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望林鎮的車水馬龍不同，石山村的年三十過得就冷清的多。家裡還有些存糧，年夜飯總不能一家人啃臘肉吃乾飯吧。
蘇微晴把孩子安頓好，拿着砍刀進山去，她得獵些肉食回來才行。
“嬸嬸，我和你同去。我從前跟我爹打獵四年了。”鐵軼背上他的弓箭就要跟上。
“娘，我也同去。我力氣大，能幫你扛獵物。”
只是去打獵而已，山中的獵物又不稀有，哪裡用得上這麼多人。
“都乖乖在家待着，天黑我我就回。鐵軼，照顧好弟弟妹妹。”
她想打一些肉質比較鮮嫩的，比如獐子野鹿，不行的話，野豬也是可以的就是處理起來比較麻煩。兔肉不行，冬天的兔肉容易柴，野雞不太好抓。
蘇微晴一路進山，走得飛快，挑選着自己的獵物。
“咩~咩咩~~”
往山裡走沒多遠，她聽見了羊叫聲。羊肉溫補，冬天吃最是好。年夜飯有個羊肉鍋，就是搞定大半了。
蘇微晴一喜，連忙的追了上去。
天黑之前，她肩上一隻，手裡一隻。步履輕鬆的往回趕，剛剛路過種了天麻的山洞，就看見洞口站着個熟人。
“誒，忙完了？要不要上我家去吃個飯？”
大金，轉過身來，銀帽發出清脆的鈴聲。
“好啊。”
首先是羊腿，卸下來，切了十字紋滷一滷，然後烤着吃。然後是羊脊背，切片，當涮羊肉吃。剩下的羊排，切成塊先滷再煮火鍋。
蘇微晴大刀闊斧，宰割起來比屠戶還要順手。
大金陪着孩子們玩了一會兒，就過來看蘇微晴做事。
“你真不像一個世家貴女。”
“我本來就不是。”
滷羊肉的鍋裡飄出了香味兒，味道好的令人口水氾濫。
“你怎麼這麼大膽子呢，這麼大的事兒，你也敢做。就不怕被吞的連骨渣都不剩嗎？”
“總是要搏一搏的嘛，拼一把還有機會，不拼就真的逃不掉了。”蘇微晴笑了起來，處理好羊肉後，順便把羊皮也處理了。
大金沉默的蹲在那裡，明明是個極高的個子，偏生看起來有點兒委屈。
“你怎麼不求人幫你呢。別人不幫，我總是要幫的。”
“你的事兒夠多了，而且這回的事兒你不合適摻和。本來就是剛剛停戰的敏感期，多了安定的日子，纔好休養生息啊。”
打仗最是勞民傷財，損失慘重。南疆剛剛挺過戰亂好不容易得來的安定，哪能她這件小事再起波瀾呢。
大金默默的伸手去，拿起另一張羊皮，去毛，刮脂，熟練的處理着。
伴隨着滿院子的羊肉香，氣氛陡然的就溫馨了起來。孩子們在屋子裡笑鬧，屋外寒風呼呼的吹，廚房裡咕嚕咕嚕冒泡的羊肉湯香氣四溢。清脆的銀鈴聲，隨着大金的動作時不時的響起。
蘇微晴有種，這樣的生活可以長長久久的錯覺。
“那寶圖——”
“你不該肖想，碰都碰不得。”蘇微晴回過神來，嚴厲的拒絕了大金未完的話。
“你交給誰了？我碰不得？”
“駱崢。”
“……”大金啞口無言，也對，駱崢在神農林留下了兩個神射營，他的消息應是最靈通的。
甚至，可能這件事從始至終就是他在佈局的。駱崢是一個多麼有野心的人，他不是一直都知道嗎？
“好了，這件事已經到此爲止了。先吃飯吧，你要是不死心的話，也可以去望林鎮看看。石壁上的寶圖是真的，只要你能參透。”
大過年的，好好的氣氛都要吵沒了。蘇微晴笑了笑，把皮子晾起來。洗手燒飯，冬天也沒有什麼菜。她存了點兒乾貨，還有林大姐送來的一籃子蘿蔔。
“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你不信任我。出了這麼大的事，你一個字不說，也不和我商量就做了衝動的決定。”
蘇微晴沒有回話，她只是笑笑，漆黑的眸子裡一片瞭然。她能炒的菜不多，乾貨泡發了洗淨了，裝盤端進去。
“洗洗手吃飯吧。”
年夜飯是羊肉盛宴，鍋裡的羊肉蘿蔔好吃的要飛起。涮羊肉香而不膩，最合適女子吃。烤羊腿，小辰和鐵軼吃不動，全進了大金的肚子裡。
秀秀小口小口的喝着羊骨湯，細細的嘴角翹了起來。蒼白的小臉難得紅撲撲了起來。
年夜守歲，隔壁林大姐送來了幾根竹子。等到轉點時分，就燒起來，爆竹噼噼啪啪的響。
炸開的聲音特別大的，強子過來喊鐵軼小辰一起去繼續燒竹子玩。
嘻嘻哈哈的到處都是笑聲。
蘇微晴站在門口牽着秀秀，看着月色下，火堆邊跑鬧的孩子們，舒心的徹底笑了起來。
石山村固然可憐，沒有地種不了糧食。辛苦採的藥草被低價採購，身爲流放罪民，不可隨意走動，人頭稅徭役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可是那又如何呢？日子都是自己過的。你覺得幸福，覺得好，那就好。
“阿妹，新年快樂。”大金漂亮的眼睛裡都是溫柔。
“新年快樂。”
蘇微晴報以微笑。
開春之後，石山村迅速的忙了起來。陽春三月是巴東流域的汛期。江水會猛漲，逼近望林鎮山腳。
靠近江邊的稻田，開春下秧。若是水漲得厲害，就要堆堤堵水。
而這些修建堤壩的苦力全都是從流放的罪民中挑的。
蘇微晴身爲罪民得頂工，而鐵鷹夫婦也算是罪民。就算他們死了，他們的子孫後代也必須承襲這個身份。鐵軼也要做工。
家裡就只剩下小辰和秀秀，蘇微晴不放心，把人託付給林大姐。
“娘，你做什麼去？我要和你同去。”
“娘要去做工，你乖乖在家待着，聽大娘的話，還要照顧秀秀。”
小辰不樂意。
“家裡有錢，你不要去做工。”
蘇微晴摸摸他的頭，心裡頭措辭着該如何解釋。鐵軼也揹着行囊走了出來。
“鐵哥也要去做工？”小辰愈發的不高興了，用力把鐵軼的行囊扯下來，“家裡有錢，你們作甚要做工！”
“哎呀呀，小辰這孩子。他們不是去掙錢的，是服徭役的。這個活兒必須得做的……”林大姐一把攬住小辰，快嘴的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