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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卜尚不知知趣這樣關注他。

不過,知趣不知道的是,羅卜對他也很是關注。

羅卜對自己的老爹羅青山感嘆道,“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我不過往戰部裡混了幾年,非但水仙師兄要化嬰,連帶着吳知趣也跟着橫空出世了啊。”

羅青山實在受不了兒子的口氣,明明世家出身的修士,說起話來總是帶着三分不正經,叫人無端覺着輕佻。羅青山跟老婆是再正經不過的人了,也不知怎麼養出了這樣的兒子來。

羅青山道,“你既然跟天遙訂親,就少跟水仙谷往來吧。”

“這是哪兒的話,爹。”羅卜一手拿着個朱果兒啃,一面道,“我是娶老婆,又不是賣身。難道跟天遙訂親,就成了青一峰的奴才了?要是這樣,天遙就是天仙我也不能娶的。”

羅卜拍拍屁股,遛達着不知道去哪兒了。留下羅青山在自家呆着直嘆氣,聰明有個屁用啊,從不知勤加修煉,一個小築基,攏共撐死也就活上三百年,羅卜自己挺滿意,殊不知羅青山簡直快愁死了。

羅卜去瞧了瞧羅夢仙給知趣的鋪面兒,雖然只是在外掃了一眼,羅卜對於水仙谷在羅夢仙心中的地位已經有所瞭解了。

知趣在水仙谷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大豐收,靈氣這樣濃郁,知趣索性取出先前羅水仙給他的青玉鉢來。只是他還不大會用,只得去請教羅妖,結果又被羅妖笑話了一回。

好在知趣已經被羅妖笑話慣了的,心裡明白鳥兒類除了黑豆兒,大都有些刻薄的毛病。他生來臉皮厚,待羅妖笑得心裡舒坦了、得意了,從知趣手裡接過青玉鉢,問知趣,“你打算種什麼?”

知趣道,“靈谷靈藥,我都有許多種子,反正師父一時半會兒的出不來,如今氣侯也好,藉着好時候,我想多種些東西。”

羅妖道,“你想在哪兒種,先把地界兒收拾出來。”

水仙谷有大片的土地,但是,開荒並不是容易的事。

只靠知趣一個人並不現實,現在朱鶴跟黑豆兒都在修煉,知趣無人可用,只得將主意打到羅妖跟孔白頭上。這兩人,一個個都是充大爺的主兒,生來就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紈絝,哪裡能跟着知趣開荒種田呢。

關鍵是,知趣還真敢想敢做。

對這倆人,知趣也不拐彎兒抹角的用什麼孫子兵法三十六計,反正再如何委婉修飾,這活兒依舊不大好聽,索性直接說了,“光吃飯不幹活兒,沒這樣的道理。我天天伺候了老的、伺候小的,如今要種靈谷種靈藥,你們得搭把手兒。”

孔白瞅知趣一眼,沉默,只當臭知趣在發夢呢。

羅妖一臉的矜貴優雅,懶洋洋地,“我可是過來保護水仙的,怎麼,得了我的庇護,不謝我一聲倒罷了,如今竟還使喚起我來,天下沒這個道理。”

知趣似笑非笑地,“行啊,不願意就算了。”沒再說多。

只是接下來,知趣帶着小金,一個人扛着小玉鋤開荒去了,再不理會羅妖跟孔白,更不必提一日三餐的事兒了。

其實原本人家羅妖跟孔白也沒吃飯的習慣,人家道行高,吸點兒靈氣就能活,都是知趣慣的。知趣對廚藝有一種天生的熱愛,心情好時一日三餐再加夜宵的折騰,平白養刁了人的胃口。

難道吃飯僅是爲了填飽肚子這麼簡單麼?有時候,這更是一種享受!

何況知趣非但不再做飯給羅妖孔白吃,甚至也再不理會他們了,有話只對着小金一人說,把倆人憋的啊。

譬如孔白,尋常只嫌知趣囉嗦,煩的能要人命。但知趣忽然不囉嗦了,剩下孔白跟羅妖大眼瞪小眼的,更煩。

孔白極好面子,他也不跟羅妖商量,趁羅妖不在,偷偷去瞧了回知趣。知趣正汗滴禾下土呢,孔白忽地來了,知趣也不理他,孔白兩隻小白手背後身後,跟着知趣走了一會兒,才板着臉道,“你一個人得幹到什麼時候啊。”

知趣從儲物袋裡拿出把小玉鋤遞給孔白,修士本身身體強悍,只是修士所在的地界的土石也較凡世堅硬許多,所以開荒之時須在玉鋤上施以靈力,方能破開土地,之後纔好種東西呢。

孔白接了小玉鋤問,“中午有沒有飯吃啊?”

知趣笑,“嗯,中午咱們吃好的。”

孔白其實心裡老大不高興,撅着嘴道,“我還沒鋤頭高呢,虧得你好意思使喚我。”

“化形就相當於人類的元嬰修士了,你要是羅家一員,我得叫你聲師叔祖呢,這麼高的道行,就鋤幾鋤頭地,還能累着你啊。”知趣一面掄起玉鋤如飛,一面唸叨,“要我說,光悶着頭子修煉,那都是傻瓜們才幹的事兒。你想想,修煉是爲了感悟天道。天道是什麼?難道天道是悶着腦袋空想就能想出來的,那都是糊弄傻子呢。”

孔白問,“那你說天道是什麼?”

知趣哼哼兩聲,“我要知道我就做神仙了,還會在這兒開荒不成。”

孔白直接噎死。

孔白跟知趣幹了一上午,手心兒磨出五個水泡,知趣瞧着孔白被磨得通紅的掌心,心疼的直唸叨,“唉喲,就幹這麼一會兒,怎麼就磨成這樣啦。”弄根銀針出來,再用銳火訣召出一團火焰,銀針火上一烤,直當消毒。然後知趣哧哧哧五下,給孔白挑破水泡,敷上藥膏,裹上白布條兒,打個蝴蝶結,安慰道,“沒事,過兩天就好了。”

孔白眼中浮現一絲水光,襯着那白玉一般可人的小臉兒,別提多討人心疼了,知趣嘆口氣,“算了,還是我一個人幹吧,真是天生大少爺的命。”

孔白非常有良心的堅持,眨着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道,“那怎麼成?臭知趣你一個人得多累啊。”

“算了算了,好好養傷吧。”知趣又問孔白喜歡吃什麼,中午做了一桌子孔白喜歡的菜。

孔白手上有傷,拿筷子都不方便,知趣只好給他換勺子。孔白捏着小玉勺,那小眉頭皺的硬是擰了個小疙瘩出來。知趣一問,他就懂事的搖頭說,“沒事兒,臭知趣,我手不疼。”

知趣平生最喜歡懂事的孩子,像小金就乖的很,每天長在知趣身上,知趣天天做好吃的給他。如今瞧見孔白這樣,知趣使出千百般的耐心來,喂孔白吃的午飯。

孔白吃過午飯,就被知趣打發着睡午覺養傷去了。

知趣一個人繼續去開荒。

羅妖打量着孔白的睡顏,嘖嘖稀奇,“你還真睡得着啊?”

孔白就像睡死過去一樣,保持其挺屍狀。

羅妖曲指一道靈力彈向孔白,原本挺屍的孔白擡手一擋,從牀上坐起來,不高興道,“你幹嘛,我得睡覺呢。”

羅妖笑得不善,“你這傷,最好明天自動好了啊。”

孔白沒理會羅妖,繼續躺下睡覺。

羅妖施施然出去了,孔白在其背後撅撅嘴,唧咕道,“只許他自己天天欺負臭知趣,就不許別人偷個懶兒,簡直沒天理啦!”孔白氣得被子矇住頭,在牀上打個滾兒,忽然起了個心眼兒,跳起來整理下衣裳,跟着羅妖出去了。

羅妖到的時候知趣還在墾荒呢,要不說羅妖是流華峰峰主的身份呢。知趣累個半死還沒墾一半的田地,羅妖揮了幾下袖子,全都辦妥了。之後,羅妖隨手召來一團水雲,靈田之上便淅淅瀝瀝的下起小雨來,這雨裡散發着淡淡靈氣,洇溼土地。

接着,羅妖單手托起青玉鉢,也不見有何動作,原本只有碗大的青玉鉢就漸漸變大。羅妖一撤手時,青玉鉢自己浮在半空,隨着體積愈大,青玉鉢緩緩下沉,直到青玉鉢一挨靈田,整個青玉鉢忽然散出一陣淡淡的青碧之光,只是一瞬,青玉鉢便徹底的消失不見,靈田之中靈氣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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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田上方依舊是小雨淅瀝,羅妖道,“播種吧。”

隨着田間發出一片新綠,知趣就與羅妖和好了。

繁星滿天的夜晚,孔白端着盞玉靈蜂產的蜂蜜水,坐在梧桐樹上與羅妖對飲,孔白道,“臭知趣平日裡瞧着像個麪糰兒似的,發起牛脾氣來,連你都要低頭啊。”他還爲先前羅妖威脅他的事兒生氣呢。

羅妖喝的是自釀的靈酒,聞言淡淡的瞟孔白一眼,“你都已經化形了,差不多就回家吧。”

“你別管了。”

“我不管,我若不管,你早給人燉了。”

孔白瞪羅妖一眼,“我會還你人情的,一點子小事兒,還要記一百年不成!”說罷就跳下樹,找知趣說話兒去了。

知趣見孔白端了個空玉盞回來,說他道,“大晚上的喝蜂蜜,小心蛀了滿嘴的牙。”

“我牙結實的很。”孔白瞄一眼掛知趣懷裡的小金,問,“他什麼時候才斷奶呢?”

“說什麼呢,我家小金從不喝奶的。”先時小金出殼時趕上冬天,動物生產一般是春天,哪裡有奶給小金喝,都是知趣用靈谷糊糊喂大的。

孔白揚起下巴,“我是說,你太寵他啦。”

“寵他?難道我不寵你?”知趣瞧孔白一眼,“以爲我不知道你故意弄滿手水泡偷懶兒呢。”

孔白有些尷尬,嘴硬道,“我說了要去的,是你不叫我去。”

知趣笑,“你怎麼了,看着心神不定的。”

“哪裡有。”孔白是死都不會承認的,憋了一會兒,實在又憋不住,孔白道,“臭知趣,若是黑豆兒一直不能化形,你會不會討厭他啊。”

“怎麼可能?”知趣是個機敏的人,孔白這樣問,肯定不是關心自己與黑豆兒的終身大事。知趣心如電轉,已有了主意,笑道,“黑豆兒是剛出殼就被我從靈獸園裡帶回去的。我聽靈獸園的管事說,黑豆兒的母親是一品靈鴉,父親只是普通的烏鴉,所以那時靈獸園的人對黑豆兒是不是靈禽都拿不準。他現在已經通些人性,比一般的靈禽都要機伶。修真界的靈禽靈獸,能化形的寥寥無幾。黑豆兒跟我兒子一樣,我養他長大,並不是因爲他以後有什麼了不得的出息。何況他現在也沒什麼大的出息,難道我就對他差了。”

“要是他一直不能化形呢?”

“不能就不能唄,反正現在我跟黑豆兒說話他都能聽得懂,他說話,我也能明白,化不化形,不也是黑豆兒麼。”知趣奇怪的看孔白一眼,“你這是怎麼了?莫非黑豆兒不能化形,你就不打算嫁給黑豆兒啦?”

“臭知趣,我纔不會喜歡那黑禿子呢。”說完就躺牀上去了。

“嘿,個沒眼光的小孔雀,你知道啥。看人怎麼能只看外表呢,以貌取人最膚淺不過了……”知趣的話還沒念叨完,孔白已經呼呼入睡了。

瞧着孔白俊俏的小臉兒,知趣忍不住用手去摸了兩把,正好給進屋來的羅妖瞧個正着,羅妖笑着打趣,“你這好色的毛病,連小孩兒都不放過啊。”

“胡說什麼,我是瞧着小白生的俊俏。”知趣笑望一眼孔白俊俏的五官道,“他人小,心思倒重,是不是小白的父母不大疼他啊?”

羅妖道,“怨他自己不爭氣,像朱鶴四十來歲就化形了,他身爲孔雀一族,僅次於鳳凰的靈鳥,兩百歲都不能化形,脾氣比天還大,不討喜是一定的。”

“這叫人話嗎?”知趣聽得不順耳,反駁羅妖道,“這不小白已經化形了麼?人跟人哪能一樣,都是人,就有我家水仙這樣四十幾歲化嬰的,也有人四百多歲化嬰呢,各有各的造化。難道就非得分個三六九等出來不成?還有,若是外人勢利也就罷了。難道父母因孩子資質不同,就格外的疼資質好的,忽視資質差的?看小白肯定受了不少苦,算了,本來我就不想把他還給他父母呢。就讓他跟着我吧,省得回去受委屈。”

羅妖一臉不可思議,“你還真敢想啊。”

“怎麼啦?小白本來就是我家的童養媳。”

“他可是……”

羅妖話沒說完,直接去了靴子,也上牀休息,推孔白一把,“裡面去點兒,這麼大牀,非佔個邊兒上。”

“剛睡着就把人弄醒,小白還小呢。你抱他一下能累着你啊。”知趣道。羅妖暗地裡撇撇嘴,只得把孔白抱到大牀的最裡面去。

一時,知趣也睡了。

知趣摸摸懷裡的小金,忽而發神經的對着一畔的羅妖感嘆一句,“羅八哥兒,有沒有覺着咱們這樣特像兩口子帶着孩子們睡覺啊。”

羅妖險些吐出來,奚落道,“你還真會給自己往臉上貼金啊。”

已而“睡熟”的孔白忽然道,“臭知趣比你強多了。”

知趣嚇一跳道,“小白,你還沒睡着呢。”還偷聽大說話來着,幸虧沒說這小子的壞話。

孔白淡定地,“睡着了,夢話。”

知趣無語。

後來,羅妖無數次的感嘆,別人戀愛莫不是花前月下,獨他與知趣,戀愛過程中永遠充斥着沒完沒了的拖油瓶,若不是知趣養孩子有癮,羅妖真想拎過來一個個捏死纔算清靜!

當然,這是後話,暫可不停。

當下之事,在知趣的靈谷獲得了三次大豐收的時候,天空的異象終於消失,羅水仙從靜室裡出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