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荷欲言又止,很想蘇微晴能主動開口幫忙。到底是個女孩子,面皮薄,說不出來,只知道抹淚。
還是大南獨自自主一些。
“走吧,我們去鎮上報官去。”
他都轉身欲走了,粉荷才一把拉住他,哭天搶地。
“不行呀,我們去了,大家就都知道娘做的那些事了。都知道,我們是要浸豬籠的婦人的孩子。往後我們可怎麼辦呀。”
哦,怕丟人,所以明知道她娘要死了,還拖着不肯去報官?怪不得找到自己頭上來。指望着自己幫她出頭?黑鍋髒水往她頭上潑?倒是打的好主意啊。
“大姐,你,都這時候了,你還想這些?”大南氣得眼眶都紅了,憤怒的甩開粉荷的手,頭也不回的走了。
蘇微晴關上門,擋住這一場鬧劇。着實沒看出來,平時不聲不響的粉荷心裡頭卻是很會打小算盤的人。
因得出了吳家大官把他們母子剔除吳家戶籍的事,小辰很是蕭條了一陣子。回來後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埋頭苦讀。讀的也不是陸先生教的那些,而是當初在石山村那位宋狀元給的書。
他還寫了信,央求蘇微晴幫他寄回去。裡頭寫了他的許多不解,以及詢問宋先生他接下來的學習方向。
孩子有這樣的上進心是好事,蘇微晴幫着把厚厚的信寄出去了。只是,此地距巴東路途遙遠,書信送的又慢。一來一往,不知何時纔會有迴音。
而在這之前,她得想個別的辦法,替她的兒子好好謀劃謀劃前程。
翠蓮被關在了一個大小的竹籠裡,不知道關了幾天,整個人狼狽不堪。籠子裡還有些爛菜葉死魚這些臭氣熏天的東西,弄得過去看她的村民都避的遠遠的,靠近不得。
蘇微晴只是去看了一眼,想起胡嫂子的說的。怕是要等幾天,神婆說要算個好日子,這樣才能除晦氣。便也跟着退了回去,等幾天官差應該也差不多到了。
回去的時候,她徑直往冬走。避開了蘇家的小院子,再往東,然後沒走幾里路就被巡邏的士兵攔了下來。
“退回去,前方機要重地,不得前行!”
“我找郡王殿下,煩請軍爺通報一聲,我是半路上蘇家的人。”
那士兵將信將疑,讓屬下把人嚴加看管起來。差人回去稟報。
不多時,蘇微晴就又被人領進了翠湖口金礦堡。和上回瞧着的相比,翠湖口大變模樣,村落已經不復存在,到處都是建的堡壘,高大雄渾,看上去就很有威勢。
“難得可貴,晴娘竟然願意主動來翠湖。從前每次請你,都像是逼你入虎口一般。”
“郡王殿下眼中了,實在是晴娘乃升斗小民,見不得翠湖這樣的機要重地。”
郡王殿下眼睛裡有了紅血絲,整個人都呈現濃重的疲態,笑起來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
“說不過你,你呀,總是牙尖嘴利。這次肯親自過來,可是有什麼難事?”
“確實有,我幫郡王一個忙,也想請郡王幫我一個忙。”
“你又知道了?我最近卻是煩的很,晴娘有好主意,不妨暢所欲言。”
蘇微晴神情緊繃的端坐在下方,她不能確定郡王願不願意做這件事。
“我並不知郡王殿下所煩何事,我只是問一問。郡王殿下可想名垂千古?”
長興郡王勾着嘴角笑了下,用眼神示意蘇微晴繼續。
“今年全國多地大汗,百姓名不聊生。湖廣兩地,是爲數不多的豐收省份。而在蘭溪石冶城長江中下游這帶,是有糧,又有——錢。”
蘇微晴猜想,長興郡王所煩憂之事,無外乎就是他現在手中所掌握之事。他手裡掌控的,是紮根湖廣數年的官網,還有這座神秘的金礦。
“繼續說下去。”
“想必多地已經爆發了民亂,上面想要安撫,無糧無錢。想要鎮壓,軍隊又被北方蠻族拖住。只能把這樣的難題,扔給下面的人。大家恐怕能打主意的,也就是長江中下游這一塊兒了。”
長興郡王手裡握着的是個金窩窩也是個燙手山芋。要麼捨棄他這幾年的努力,任由其他人摘桃子,要麼就得承受住各方災情帶來的壓力。
“猜的不錯,晴娘果真冰雪聰明。”
“倒不是我猜得好,而是現狀就是這樣。這種難題,自古便沒有兩全其美之法,但是卻有化險爲夷之策。就看郡王殿下膽子有多大了。”
“說來聽聽。”長興郡王磁性斂澈的聲音辨不出情緒。
“郡王殿下,不如藉此機會,鑄造堤壩,沿長江流岸,丹頭村,一直築到胡崗縣。”
郡王殿下手裡的杯盞撒了滿桌子的茶水,甚至還沾溼了他的衣袖。
“你,口出狂言!”
“郡王殿下,這裡有錢,糧倉有糧。而外頭有數不盡數爲了一個饅頭可以做工一天的災民。這筆賬,郡王殿下應該算得清楚。”
深吸一口氣,嚥了嚥唾沫。
“可這錢不是我的。”
“難道要白白給了那些過來伸手要糧伸手要錢的人嗎?殿下,你甘心嗎?”
長興郡王久久的沒有呼出氣來,他臉色漸漸發紅。不是因爲氣得,而是因爲緊張的興奮的紅的。
他當然不甘心!機關算計,才把金礦控制在手裡。被外派湖廣,遠離京城的上流圈子,他苦心孤詣把湖廣兩地握在手心。現在有人竟然用大義用天下百姓來逼迫他將自己成果拱手相讓,他怎麼可能甘心!
“這法子當真可行?”
“千真萬確,只要郡王說一不二,事成之後,名垂千古!”
一座屬於他的宏偉堤壩,治了千年不斷的洪水天災,他當然會名垂千古。
長興郡王的呼吸開始急促,他反覆告訴自己要冷靜,千萬要冷靜,天底下沒有這樣的好事兒,這或許是一個陷阱。
“你想要什麼?”剋制了很久,長興郡王才冷靜的問。
“我要一個身份,七品孺人。”
只是一個身份?長興郡王不太理解。只要和駱崢相認,別說七品孺人了,就是一品誥命也是手到擒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