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回??鑿池龍取水,立塔聚靈風(上)
中午的時候我拿着茶壺和資料去綠雪茗間找風君子,他一般下午上學前都會在那裡。我剛進門,柳依依幾乎像一陣輕風飄過來抓住我的手:“哥哥你回來了?風君子今天告訴我你在外面殺了個大惡人,現在是鼎鼎大名的英雄。哥哥真了不起!”
原來風君子是這麼告訴柳依依的,這一件震動天下的事到了依依嘴裡就這麼簡單。果果和阿遊也在,兩人都用無比驚佩的目光看着我,有那麼一點半點崇拜的意思。風君子卻不在這裡,依依告訴我風君子在知味樓等我。
我捧着茶壺又去了知味樓,在一樓樓梯口正好碰見了紫英,她遠遠就招呼道:“小野,風君子在君子居。他要我做了一桌酒席說是給你慶功接風,你還沒到他就自己開始喝了。”
我推門走進君子居,風君子正在一口酒一口菜自得其樂。見我進門頭也不擡的說道:“石野快坐,這一桌酒菜都是給你準備的。”
“好像你已經吃的差不多了,大中午的喝酒,下午還上不上課了?”
風君子:“如今不知怎麼搞的,我遲到早退也沒人管了,乾脆今天下午就不去了。……你也別去了,缺了這麼多天課,也不在乎這一下午。”
怎麼搞的?風君子如今是新提拔的風副市長的公子,一般在學校不犯大事還真沒人管他。自古高門出紈絝也不是沒有道理的,還好他有厲害的近乎不講理的父母。紫英在一旁道:“菜吃完了沒關係,我再上就是了,你們想嘗些什麼?”
風君子:“不用了,這些就夠了。我有話單獨跟石野說,這些話三口不問六耳不聞,你迴避一下好不好?”
風君子要趕紫英走,紫英就走了,臨走前還將君子居的門關好。我問他:“你爲什麼要讓紫英迴避,其實她……”
風君子晃了晃酒杯打斷我的話:“我不是疑忌她,而是想保護她。有時候對一個人好,也沒必要什麼都告訴她。……至於你,你已經卷進來了,所以今天不得不說。”
我聽他語氣有點嚴重,也好奇的問:“什麼重要的事情,我怎麼捲進來了?”
風君子顧左右而言它:“你知道這一段時間你不在,我在忙些什麼?”
“不清楚。”
風君子:“我拜了個師父。”
“你拜師父?誰啊?是哪位前輩?”
風君子:“不是修行弟子傳承,就是找個老師學習。那位高人你認識,就是張先生。”
“張先生!你跟他學算命嗎?”
風君子:“命算還沒來得及學,相術也只聊了幾句。這一段時間我主要在學地理堪輿之術。”
“地理堪輿?好像就是看風水呀!”
風君子:“說成是看風水也可以,但張先生的堪輿術可不是普通的風水先生所知。我學的就是如何去看山川地氣龍脈,看天下山河氣數運轉。這是玄門秘學,張先生真夠意思一點都沒有藏私。”
“張先生當然不會對你藏私。……既然沒別人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張先生曾經私下對我說過,如果你娶了張枝榮道集團的一切都可以取,只希望將來你們有一個兒子能姓張。”
風君子:“別扯不相干的!我跟你說正經事呢!……張先生真是這麼說的?現在可是計劃生育時代,哪來那麼多兒子?”
“以榮道集團那種財力勢力,你如果和張枝多生幾個孩子恐怕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你不讓我扯,你自己怎麼還問我,你動心了?”
風君子:“我跟你開個玩笑。來,喝杯酒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關於你兒子姓什麼。”
我兒子姓什麼還用他告訴我?也不知道這小子想說什麼,我還是喝了一杯酒看着他。風君子也喝了一杯這才說道:“我曾經偷聽到韓紫英與阿秀的一段談話。韓紫英說柳菲兒曾經私下談過,如果將來與你有了孩子,希望能有一個孩子姓柳。後來阿秀那丫頭說如果將來能與你有了孩子,希望那孩子姓梅。阿秀又問韓紫英如果與你有了孩子,希望那孩子姓什麼,你猜韓紫英怎麼回答的?”
“紫英怎麼說的?”
風君子笑出聲來,一口酒都噴到了桌面上:“笨蛋!當然姓石!……爲什麼會有這麼多姓,又是柳又是梅的?”
柳菲兒希望我們能有一個孩子姓柳,那是因爲蕪城柳氏到她這一代不能絕嗣。阿秀這丫頭居然也有這種想法,她想到如果和我有孩子希望其中一個能姓梅,恐怕是因爲她本來是梅氏禁地的護法侍者。至於紫英,沒想那麼多,我就是石野,我的孩子不姓石又姓什麼?老天!還真夠『亂』的,我於世間男女情意怎會有這些糾纏?
風君子說的我有幾分尷尬,不好對答,他也沒等我答話,而是接着說:“半個月不見,你周身氣象確實大不一樣,能看出來你石小真人如今儼然有一代宗師風範,不過在我面前你抖不起來。……聽說你萬里追殺付接成功,我在爲一人擔心,你猜這人是誰?”
“緋焱?”
風君子手中酒杯一抖:“也不知道是你真聰明還是隨口禪!我說的就是她。你能殺得了付接,有朝一日也一定能殺得了緋焱。我問你,真到了那一天,你能下手嗎?對着一個千嬌百媚的大美人?”
“不知道,還沒有到那一天。我一定要救阿秀,你說該怎麼辦?”
風君子:“做個選擇題吧。第一,殺緋焱奪爐鼎救阿秀。第二,不殺緋焱奪她人爐鼎救阿秀。第三,誰也不殺不管阿秀。好像就這麼三條路,你自己選吧!”
“我還有得選嗎?只能選那個第一!”
風君子舉杯長嘆:“世事利害相權,自有因果其中。你確實沒得選,這就是你的下一場人劫,也是苦海岸邊的劫數。我擔心的就是這個!”
“你擔心我殺不了緋焱?”
風君子:“我擔心你過不了天劫。這兩年來你一路修行太順利了,以至於你忘了一樣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天劫。想當初我怎麼對你說的?”
“我過了『色』欲劫、身受劫之後,你說我走運躲過了後面六道天劫,只需歷世間人劫即可。”
風君子:“不錯,你還記得。那麼今天你這六道天劫躲完了,六道人劫也歷盡了。我能看出來,你的修爲已經突破胎動境界,而付接之事,就是你的‘換骨劫’。胎動心法,從‘我是誰’到‘我是我’,你已經煥然一新。再往下,修煉嬰兒境界,在‘嬰兒’和‘陽神’之間,便是‘苦海天劫’。我能看出你的人劫所在,卻很難再幫你躲避天劫兇險。所以你能躲六道天劫是好事也是壞事,因爲你全無渡天劫的經驗,等苦海天劫來臨恐怕不那麼容易應對。”
“真要面對,那就面對。我覺的修行劫數並非全然是兇險,而是必須經歷的考驗,這樣的考驗中有極大的收穫,這種收穫在靜坐修行中是得不到的。你今天說這些,是想傳我下一重樓的口訣與心法嗎?”
風君子:“你能說出這番話,已是宗師口吻,將來可以說給你的弟子聽了。至於‘嬰兒’的口訣與心法,我不想太快教你,也不想讓你太早面對苦海天劫。你于丹道多一些感悟之後,有了傳法的心境機緣再說。”
“你還不打算教我?那你關上門搞的神神秘秘的幹什麼?”
風君子:“被生孩子的話題一打岔把正經事給忘了。石野,我有話問你,宇文樹究竟跟你說了什麼?關於蕪城山川地脈的事情,你要一字不差的轉告我。六十年前與二十年前究竟都發生了什麼事?”
“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風君子:“我已經問了韓紫英一上午了,你昨天不都告訴她了嗎?別的事情我不感興趣,你殺付接是你的事。我只想知道你在聽濤山莊聽說了什麼?你對韓紫英說的不詳細。”
“殺付接是天下公義,怎麼成了我的事?”
風君子:“對對對,天下公義!我指的是那也是你的一場人劫。”
看風君子的表情變的嚴肅起來,這件事一定很重要。於是我不僅告訴了他聽濤山莊中和宇文樹的對話,並且將這十幾天的經歷又原原本本詳細的講述了一遍。有些話我是不方便對韓紫英說的太清楚的,比如青冥鏡的妙用以及我的道法神通感悟。我這一路之上領悟到青冥鏡很多新的用處——神宵天雷、天眼圓光鏡、攜景、追傷,後來在聽濤山莊又聽說了青冥鏡還有那樣一段歷史。
風君子瞪大眼睛聽着,連酒都忘了喝,端着個空杯子一直沒放下。我說完之後他才倒吸了一口涼氣,壓低聲音道:“石野,你的麻煩大了!”
“你是指青冥鏡嗎?”
風君子:“當然!想當年因爲青冥鏡和蕪城地脈的事情鬧的天下修行人不寧。到現在很多人都絕口不願意提當年事,心中對此的疑忌可想而知!如果讓別人知道你得到了青冥鏡,又找到了梅氏禁地菁蕪洞天,你想想有多少人會打你的主意?各人的想法不同,有人可能想奪器奪洞府,有人可能想除你除後患。總之你會不得安寧!……現在有幾個人知道你手中這個破鏡子就是青冥鏡?”
“你,我,守正真人。就連紫英我都沒有告訴!”
風君子:“錯!一共有五個人。聽宇文樹所言,法海六十年前曾經親自動用過青冥鏡,你我又在他面前動用了青冥鏡,以他的神通能認不出來嗎?這老和尚沒說也沒點破。還有一個人就是黑如意中的元神阿秀,她不可能不知道這是青冥鏡。如果就是這幾個人還沒什麼大事,但你千萬要注意,如果再碰到像付接那樣能認出青冥鏡的,麻煩就大了!……你不是奪了付接的法器毫光羽嗎?那也是個難得的好東西,暫時就用那件法器吧,青冥鏡不要輕易拿出來示人。”
“風君子,你說那傳說能是真的嗎?菁蕪洞天鎮蕪城九百里地脈,蕪城九百里地脈鎮天下九千里山川。”
風君子:“如果傳聞都是假的,我還跟張先生學什麼風水?我上次要你整理的那份資料柳老師弄好了嗎?”
“正好今天給我了,都在這。”我將那個文件夾遞給他。
風君子:“關着門沒別人,我們一起研究研究。……”
唐以前的地方誌記載,九連山脈因蜿蜒相望的九座主峰得名,依次爲:昭亭、飛盡、白莽、留陵、妙門、齊雲、法柱、承樞、方正。根據史籍描述,我進正一三山所見左邊的山峰是法柱,右邊的山峰是承樞,正中面對的是方正峰。正一三山藏於青漪湖中的洞天結界,尋常人不可見,與菁蕪洞天各具神妙。
從蕪城地圖上看,青漪湖出發畫一條連綿曲線,沿九連山脈出昭亭經廣教寺、九林禪院、狀元橋、到龍首塔爲止,不多不少九百里!這不是直線距離,是曲線展直的估算。有意思的是,這條曲線恰好穿過了我們石柱村與風君子家的所在。唐以後的史料便沒有了九連山最後三座山峰的記載,更奇怪的是——歷代資料對狀元橋與龍首搭所記甚少,大多語焉不詳。我們只知道這橋與塔大約是北宋年間梅氏家族爲紀念祖輩所建。
“知道這狀元橋是一種什麼橋嗎?”風君子問我。
“你家老爹是橋樑工程專家,怎麼還問我?”
風君子:“我爸就算搞一輩子橋樑工程,也不會造這種橋。你不覺得這座橋太奇怪了?不要用現代人的眼光去看歷史古蹟,假如你就是一千年前的人,會怎麼看身邊有人造這樣一座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