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個士兵憑藉聽力,毫髮無傷地闖出懸木樹林。當他們摘下矇眼的黑布,準備歡呼相慶的時候,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
這……這是……什麼意思?
木寧夕坐在大石頭上,嘎吱嘎吱地啃着胡蘿蔔,眨巴大眼睛瞧着十個男人滿臉便秘地表情。別提心裡多高興啦。
哦呵呵呵呵,再粗糙的漢子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當初北契國的那些威武雄壯的漢子們不是一樣被她耍到沒脾氣。
哈哈哈,小樣兒。以爲頂着豬頭,姑奶奶就不認得你們嗎?
胡蘿蔔指向一個男人,“躲什麼!你先給我出來。”
被點名的男人撇撇嘴角,戰戰兢兢地出列來,警惕地看着把胡蘿蔔啃成一朵花兒的小女子,顫抖地聲音喚一聲:“狼後。”
“嗯。乖。”木寧夕滿意地點點頭,說:“這些枯樹幹,每人扛一根。誰掉下肩,誰挨鞭子。”
“狼後,按原路線跑嗎?”傷了鼻子的男人顫顫微微的問。
從狼山之巔到半山腰,少說也有五十里山路。四百個數,那是怎樣的痛苦啊。希望狼後多多體恤他們,千萬別再刁難他們啦。
木寧夕搖頭晃腦,從大石頭上站起來,說:“這個項目是訓練你們的腳力和速度。從這裡往東,直到野狼谷的懸崖之上。看看是我的馬快,還是你們的腳力快。”
爲毛讓他們和四蹄子的馬兒比腳力啊。而且他們還扛着樹幹,太太太太……
“不,狼後,我們不可能會贏的。”
“是啊。我們再快也不可能跑得過馬兒。”
“對對對,何況狼後的馬兒是大宛駒,日行千里。”
……
十個人七嘴八舌的發表自己的意見。
木寧夕丟開手中僅剩一小塊的胡蘿蔔頭,說:“就這麼定啦。最後一名,丟進野狼谷。有命的逃出來,沒命的喂野狼。”
“狼後!”
衆男大驚失色,紛紛拱手下跪,齊聲道:“請狼後收回成命。”
木寧夕撥弄一下額前的劉海,“本後主意已定,你們休再廢話啦。”
“狼後!”
衆男膽顫不已。被丟到野狼谷去?那必死無疑啊。
木寧夕與青線共騎一馬,居高臨下地對衆男說:“預備——”
“狼後,果真要我們扛着它跑到野狼谷?”
“對。”
衆男無可奈何地嘆氣,終於放棄掙扎,垂頭喪氣地往枯樹幹走去。
小手掐了一下紫線的腰側,木寧夕大喊:“開始!”
馬兒嘶鳴,四蹄踏起塵土飛揚;男人們扛起枯樹幹,健步如飛,直衝東邊的下山小路……
野狼谷,足有百頭狼成羣結隊的站在山谷中的各個角落,高仰起頭望向頂頭的懸崖。那小眼神兒,透着鄙夷。
“嗷嗚嗷嗚……”
快看呀,愚蠢的人類在幹着什麼。
“嗷嗚……嗷嗚嗷嗚……嗷嗷——嗚……”
他們吃飽撐的,扛着木頭消化食兒呢。快看狼後,拿着皮鞭子抽打他們呢。
“嗷嗚嗚嗚……嗷嗷嗚……”
狼後最喜歡折騰人。還好我們是狼,不是人。
“嗷嗚……嗷嗚嗚……”
快看快看,他們累得吐舌頭,學我們的樣子呢。真難看!
“嗷嗚……嗷嗷……”
沒有我們美!
“嗷嗚——”
都閉嘴!
頭狼猛刈邁着優雅的步態走出洞穴,高傲地仰起頭顱,盯着那些累癱的男人們。看見狼後揮動着鞭子,每人捱了狠狠的一下。
那些男人皺緊眉頭,眼睛沒有恐懼,但有一些說不清的煩躁。
哼哼,狼王娶來的女子很有趣。
頭狼猛釗優雅地返回洞穴裡。它纔沒有心情來理睬這些愚蠢的人類。除非狼王駕臨,否則它一概不理。
山谷中,羣狼圍觀。
懸崖之上,木寧夕賞了鞭子,氣喘吁吁地叉腰,怒瞪着癱在地上耍賴的十個男人。
“你們也算是鐵骨錚錚的漢子。這點子小挫折就撒手不幹,啊?”
拿着鞭子柄一個個指着男人們的額頭,大罵:“如果到了戰場上,連這點子腳力都沒有。你們如何逃命?”
“就算是北契兵,也跑不過我們的。”紅腫鼻子的男人反駁。
“北契兵?”木寧夕冷笑,“誰說讓你們跑過北契兵的?”
“那和誰跑?”衆男不明所以。
木寧夕搖頭嘆氣,“北契國最出名的是什麼?”
“騎兵!”紅腫鼻子的男人搶答。
“對。”木寧夕肯定地點頭,“只要你們能跑過騎兵的追趕,還難道怕沒有活命的機會嗎?”
十個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置信地瞪向站在面前的女子。她的想法太令人驚奇了。人的一雙腿怎麼可能跑得過馬的四蹄。而且北契國的馬兒可以與大宛駒相媲美。
“狼後,你這個想法很好,但是我們認爲是……”
木寧夕冷睇,“是什麼?”
“癡人說夢。”紅腫鼻子的男人坦言。
“好吧。你們不相信我,那麼做一個試驗,如何?”木寧夕將鞭子丟給紅線,掃一眼地上的十個男人,說:“你們誰願意幫我?”
“我!”
一個虎背熊腰的男人站起來,說:“狼後,我不相信你的話。所以我要親身試試才行。”
“好。”木寧夕招來男人,讓他微微彎下腰來,在耳邊一通悄悄話,最後……問:“記住了?”
“是。”
男人點頭。這還不簡單,不就是扛着枯樹幹從這裡跑到狼山之巔,再跑來嗎。別說五次,就是五十次也可以呀。
“預備——開始!”
木寧夕號令出,男人扛着枯樹幹像一陣風似的跑了。
“紫線,騎馬跟着。”
“是。”
紫線騎馬追隨而去。
男人去跑圈,木寧夕想想也不能閒着,所以命留下的人準備燒火做飯。而她坐在懸崖邊上,俯視山谷裡的野狼們。
“嗷嗚——”
唯妙唯肖的模仿狼嘯聲,山谷裡頓時響起野狼們的迴應。一聲聲迴盪在山谷之間,喜歡的人覺得美如天籟之聲;厭惡的人全身汗毛豎起,恐懼不已。
“狼後,他回來了。”青線興奮地大叫。
木寧夕平靜地目視下方,輕輕問:“第幾圈了?”
“第三圈。”
“還差兩圈,不急不急。”
繼續耐心的等待。等待着一個未知的結果。
木寧夕望向天空,如果把她所懂得一些練兵方法搬到這個時代,不知道算不算違返歷史發展規律呢。歷史,是不容肆意改變的。
“狼後,只差一圈。”青線興奮地聲音再次響起。
比剛剛的迅速慢了一些。顯然男人的體力透支不少。
暗暗盤算着午後與衛漠的一戰,她該做些什麼呢。似乎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她忽略了。
“狼後,他回來啦。紫線也回來啦。”青線興奮地拍手大叫,立即端了一碗清水跑向男人。
“青線,不要給他喝水。”木寧夕急聲大吼。
“爲什麼呀?”青線反應極快地搶回碗,疑惑不解。
木寧夕走過去,蹲下來抓過坐在地上大喘粗氣的男人的手腕,把了一下脈,心臟跳得快要失了頻率,說:“他的心肺此時在劇烈的調整着自身的能力,如果喝下水,容易嗆到,並且損傷心肺。”
“哦。”青線一知半解。
“吸——呼……吸——呼……吸——呼……”
木寧夕耐心地幫助男人調勻呼吸,心臟也不似剛剛那般劇烈的狂跳。
“小口小口的喝一點水。”
“多謝狼後。”
男人接過青線遞來的水碗,果真小口的啜飲起來。好一會兒,他覺得全身的力氣又回來了,只是雙腿繃緊的疼。
“來一個人給他揉按一下腿肚。”
紅腫鼻子的男人立即跑來,聽從木寧夕的指示,用力地給揉按起來。
其他八個男人都看向這邊。既好奇,又想學習一下。
“等按好了,我們比一場,如何?”
男人點點頭,推開紅腫鼻子的同伴,說:“好。我一定能跑過狼後的大宛駒。”
“繞着這山谷的邊緣跑一圈。”木寧夕指指。
“成。”男人點頭。
山谷邊緣這一圈有二十里,而且被草皮覆蓋。跑平地比跑山地要輕鬆許多,男人信心百倍。
木寧夕笑如春風,星眸若璨。她叉着小腰站在九個男人前面,看到紫線騎着馬,與男人站在同一線起跑線上。
“開始!”
冷不丁的一聲喝令。
紫線最先反應,喝馬飛奔。
男人不甘落後,凌步狂跑。
山谷邊緣之上,紫衣飄逸,馬鬃飛揚,四蹄踏濺起點點青草泥……男子揮汗如雨,睜目咬牙,一雙大腳快速交換着,每一步都像蜻蜓點水,半點不沾染青草地的泥濘。
木寧夕緊張地握緊手,彷彿與馬兒賽跑的人是她一樣。激動得她急促地呼吸着,大眼睛瞪着還差三步就要超過馬兒的男人。
“超了!超了!他超過大宛駒啦!”
男人歡呼着,揮舞着雙手,大聲喊着。
“兄弟,加把勁兒啊!”
“兄弟,超啦超啦!”
“兄弟,你是第一!第一!”
……
紫線大喝着馬兒狂奔,而男人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氣大步奔跑。
在一個轉彎處,馬兒躍過男人,嘶鳴一聲宣示着自己的王者之氣。
男人完全不爲所動,依舊拼盡全力的狂奔着……
一人,一馬。這是兩條腿與四條腿,弱勢與強勢之間的比賽。
木寧夕感動地紅了眼眶。她爲男人的拼搏精神感動,爲他願意相信自己而感謝。
“啊——又超了!超了!”
“兄弟,快呀,快呀。馬上就到啦!快呀!”
男人們大喊着,激動地恨不得陪着一起跑完最後的五里路程。
木寧夕心臟跳得很快,她目不轉睛地看着漸漸跑來的男人。
終於……終於……
“贏啦!”
當九個男人齊衝過去,將累到跪地的男人包圍在中央,木寧夕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狼後。”
紫線從馬背跳下來,眼眶亦紅了。回頭看看那被同伴擡着回來的男人,心裡萬分佩服。
“狼後,我贏了。”
男人虛弱無力地笑了。
木寧夕眨眨淚溼的眼睛,綻放笑容,“你是英雄!”
“狼後的做法是對的。”
“謝謝你爲我證明。”
木寧夕哭了。她的苦心沒有白費。戰場上少死一個人,就能多保存一份力量。她希望這些兵在戰場上零傷亡,或者少傷亡。
“狼後萬歲!”
不知是誰帶頭喊了起來。
“狼後萬歲!”
“狼後萬歲!”
……
一聲聲高呼迴盪在山谷之中,傳入站在遠遠山巔之上的男人的耳中。
男人銳利的鷹眸亦含着溼潤,薄脣微勾,驕傲和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