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颱風的影響春猜將軍並沒有按照約定出現在曼谷,他在電話中改變了見面的地點。秦正有些煩躁的看了看地圖:“美塞?春猜到底在搞什麼?居然讓我們去緬泰邊境的這個破鎮子跟他見面。”
蕭宇也饒有興趣的看了看地圖:“也不錯啊,我們剛好去他的基地看看!”
秦正說:“明天中午見面,颱風搞得到處都是交通堵塞,看來我們要租架直升飛機去了。”蕭宇笑着說:“這件事我來辦吧!”
在泰國租直升飛機並不困難,由於駕駛艙的限制,蕭宇只帶了馬國豪隨行,秦正挑選了兩名親信。一行人在第二天的上午出發,從飛機上俯視大地,颱風過後,很多地方都變成了水鄉澤國。
秦正在旅程中談起了他們即將拜訪的春猜將軍:“春猜將軍是中泰混血兒,他原來是泰國正規軍的一員,後來因爲違反軍紀被判入獄,在監獄中渡過了七年的時光,出獄後,他對政府極端的仇視,自己組織了一個游擊隊,在緬泰邊境從事毒品的買賣。由於他本身就受過良好的訓練,軍事素養相當的高,很快就從金三角的幾十支販毒隊伍中脫穎而出,短短的三年功夫就完成了從買賣到生產的轉變,又花費了十年的時間把其他的販毒隊伍收編,現在他的軍隊是金三角最有實力的隊伍,在金三角他個人就擁有五個毒品生產加工的基地。”
“看來春猜將軍很不簡單啊!”蕭宇感嘆說。
“那是當然,泰國政府一向把他視爲眼中釘,肉中刺,多次派部隊對他進行圍剿,可是每一次都以失敗告終。春猜不但擁有戰鬥力很強的軍隊,更重要的是,他在金三角一帶的威信很高,經常給當地的居民捐款捐物,還修建了不少所學校。”
馬國豪插口說:“他這就是收買人心。”
秦正點點頭:“這正是他高明的地方!”
中午的時候,他們已經飛行到美塞鎮的上方,這裡是泰國最北方的小鎮,與緬甸交界。與它隔着美賽河相對的,是緬甸的大其力集鎮。一座橋橫架河上,連接着兩個市鎮,也連接着兩個鄰邦,被稱爲泰緬“友誼橋”
鄉村、田園、河流、遠山,他們的眼前一派平和靜寂,美麗的泰北山區風光迷人。誰會想到這看似寧靜的背後隱藏着亞洲最大的毒品基地。
直升飛機緩緩降落在小鎮的廣場上,這裡被臨時充當了停機坪。兩輛軍用吉普車停在遠處,看來他們在那裡已經有了一段時間。
四名身材高大的軍人微笑着向飛機走來,秦正低聲說:“左邊第二個就是春猜將軍最得力的助手普信。”
蕭宇特地留意了這個叫普信的年輕人,他大約二十七八歲的年紀,身高在一米九十左右,因爲長期叢林生活的緣故,他的皮膚呈現出一種健康的古銅色,從他充滿力度和節奏的步伐,蕭宇馬上判斷出,他肯定是位搏擊高手。
普信和秦正曾經多次接觸過,兩人友好的握了握手,秦正將身邊的蕭宇介紹給他。普信的中文帶着濃濃的異國口音,可是正常的交談應該沒有問題。
“久仰久仰!”普信看來聽說過蕭宇的名字,他指了指身後的吉普車:“將軍讓我帶各位直接前往基地,請吧!”
吉普車穿行在泰北山區中,兩旁鬱鬱蔥蔥的大樹遮天蔽日,普信一邊駕駛着吉普車,一邊向客人介紹着這裡的地理情況。
一個小時後,吉普車停在山區一個不知名的山谷中,一羣泰國兒童看到汽車到來,歡笑着跑了過來。
普信用泰語說了些什麼,然後從車廂內拿出糖果分給他們。他向蕭宇解釋說:“這些孩子都是將軍收養的孤兒。”
蕭宇暗暗的好笑,春猜一方面擺出慈善家的面孔,一方面又做着製毒販毒的生意,不知道這些孩子中有沒有誰的父母死在春猜手下。
前方黃色警告標誌上寫着禁區的字樣,兩支各有二十人的武裝小隊不停的在基地周圍巡視,來到大門前,普信向負責警衛的士兵出示了通行證,大門緩緩開啓。
他們這裡的一切都是軍事化管理,任何人都沒有特權,即使是普信也要按照規定出示通行證。走入基地首先看到的是廣場中正在巡視的四輛坦克,馬國豪小聲的對蕭宇說:“這裡簡直是一個毒品王國。”
普信聽到了馬國豪的話,他微笑着指着前方的工廠,我們的設備全部是世界最先進的,將軍確保從我們這裡銷出去的貨物全部是頂級的產品。
蕭宇初步的計算了一下,單單是用來毒品加工的車間就有把八所之多,保安的措施相當的嚴密,每個車間的前方都有持槍的士兵牽着狼犬在來回巡視。
春猜將軍的辦公室位於整個基地的正中,如果不是普信的介紹,蕭宇還以爲這裡是一座花園,整個建築的格局都是典型的泰式風格,三棟泰式竹樓並肩聳立在游泳池的後方。周圍種滿了各式的熱帶植物,游泳池的旁邊還有一個小型的魚池,裡面遊蕩着不知名的小魚。
普信提醒說:“小心一些,魚池裡面全部都是從亞馬遜進口來的食人鯧,要是不小心掉下去,保證你馬上變成一堆白骨。”
馬國豪吐了吐舌頭,小心繞過魚池。
一行人上了竹樓,竹樓內只有一位軍人躺在吊牀上看書,他年紀大約四十多歲的樣子,因爲脫髮的緣故,讓他的年紀比實際上顯得更大一些。他中等身高,身體有些偏瘦,鼻樑上架着的高度近視鏡讓他更象一個教書先生,難道這就是被很多泰國人奉爲神話的春猜將軍。
普信來到春猜將軍的面前敬了一個軍禮:“將軍,香港的秦先生和臺北的蕭先生來了。”春猜放下書本,他慢慢的從吊牀上下來,整理了一下軍服,才向秦正他們走了過去。
秦正一臉的笑容,恭敬的喊道:“春猜將軍。”春猜點了點頭,他的目光停留在蕭宇的身上:“聽說你拿下了臺灣最大的深水港工程?”他對於商業和利益有着敏銳的嗅覺。
“是的,正在建設中!”
“年輕有爲啊!”春猜感嘆了一句,然後來到陽臺的藤桌前坐下,他向秦正和蕭宇揮了揮手:“來,到這裡談!”
秦正和蕭宇分別坐在他旁邊的藤椅上,普信以標準的軍姿站在春猜將軍的身後。
“香港最近的環境不太好啊!”春猜一邊喝着咖啡,一邊慢慢的說。
秦正和蕭宇都明白,春猜顯然指的是三合會跟和記最近愈演愈烈的鬥爭。秦正說:“香港幫派之間爲了利益硝煙四起,最近流血事件層出不窮。”
春猜嘆了口氣:“我就搞不明白,難道你們中國人不知道和氣生財這個道理?”他放下咖啡,拿出一支香菸,普信爲他點燃。
春猜吐出一團煙霧:“有錢大家賺嘛!李繼祖跟方天源鬥得越兇,他們自身的利益就會受到越大的損害……”他滿懷深意的看着秦正:“老秦,你最近賺了不少吧?”
秦正嘿嘿乾笑了兩聲:“將軍,其實我這次來是想跟你談買斷香港市場的事情。”
春猜皺了皺眉頭,秦正有多大能量,他清楚的很,秦正肯定沒有吞掉整個香港市場的實力,他的目的何在?
秦正說:“不瞞您說,現在的香港是三合會、和記跟我們新義安共同做這塊市場,這就決定我們之間會因此而不斷的鬥爭下去。”
春猜點了點頭。
“三合會跟和記的鬥爭已經把整個香港的毒品市場搞得一片混亂,現在已經引起了香港警方的高度重視,如果聽任他們這樣下去,只會影響到更多人的利益。”
秦正說:“如果將軍同意我成爲香港的唯一買家,我可以保證在最短的事件內,讓整個香港的市場迴歸於有序而穩定的軌道上去。”
春猜笑了起來:“你說的很好,可是如果我答應了你的請求,等於最少失去了兩個大的買家,話說回來,別人拿着錢來提貨,我有什麼理由不賣給他們?”
“將軍!我計算過他們每年的進貨量,我完全可以做到不減數量,而且我每年都會增加百分之十的進貨量。”秦正信誓旦旦的保證說。
春猜沉默了下去,秦正的條件對他來說相當的具有誘惑力,他早就對香港市場的混亂無序十分的頭痛,幾家幫派的相互鬥爭,表面上可以炒高毒品的價格,可是因爲他們的爭鬥而吸引了警方更多的注意,這幾年的出貨量在不斷的下滑,改變目前情況的唯一辦法就是在香港扶植一個唯一的代理。
可是春猜從來沒有考慮過秦正,在他的內心中,更傾向於三合會,畢竟三合會的實力有目共睹。
蕭宇說:“我會在深水港專門爲秦先生提供一個碼頭,做爲他銷往東亞的中轉。”
春猜總算明白了秦正爲什麼會有如此大的胃口,佔據了臺灣深水港的優勢,他完全可以向日本和韓國發展,別說是目前的進貨量,就是再增加一倍,他也應該能夠吃得下,難怪他敢提出每年增加百分之十進貨量的請求。
春猜點了點頭:“你可以買斷,但是我有一個附加條件。”他停頓了一下才說:“壟斷會讓你獲得更大的利益,我要求你在原有的價格上給我增加百分之十五。”
秦正吸了一口冷氣,春猜果然不放過任何一個加價的機會。
春猜說:“這百分之十五,你不必付給我現金,聽說你一直在做着軍火生意,我會定期給你一份詳單,你用軍火來代替。”
秦正馬上表示同意,畢竟用軍火代替現金可以省下他的一大筆錢。
蕭宇說:“春猜將軍,我有一個請求!”
春猜看了看他:“說!希望我能夠辦到!”
“三年前臺灣三聯幫的蕭鼎漢曾經和您談過一筆生意,可最後因爲他的死而使生意中途夭折,根據我的瞭解這批貨最後還是流向了臺灣,請問和您交易的對象究竟是誰?”
春猜哈哈大笑了起來:“如果不是我事先就知道你的身份,我會以爲你是警察!”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蕭宇:“你是蕭鼎漢的兒子,想爲他報仇?”
蕭宇毫不掩飾的點點頭。
春猜說:“任何事情都需要代價,你能夠給我什麼好處?”
“將軍需要什麼?”
“讓你幫我殺一個人!”
“誰?”
“左厚義!”
“他好像是將軍的最大買家!”
春猜冷笑了一聲:“他不止買我春猜的貨,現在我在臺灣所佔的份額不到百分之四十,其他的全部是阮向日的貨。”
春猜意味深長的說:“對我來說失去一個買家根本無所謂,死了一個還會有兩個甚至十個買家來主動提貨,但是這種吃裡扒外的小人,我必須要除掉。”
“我答應你!”蕭宇痛快的答應了春猜的條件。
春猜說:“普信會帶你們查看三年前的資料,不過我把那張光碟的密碼忘了。”
蕭宇笑了起來,他的身邊還有馬國豪,什麼樣的密碼都不會難住他。
馬國豪熟練的敲擊着鍵盤,春猜設計的密碼並不複雜,他不到兩分鐘就破解了光碟上的密碼,普信欣賞的看着馬國豪的一舉一動,蕭宇真的不簡單,他的手下居然有這麼出色的電腦高手。
馬國豪迅速搜尋到了蕭宇關心的那筆生意的記錄,他的眼睛睜的很大,蕭宇比他表現的更加的吃驚,父親的那筆生意最後的接手人是章肅風。
儘管他對此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可是這無情的結果仍然如同晴天霹靂一般讓他震驚。他忽然明白爲什麼章肅風始終在阻止自己和晴晴交往,他應該清楚一切的內幕,父親的死和他有着無法脫開的干係。
馬國豪同情的看着蕭宇,他的內心卻並沒有像他表現出的那樣,蕭宇的痛苦竟然讓他感到些許的快意。他在心中默默的說:“你蕭宇不會永遠都走運,我會讓你嚐到被別人毀去生活的滋味。”
蕭宇有些無力的來到外面,馬國豪作出十分關心的樣子來到他的身邊:“阿宇!交易記錄並不能說明什麼問題!”蕭宇苦笑了一下,他的目光投向遠方,很久才緩緩的說:“這件事千萬不要傳出去。”馬國豪點點頭:“你放心,我會替你保守這個秘密。”
傍晚的時候普信驅車將他們送往美塞鎮,蕭宇自從知道三年前的這樁交易,就開始變得憂心忡忡,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去對付章肅風,如果自己殺掉了章肅風,又怎麼去面對章晴晴呢?
回到曼谷已經是華燈初上,秦正因爲順利談成了這筆生意而變得異常興奮,他在東方酒店包下了最豪華的房間擺酒慶賀。
晚宴剛剛開始,蕭宇就收到了紅粉虎的電話:“宇哥!笙妍夫人想見你!”蕭宇問明瞭見面的地點,向秦正解釋了一下,離席而去。
紅粉虎和黑煞虎在酒店的大門外等候,蕭宇一上車,黑煞虎就發動了引擎。蕭宇有些抱歉的說:“上次的事情太急,你沒生我氣吧?”黑煞虎哈哈笑了起來:“我聽老黑哥說了,你是去英雄救美,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蕭宇也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紅粉虎輕輕咬了咬嘴脣把目光投向窗外。
笙妍夫人選擇的見面地點在湄南河上,蕭宇來到的時候,她正坐在一艘畫舫上品嚐着瓜果。蕭宇乘坐岸邊準備好的獨木舟登上了畫舫,笙妍夫人微笑着向他點了點頭,示意他在自己的對面坐下。
一名白衣泰國少女用葫蘆絲吹奏起婉轉的泰國民樂,另外一位少女爲蕭宇倒上了竹筒盛放的美酒。
“聽說你去拜會了春猜將軍?”笙妍夫人的消息相當的靈通。
蕭宇點了點頭,對此他並沒有隱瞞的必要。
“春猜這個人相當的狡猾,你跟他做交易一定要加倍的小心。”笙妍夫人對蕭宇表現出相當的關心。
“我對毒品的興趣並不大,和春猜之間應該不會有利益上的衝突。”
“我已經交待過圖牙,他和水蛇幫不會再找你的麻煩!”
“謝謝!”
“你應該感謝你的父親!”提到蕭鼎漢,笙妍夫人的眼圈微微的有些發紅。她輕輕攏了攏被風吹亂的長髮:“你這次來泰國是不是爲了調查你父親的真正死因?”
蕭宇沉默了下去,這在笙妍夫人的眼中無疑是一種默認。
“你很像你的父親,可是你和他之間又有着本質上的不同。”
蕭宇望向笙妍夫人,他在期待着後續。
“蕭鼎漢是個沒有感情的人,他在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對任何人投入過感情……”笙妍夫人的胸口微微的起伏,回憶讓她的情緒有些激動。
“一切都應該告一段落,即使你調查出幕後的真兇又怎麼樣?你難道打算去爲你的父親報仇?去將害他的仇家一個個的殺死?”笙妍夫人緩緩的搖了搖頭:“如果你真的那樣做了,你就會重新走上和你父親一樣的老路,你會失去朋友,失去愛人,直到這個世界上只剩下一個孤獨的自己……”
蕭宇的內心沒來由的顫抖了一下,他用力的攥緊了拳頭,命運把他一步步推到現在的境地,他不會讓父親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去。
“想不想知道我對你父親的評價?”
蕭宇點了點頭。
“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感情,最冷血的人,他無論做任何事都以自己爲中心,他的每一個行動都會事先的考慮好退路……”
“夠了!”蕭宇憤怒的大吼道。
笙妍夫人淡然笑了一下:“這個世界上敢對我這麼沒有禮貌的人已經很少了,在這一點上,你們父子真的很像!”
蕭宇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對不起!”
笙妍毫不介意的笑了笑:“做爲一個兒子,你當然聽不得別人在你的面前侮辱你的父親,換做我也會有一樣的反應。”
她站起身來,慢慢的拉開左臂的袖口,她晶瑩的臂膀上一條長約寸許的刀疤清晰可見:“這就是你父親留給我的唯一禮物!”
蕭宇睜大了眼睛,他不能置信的搖了搖頭。
“這個世界上如果有一個人最有資格殺掉你的父親的話,那個人就應該是我!”笙妍夫人眼中盪漾着淚光。
“我認識他的時候,他被臺灣黑幫追殺,走投無路來到泰國,是我幫他在泰國立足,幫他東山再起,而他帶給了我什麼?”笙妍夫人大聲的喊道。
對於父親的過去,蕭宇的確沒有發言的資格。
笙妍夫人悽慘的笑了笑:“我曾經以爲,你的父親是真心愛我,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他走的每一步都有計劃和預謀。”
她用紙巾擦了擦眼角的淚痕:“你會不會出賣自己的女人?”
蕭宇搖了搖頭。
“他會!”笙妍夫人的淚水止不住的流了下來:“自從他死後,我以爲早就忘記了和他之間的恩怨,可是我始終還是做不到!”
蕭宇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表示安慰,笙妍低聲說:“我無意在你的面前詆譭你的父親,可是我真的不願意讓你活在他的陰影下……我不想再看到他的子女一個個逃脫不了悲慘的命運……”
蕭宇的內心一驚,笙妍夫人的話後顯然說明父親在這個世界上並不是只有自己這一個後代,他低聲問:“夫人……你是說,我還有兄弟姐妹?”
笙妍捂着嘴啜泣起來。
“他在哪裡?”
笙妍好不容易纔平復了自己的情緒:“你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