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回 奼女殷情念,嬰兒歸不歸
風君子要我不要去想紫英姐,不要去想咻咻,不要去想柳依依。我只能好好複習功課準備期末考試。接下來的日子就像回到了一年前,我沒有揀到青冥鏡,也沒有看見柳依依之前。這應該是一個正常的中學生的生活,然而我卻有點不太適應了。還好這段時間不長,很快就會過去。
期末考試的結果很有意思。風君子仍然考了全班第二,這已經是第N次了。全班第一讓人大吃一驚,竟然是從不顯山露水的周頌。自從上次垃圾場的事情之後,我就知道周頌家裡經濟很困難,他甚至去揀破爛換錢花,然而每天卻仍然乾乾淨淨的坐在教室裡。就是這樣一個人,居然考了全班第一!我嘴上不說,心裡也是很感慨。至於我,還是中游,雖然這學期不務正業,居然沒有退步。
按照風君子的吩咐,我每天夜裡陰神出遊都到狀元橋下去看一眼,可惜那個蒲團總是端端正正的,我就立刻回來了。陰神不走遠,並不完全是因爲我老實聽話,而是知道修行界的水很深,以前不知道天高地厚也就算了,現在知道厲害了,就應該小心一點。風君子這小子也真能拖延,直到快放暑假前一天的晚上,他纔在夢中來見我。
那天我照例陰神出遊,飄到狀元橋洞下的時候,卻沒有看清楚蒲團是正的還是反的,因爲風君子正坐在上面,嘴裡哼着跑調的小曲。他看見我到來,招手道:“石野,你來啦?……這一個多星期是不是過的很難受啊?我就知道你會不自在的,想當初我也有過同樣的感覺。”
我在他面前站定,答道:“是覺得很不對勁,過的特沒意思。”
風君子笑了,沒有接我的話,反而說起了另一件事情:“想當初我剛剛學會騎自行車,就天天想找輛車來騎,我媽又不給我買,我就覺得特別不對勁,看見別人騎車就想借過來玩玩。……後來我才發現,原來走路還是走路,感覺也是一樣的。騎車是騎車,走路是走路,不能因爲騎車而忘了走路的感覺。你明白嗎?”
我點點頭:“我知道你的意思。神通是神通,人世是人世,不能因爲學會了神通就忘記了怎樣在人世中正常的生活。可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風君子:“當然有關係,而且關係很大。這一層道理你不明白,你的修爲也很難有所精進,道法越高深,心境就越自然。當然了,這和柳依依她們沒關係,只是你自己的事情。今天叫你來,主要是傳你四門十二重樓第二門的口訣。”
“好好好,我正等着呢,這幾天我天天都來看。”
風君子:“這幾天我也沒閒着!……石野,傳丹訣之前先問你一句話,四門十二重樓爲什麼叫四門十二重樓?不叫三門十二重樓也不叫六門十二重樓?”
“這我怎麼知道?大地神功爲什麼叫驢打滾?破壁拳爲什麼叫印度喀拳?還有你新教的功夫爲什麼叫太陽不落山?還不是你自己起的!”
風君子笑了:“有些名子只是名子,無所謂。你嫌不好聽的不都改了嗎?對了,你說我的卯酉周天功夫叫‘太陽不落山’不好聽,你給起了什麼好聽的名子?”
風君子這一問,我還真想起來了,我確實給“太陽不落山”換了個名子。我笑着答道:“我學成之後想了想,給它起了一個名子,叫‘轉—法—輪’,你看怎麼樣?”
風君子一瞪眼:“不怎麼樣,太難聽了!而且這個名子也不是你最先想到的,根本不是現代人的原創。八百年前就有門派將卯酉周天的功夫稱爲‘轉—法—輪’。我覺得這個名子不倫不類,明明是丹道功夫,聽起來卻像佛家的儀式。你讓我想一想……叫‘轉山河’怎麼樣?”
“嗯,轉山河不錯,以後就叫轉山河好了。”
風君子:“隨便你怎麼叫吧。……你可真能打岔,回到剛纔的問題,四門十二重樓爲什麼叫四門十二重樓?這個名子可不能隨便改!”
“我不知道。”我只能實話實說。
風君子得意洋洋的擡起頭:“我就知道你不知道,你如果全知道了還問我幹什麼?我告訴你吧。因爲這門丹道,每三重境界是一個循環,就像入門之後再入一門,庭院風景類似,其中巧妙不同。你還記得你入第一門時,是如何開始的嗎?”
我想了想:“從調心調息安神守竅開始,後來學會了內視,你說我上門檻了。”
風君子:“這就對了。第二門中的‘靈丹’、‘還轉’、‘金湯’這三層境界的心法與口訣,表面上看上去與第一門中的功夫類似,但界境之妙卻大有不同。就拿這靈丹來說吧,也有調心,但這裡的調心是火候崇正,也有調息,但這裡的調息是內息之法,也有守竅,但此時竅中有丹!……現在,我還要問你一個問題,因爲丹法到此,有兩個分支。”
“什麼問題?”
風君子:“如果是別的事情我就不說了,叫你練就是了,但此事事關重大,我不得不提前說清楚。”我看風君子話說的嚴重,不由得仔細去聽。只聽他問道:“石野,你想不想縮陰?”
“縮陰?什麼意思?”
風君子:“這第二門中‘還轉’的口訣是老子所說的‘常德不離,復歸於嬰兒’。這句話有兩層意思,第一層意思行走坐臥,境界不失,返回先天之境。第二層意思就很實在了……那就是小雞雞會縮回去,變的和嬰兒一樣。”
“你說什麼?沒開玩笑吧!雞雞會縮回去!這我可不幹!”
風君子笑了:“我就猜到你不會幹,我也不會幹!好好一大老爺們,老二長的跟牙籤似的,也太丟人了!……我只是問一句而已。既然這樣就把口訣換掉,走另一條路,到‘還轉’功夫的時候,口訣就用《中庸》裡的一句話‘道也者不可離須臾也!’。這下你放心了吧?”
如果不是陰神出遊,我差點沒出一身冷汗。幸虧風君子今天想起來問我一句,這他要是給忘了,我到時候找誰去哭呀?我不禁有點後怕的說道:“我說風君子,風大神仙,你以後再教我什麼,最好像今天一樣也想清楚了,千萬別搞出什麼不良後果來!”
風君子:“原來你在擔心這個,其實沒必要!即使你到了縮陰境界,也另有一套口訣可以讓你的老二長回來,只是那樣太麻煩了!咱們就不麻煩了,別跟小弟弟過不去。你要是對這個感興趣,我以後找點壯陽的功夫教你……”
“有這種功夫嗎?”
風君子:“有,應該有吧?當然有!只是我還沒試驗過,按規矩是不能傳授的。你着急這個幹什麼?我可告訴你,金丹沒有固結之前,你可千萬不能亂來……我不讓你見老闆娘和柳依依也是有考慮的……你萬一一下沒控制住,麻煩就大了。”
風君子越說越不像話,我趕緊打斷他:“那什麼時候算金丹固結?”其實我內心裡對這個問題也很感興趣。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現在問也沒用。”他仍舊是這個標準答案。
接下來他跟我講了第二門中的口訣與心法。他這次講授與以往不同。以往都是到一步講一步,和擠牙膏似的一段一段的。這一次卻是一氣呵成,一夜時間將“靈丹、還轉、金湯”三重境界的口訣與心法都講完了。他告訴我,這本來就是一體的功夫。丹道修煉到這裡,就能夠分出弟子資質的高下了,有些人一輩子也過不了這個境界。這第二門的丹道,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不僅僅要看資質,還要靠機緣。(徐公子注:關於風君子講的這三重境界的丹訣,這裡就暫時不寫,否則篇幅太長了,讀者也會覺得枯燥。等到後文石野實修的時候,再分步介紹。)
他臨走的時候問我:“石野,我聽說張先生送你一本《金剛經》,能不能借我看兩天?”
“風君子,你什麼時候對佛經感興趣了?”
“我這人好學還不行嗎?我不白拿你的,我用書跟你換,武林秘籍要不要?”
“要,當然要!你別弄本假的來騙我!”
風君子哼了一聲,答道:“我什麼時候騙過人?你回家之前我來找你,你把《金剛經》給我,我給你一本《擒蛇手》還有半卷《硃砂掌》。你不是說澤仁對你不錯嗎?他會武功,有機會你就去請教請教他,學會了別忘記回來教我……”
說到這裡我突然想起來了,風君子小時候在造紙廠的廢紙堆裡揀了一箱子亂七八糟的東西,包括上次給我的那篇古畫,還有這兩本拳譜。他說他自己看不懂,現在又開始打起我的主意來了。我們倆到底誰是師父誰是徒弟?風君子今天講丹訣的時候,提到了內息之法。我記得尚雲飛也跟我提過,我在想如果我也練成之後,能不能像雲飛那樣走路?
……
我不是空手回家的,我手裡有了錢,總覺得應該買點東西。我買了一輛自行車,中槓男式的,永久牌。這種車不算美觀小巧,但是在農村那種鄉間道路上很實用。我爲什麼會想到買自行車?那是風君子的話提醒了我,他說他曾經學會騎車的時候天天想着騎車,我就想到了家裡還真需要一輛新的。父母見我放假時推了一輛鐵驢回家,十分驚訝,問我哪來的錢買的?我只能告訴他們我在韓姐的麪館裡打工攢下的工錢。他們聽了之後責備我不該攢下來給家裡買東西,應該自己多注意改善生活,但語氣中還是十分欣慰。
妹妹長高了,已經十四歲了,再開學應該上初二了。我給她買了一整套新的文具,她也十分高興。本來我還想給妹妹買幾身新衣服,可是我實在不會買衣服,自己也不知道尺寸。本想找紫英姐幫忙,偏偏這一段時間又不能去見她。
暑假對於我來說不能算是休息,因爲鄉間正是農忙時節。白天我經常去地裡幫忙,父母總是攔着我,要我有時間好好複習功課,將來考取大學。他們說他們的,我做我的,還是經常下地幹活,一年到頭能幫忙的只有這點時間。
種水稻的地方蚊子就多,尤其在這暑季。但是今年夏天比較奇怪,我家裡沒有蚊子,甚至連蚊帳都不用掛。妹妹笑着說哥哥一回來就把蚊子都趕跑了!原來這是我回家之後纔有的變化。看來修習道法還有意想不到的妙用,這一點我以前並沒有注意,妹妹說了,我纔想到這可能與我的修行有關。既然如此,那我更要好好修煉那四門十二重樓的丹道了。
……
卯酉周天收內藥成丹,眼前有神光閃現。這光芒一現,則大藥已收。周身神氣運行不再是右升左降,也不是左升右降,而是自臍腎至頂門,左右前後齊升,匯聚於泥丸。身心相合只匯於一處,元氣與元神相抱凝結,漸漸清明,如夢退身醒,化爲玄珠。玄珠已成,則一陽不再生,海底也不再跳動,反倒覺得外陰稍緊,向內收縮。
功夫到此,已經進入一個新的境界,古人云“靈丹入鼎、長養聖胎”。如果何去養護靈丹,丹道功夫至此又是一個循環。此時打坐,居然與剛入門時的“心齋”類似。講究一念不起,一意不散。一念不起自然好理解,心不隨外物而走。至於一意不散,則另有講究。
眼前有神光出現,風君子以此教了我一個圓光鏡的法術。但圓光鏡終究是一種應用的法術,不是精進的功夫。一意不散,講究收攝眼前神光反照於中宮祖竅。此竅不在上中下丹田任何一個位置,而是體內身心自在之處。這時有一種心法十分特別,需要垂簾而逆。也就是說眼耳鼻舌觸五官逆轉,都向中宮護持,這五官既來源於平常之五官,又並非平常之五官,總之是身心內攝。與風君子曾經教我的“安神守竅”看上去類似,實則巧妙不同。
呼吸的角度,風君子教我第一門丹道的時候,曾經說過腹式呼吸,但是到第二門中,需要的是內息。“靈丹”的口訣很簡單,就是老子說的:“多言數窮,不如守中”。什麼時候功夫到了,內息自然會出現。我曾經問過風君子什麼時候功夫能到,風君子告訴我上一層境界的口訣未完,等口訣完了我就知道了。
“上帝說:‘要有光’。於是就有了光!”這就是上一層境界的口訣,風君子說了這麼個不倫不類的東西。光我已經看見了,但這第二層意思我還沒有領略。如此,子時修行打坐,一連七日,尚未得內息之法。今天是第七天。
內丹可曾實有?應該不曾實有,否則有人要說這是體內腫瘤了。內丹可是虛有?當然不是虛有,它有形有相。內丹可曾有色?若無色。無色可能相見?可相見。
是夜子時打坐,神光返照中宮,又入於極靜之中。無視、無聽、無味、無觸。無視怎能有光?中宮神光不是用眼睛看到的,而是自然而然存在的,或者說看見光的,不是眼睛。此時口中津生,連綿而下,進入了一種奇異的“存在”狀態。
我的身體成了身外之身,而我“自己”卻存在於身體之內的某個位置。或者說我消失了,而另一個我在身體之內的某一個地方出現了。這個我沒有身體,卻有純淨的意識,而且能夠獨立的感應到自己原來的身體。我到此才明白,這纔是真正的元神出現,以前我所以爲的元神並非真正的元神。
元神出現,則內外交感。本來是垂簾而逆,極靜中已斷絕外緣,此時突然能夠感應到周身之外的一切。身體不再是障礙,五官也不再是依託,周身牀座四面窗牆似乎是觸手可及,變得生動清晰。此時神氣開盍,內外交感。我已經忘記了呼吸,反而“靈丹”卻自己在呼吸,呼時神念開張,吸時元氣相抱。所謂內息之法,原來是守中而感應外物。
如果用一種平常人能聽得懂的語言來形容內息之法。那就是“呼”時意念向外發散,“吸”時天地之氣向內收攝。這一呼一吸隨意升降,無需導引,綿綿若存。內息之法已得,則丹形漸成,漸圓。丹形圓轉,口中玉液如九天懸河,忽覺天地飄舉順流而下。不是天地飄走了,而是靈丹於中宮降入下丹田。(徐公子注:這幾段文字太難寫了,以我的筆力,只能描述到這個程度。再次強調,有讀者認爲太玄了的話,這僅僅是小說!)
我曾問過風君子,結丹之後,所謂下丹田在何處?風君子笑着告訴我去看一本講生理的書,就在女人*的位置。我又說我們是男人。風君子笑道他說的就是男人,要是女丹功夫的話他反而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