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米糧撐得住,難道內心會沒有怨念麼?
有的人或許會怨恨郡守,可大多數人心裡不滿的是官府。
郡守代表的就是官府,朝廷賦予的權利。
現在的芳洲地界,有錢也買不到糧食,價格再高也沒有了,把富商鄉紳都逼到了絕境很不明智。
“確實,最嚴重的還不是這個,再等二十多天,還要等難民用雙腳返回原籍,那就錯過了最佳耕種期,到時候還得減產,天氣冷下來,萬一農作物不發芽或者凍死了更慘。”章奕珵稍微有些無語。
這耽擱的事情可不是一般大,要不然章奕珵也不會急着讓郡守先拿庫銀當災銀髮。
任何事情都比不得耕種重要?
宣雲錦皺了皺眉:“那現在怎麼辦?你要自己填銀子嗎?可到時候救災銀子肯定落不到你手裡。”
能夠白賺一筆,好幾十萬兩,郡守肯定樂死了。
章奕珵搖了搖頭:“暫時還沒想到,如果能找到那批糧食就好了,不用銀子,直接發糧食,然後讓官府打欠條,災銀一到還能落到我手裡,衆目睽睽之下,郡守還敢不給?”
這倒是個辦法,可問題在於,糧食在哪裡?這麼就都沒找到。
郡守穩坐釣魚臺,只要不讓他拿銀子,那什麼都好說,一副慈眉和善的樣子。
刺史則被氣得不知道摔了多少瓷器,最後想不出報復的辦法,乾脆帶着兒子回軍營了。
如今邊境危機重重,大戰其實已經開始,芳洲府郡附近的兵隨時都可能開撥戰場,這纔是刺史的本職工作,完全拖不得。
男人一走,刺史府總算慢慢安靜了下來,男人沒在,光是女人鬥着似乎沒什麼成就感,便收了收心過幾天安穩日子。
相對來說,章奕珵和宣雲錦這邊還要焦頭爛額一點。
沒有找到隱藏起來的糧食,宣雲錦手裡那一批根本不夠用,外面收購回來的也杯水車薪,肯定不能貿然就出面說解決。
因爲比較趕時間,大家都有些急躁,包括那些難民。
洪水已經退了,爲什麼還不發放救災銀子或者糧食?難道要他們就這麼回去?這個冬天可要怎麼過啊!
再拖下去可就要錯過耕種時間了,別說減產的事兒,能不能種出來都是問題……
急躁的情緒是會傳染的,不僅災民急躁,那些商戶也一樣。
雖然是輪流施粥,一天就一頓,可面對成千上萬的難民還不要點東西?問題還看不到結束的時候,何時纔是個頭啊,一個個都忍不住愁。
可郡守是個什麼德行大多知道得清楚,這種事情誰也不敢去理論什麼,否則不提有沒有結果,特定被刮掉一層皮。
就在各方有點僵持不下的時候,宣雲錦受到了一張意外的拜帖,來自郡守夫人的。
挑了挑眉,宣雲錦選擇了好好接待。
泡了好茶,讓廚房做了一些精緻的宮廷糕點,宣雲錦就陪着郡守夫人喝茶嘮嗑了。
兩個女人毫無邊際的聊着,彷彿完全沒有說正事兒。
郡守夫人沉得住氣,宣雲錦也不急。
應該說,宣雲錦並不知道郡守夫人要幹什麼,能有什麼急的?
郡守夫人給她的感覺一直有些奇怪,似乎完全不是敵人,還有點不合常理。
這個時候來拜訪,更加詭異,誰有那個空閒時間招待她啊,還不如出門去找糧食呢!
宣雲錦有神識幫助,可以滲透很多不能用眼睛看到的地方,找起來要方便得多。
可出去晃悠了兩天,什麼糧食都沒看到,反而發現了不少埋在地下的金銀。
並不是特別多的寶藏,估計就是不知道多少年前埋下去的,地面上卻出現了滄海桑田的變化。
宣雲錦也懶得去動,抓緊時間找糧食要緊。
可就是這份怪異,撐着宣雲錦好好接待着郡守夫人。
無聊的話題竟然延續了半個時辰,郡守夫人終於好心的放過了懵逼的宣雲錦,突然說道:“我以爲你會很急呢?沒想到這麼淡定,你這個年齡還真是不容易。”
郡守夫人的確很驚訝,面對宣雲錦真不像面對一個不到二十的女人,倒像是閱歷豐富,歷盡千帆的那種。
不到二十,卻一點沒有天真和幻想,什麼話題都能接上,知識和閱歷豐富得嚇人。
呵呵,農戶出來的姑娘?要都是這種水準,高門大戶裡精心培養的女人都還活什麼?
“再急也不急在一時,招待郡守夫人的時間還是有的。”宣雲錦不動聲色的說道。
知道郡守夫人也在試探她,不知道是要求證什麼?
已經試探到面前來了,何必藏拙?
沒點本事只怕搞不懂郡守夫人一直以來的目的。
“呵呵,郡主說話好像一直比較實在。”郡守夫人依舊軟軟的說道。
“沒辦法啊,這年頭直爽的人比較得利,因爲‘我性格就是如此,說話不經過大腦,傷害你是無意的,你不原諒就是你不大度’,這樣的虧吃多了就學會了,覺得的確很爽的。”宣雲錦若有所指的說道。
有些人總是拿直爽當藉口來傷害人,宣雲錦見的多了,覺得“直爽”蠻好的,就是不知道有沒有玷污這個詞。
郡守夫人頓了頓,隨即反應過來,笑得真心了幾分:“可不就是嗎?這種直爽還真的看人,沒本事沒背景的誰敢直爽?”
那肯定是嫌棄自己死得不夠快,直爽個給人看看?
宣雲錦欣慰:“夫人果然是個明白人。”
郡守夫人笑了笑:“郡主更是明白人,還特別的通透,我等了這麼久,還以爲這輩子都等不到了,看來老天還是很垂簾我的。”
這話聽着像是表白,宣雲錦嘴角抽了抽:“夫人此話何意?”
這是要坦白的節奏了麼?洗耳恭聽……
“其實我一直在等,等一個人,等一個時機,一個能夠報仇雪恨,將仇人打落塵埃的機會,從十五歲開始,如今也有二十年了,久到讓我懷疑或許這輩子都等不到了。”郡守夫人用輕柔的聲音說着一種唏噓感嘆,內裡壓抑着滿滿的恨意,違和得讓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