安號子在駱氏家族的一代又一代經商的族人中口口相傳。
李程騎着馬,跟隨馬車隊緩慢前行,從貝州城的東城門出了城關,直往下一個目標地而去。
站在城門樓上,遠遠望着在郊野官道上行進的馬車隊,李程若有所思。
如果父親的來信中所言是真的,如果扶柔公主真的能幫助楚王或者壽王成爲下一個皇帝。那麼他是不是該建議父親請皇后賜婚,由他來迎娶扶柔公主爲妻,對李氏家族更有幫助。
這一念頭在李程的腦海裡一閃而過,他甩甩頭。不,他從小就有一個願望,他想要娶安陽長公主爲妻。這世間除了安陽長公主,他不會對別的女人動情。
眺望着那已經變成小黑點的馬車隊,李程悵然若失。這算不算行動失敗呢?終究沒能與駱名流攀上交情。
離開貝州城走上一個時辰,從官道上駛往一條小岔路再走上半日。穿過一段天然的洞穴隧道,眼前豁然開朗。這是一片可以稱爲桃花源的地方。
天漸漸黑下來,三駕馬車停在一個由十幾間茅草屋形成的村落旁邊。
駱名流跳下馬車,凝着從白車上走下來的蕭辰,露出淫**笑。
哼哼,讓你矯情。沒有白綾布鋪地你就絕不鞋沾泥土。這下好啦,滿地的泥土,有本事你飛着走啊!飛着走,鞋底就沾不到泥土了。噢呵呵呵……嗯?還能這樣?
“哇靠!這是什麼東西?”
駱名流眼球快要從眼眶裡彈出來,他目瞪口呆地跟在蕭辰身後,只盯着那套在鞋履外面的兩個白綾布袋子。
因爲盯得太過專注,前方蕭辰突然停住都沒察覺。駱名流的頭直撞到蕭辰的背上,二人皆是痛得倒抽一口氣。
“駱名流!”
蕭辰氣的咬牙切齒。
“混蛋!你爲什麼停下來?”捂着頭,駱名流感覺自己的腦袋都快撞掉了。如果更嚴重一點,也許會和小寧兒一樣昏迷不醒。
蕭辰眯縫起鳳尾眸,不怒反笑,漂亮的脣勾起媚惑地笑,忽然貼上來,清亮亮的嗓音如水滴落般輕柔,“駱名流,你這般步步緊隨,難道……你喜歡我?”
駱名流被問得怔愣,這是什麼意思?喜歡他?開什麼玩笑。
“噗——!咳咳咳咳……你腦袋被馬蹄子掄了是不是?我喜歡你?呵呵……呵呵……你想多了!你真的想多了。”
“若不是喜歡你,你爲什麼偏偏跟我走呢?”
駱名流臉皮抽抽,這玩笑一點都不有趣。
“蕭辰,你猜我現在最想幹什麼?”
“什麼?”
蕭辰狐疑,看駱名流嘴角藏也藏不住的奸詐,他突然後悔剛剛搭話。可想而知,駱名流的腦袋裡絕對不會想出乾淨的事情來。
果不其然。在蕭辰準備擡步逃離時,駱名流跳前一步抓住蕭辰的胳膊,哈哈大笑說:“我想扒光你的衣服,然後把你撲倒在泥地裡滾成泥人。哈哈哈哈哈!到時候,你一定會被自己的一身黑泥給噁心死!噢呵呵呵呵!”
蕭辰臉色瞬時黑臭臭的,趁着駱名流囂張狂笑之時,他照着那張欠扁的笑臉,掄起手來毫不收力的狠狠一下,“啪——”。
這巴掌聲在桃花園的山谷中迴盪,連四周的人們都驚得停止動作,呆愣愣地聚焦向這邊。
“嗷——好多星星!”駱名流搖搖晃晃,腳下沒根地原地打轉。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一個固定物來支撐自己,但手掌剛剛貼到一具溫熱的身體時,立即被打開。
“喂,蕭辰,你爲什麼打我?”
駱名流恍然明白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蕭辰搖着檀香小扇,斜睇駱名流,自齒間擠出四個字來:“打不死你!”
“混蛋蕭辰,我和你勢不兩立!”駱名流扶着跑上來給他支撐的梅影,氣的揮舞着拳頭大罵。
蕭辰一記殺人眼神立即讓駱名流閉上嘴巴,笑吟吟道:“欠扁的,再敢叫囂,我廢了你!”
“蕭、辰!”
駱名流切齒,憤憤不平。
安排好木寧夕,司徒天逍走出最大的一間茅草屋,無視駱名流和蕭辰之間的天雷地火,走到已經鋪好西域毯的草地上。
“你們都過來。”
一聲令下,剛剛還劍拔弩張的二人立即狗腿地跑過去,乖乖地在對面的西域毯上盤腿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