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射看見徐庶作勢拔劍刺他,知道這是徐庶誤會他了。
這也難怪,徐庶因被朝廷通緝,不得不化名逃竄。沒想到遠在潁川千里之外的襄陽。有人有一言點破他的真名,自然會有所防範。
黃射高聲道:“不要!”
情急之下將懷囊裡的錢財全部攤在了桌上,碎銀、串錢堆積成了小山,甚至其中金光閃閃,似有黃金。
“譁”的一聲,四周酒客不禁都將目光看向此處。
徐庶和石韜都是寒門子弟,看向桌面上堆積成山的銀錢,也不禁眼直。
徐庶見動靜太大,不想弄巧成拙,問道:“黃公子這是何意?黃公子自然是不缺銀錢的,可你是官兵,我是逃犯,捉我豈非天經地義?”
黃射真的不知道徐庶是逃犯,在他前世記憶中,徐庶忠孝兩全,舉薦賢才,又怎會被朝廷通緝呢?
黃射急得都快哭了出來:“我曾聽師父元常先生給我講過,潁川徐庶字元直,至孝之人,有大才,故此知曉徐兄名諱。我確實不知道徐兄所犯何事?”
一旁的石韜奇道:“黃兄師父是爲鍾御史?鍾御史竟知元直之名?”
黃射只不過靈機一動,拿着鍾繇扯謊子,卻是一本正經的點頭道:“那是自然,前不久我問師父潁川有何才俊,“徐元直”正是我師父提到過的名字。”
鍾、荀、陳等姓都是潁川名門,石韜和徐庶當然知曉鍾繇此人。前不久也聽到說書人在講述黃射“盞茶書詩”的故事,對黃射拜鍾繇爲師之事,亦有耳聞。
徐庶閉目思索,石韜卻又問道:“尊師可曾提過石某?”
黃射根本沒聽過石韜的名字,自然扯不出來什麼,略作回憶狀,搖頭道:“不曾。”
石韜不經失望,一張臉顯得更方了。
黃射見石韜、徐庶二人皆不言語,氣氛有些尷尬,端起另一罈酒,給自己碗裡滿上。
黃射端起碗來,舉過胸前,說道:“小子魯莽,徐兄對我有所以誤會,悉我之錯。小子自罰三碗,還請徐兄多包涵!”說罷,連幹三碗,好不痛快。
石、徐二人覺餓“自罰三碗”此話頗爲新鮮,見黃射神態不似作僞,又被黃射豪情所感染。
徐庶不禁有些慚愧,他舉起眼前酒盅,說道:“徐某孟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德育兄弟勿怪。”隨即拂袖遮口,將酒盅裡的酒一飲而盡。
黃射見徐庶稱他表字,顯然有親近之意,大喜過望。黃射能言會道,沒多久便與徐庶、石韜二人熟絡起來。
經石、徐二人講述,黃射才知,原來徐庶從小喜好舞刀弄槍,擅擊劍,年輕時候就是鄉中游俠,頗有聲望。石韜是徐庶同學好友,兩人志氣相投,如漆似膠。
卻不料有一日,一地痞無故毆打辱罵了石韜的母親。石母回家抑鬱成疾,臥牀不起。石韜前去找地痞說理,可地痞焉能跟一文弱書生講理?又將石韜打了暴打一頓。
徐庶本就是至孝之人,知道地痞毆打石韜和石母事後,決心替友報仇,一劍殺了那個地痞。隨後徐庶以粉塵塗面,披頭散髮的逃離了現場。
不想亭裡“求盜”(亭長手下掌逐捕盜賊的亭卒)頗有才幹,竟能將做過僞裝的徐庶抓到。“求盜”問徐庶叫什麼名字,徐庶閉口不言,“求盜”又將徐庶綁在柱子上,作出準備斷肢徐庶的樣子,並擊鼓下令周圍市場裡的人出來辨認。周圍百姓因知道徐庶俠義之名,皆不肯供出徐庶姓名。
石韜聽說徐庶爲了他和他母親,殺了那個地痞,卻被“求盜”抓住打算斷肢。大驚,匆忙跑到現場後,急中生智,假扮縣裡的公差,誆騙“求盜”說縣尊和亭長請他速去。“求盜”一時中計,被石韜調虎離山,解救了徐庶。
徐庶非常感激,知道一味鬥狠乃匹夫之勇,於是更重文學和計謀。此番二人逃離老家,來到荊州,一是爲了避難,二是爲了拜師。
黃射聽到石、徐二人經歷,大爲讚歎,又好奇道:“石兄急智、徐兄果敢,二位皆重情重義之人,卻不知此番尋誰拜師?”
徐庶緩緩道:“德育,你可聽聞水鏡先生?”
黃射靈光一閃,回道:“可是司馬徽?”
石韜點頭道:“不錯,司馬先生乃我們同鄉,成名甚早,卻隱居田園,有人稱他爲水鏡先生。甚至有人說水鏡先生有八奇技,又稱‘水鏡八奇’。”
黃射突然想到前世一部經典漫畫,不可置信道:“‘水鏡八奇’可是指水鏡先生的八名弟子?”
石韜搖頭笑道:“非也非也,水鏡先生收徒甚嚴,我只聽聞襄陽郡宜城的向朗師從水鏡先生,其他的卻未有耳聞。‘水鏡八奇’說的是說水鏡先生擅長的‘八奇技’,又叫乃‘四術’、‘四學’。”
黃射心想,原來向寵的叔父向朗便是水鏡門徒,聽到“八奇技”更是好奇問道:“何爲‘四術’、‘四學’?”
石韜不厭其煩,耐心道:“‘四術’分別爲武術、騎術、謀術、奇門術,‘四學’則爲道學、經學、兵學、治世學。”
黃射不可思議道:“水鏡乃仙人否?若非仙人,豈能樣樣精通?”
徐庶嘆息道:“水鏡先生的大名,庶早有耳聞。只是‘水鏡八奇技’的說法,卻是近年來傳出來的。究竟如何,不如我等親自探之。”
黃射點頭表示贊同。
徐庶盯着黃射,卻笑道:“說起來,黃兄和水鏡先生是‘有德’之人”。
黃射詫異道:“此話怎講?”
石韜聞絃歌而知雅意,搶答道:“黃射之‘德’,字‘德育’;司馬徽之‘德’,字‘德操’。”
原來徐庶也會打趣。
三人對視而望,哈哈大笑。
笑過之後,黃射問道:“水鏡先生現在可在襄陽?”
石韜不確定道:“聽聞劉州牧設立學校、學館,廣求天下名士。司馬先生便客居荊州襄陽,只是我等也是不知道具體在哪。”
徐庶點頭道:“我與廣元便先想來襄陽打聽,沒想到尚未打聽到水鏡先生之事。德育兄前幾日的風采,卻是廣傳鄰里。”
黃射感到奇怪,不知道誰這麼大的喇叭,突然道:“我族叔黃承彥,頗有名聲,些許會識得水鏡先生。”
徐庶驚道:“承彥先生乃沔陽名士,吾曾聽聞司馬先生與襄陽龐德公、黃彥承甚是要好,必然知曉。”
黃射拍了拍大腿,遺憾道:“只可惜我族叔幾日前剛回沔陽老家。”
徐庶站起來道:“沔陽離襄陽六七百里地,快馬加鞭兩、三日即到。廣元,不如我二人此刻就動身。”
石韜點頭就要起身。
黃射哪裡肯放過徐庶,慌忙道:“兩位賢兄,何必急於一時,欲速則不達。且不說荊州賊寇尚未平盡,單說兩位賢兄人生地不熟,萬一走錯了道,豈非南轅北轍?”眼睛一轉,又說道:“吾自幼生於荊襄之地,對此地頗爲熟悉,不如由小弟帶帶二位兄長前去尋族叔。如果族叔真與水鏡先生教交好,可由族叔替兄長書寫推薦。”
石韜大喜道:“如此甚好,多謝賢弟。”
徐庶卻道:“只是不知賢弟可有時間,聽聞賢弟纔有官職在身,可會耽誤要事?”
黃射笑道:“芝麻綠豆大的官,光桿司令一個,有何要事?便是有事,能有兩位兄長的事重要嗎?”
石韜、徐庶二人雖然不懂何爲“光桿司令”,卻也是聽懂了黃射的意思,不禁感謝起來。
心動不如行動。酒足飯飽後,黃射、徐庶、石韜三人策馬向沔陽奔去。黃射一路充當嚮導,遊山玩水,談笑風生,好不快活。
徐庶、石韜二人見黃射年紀雖輕,卻談吐不凡,見解獨到。更何況黃射大方,一路吃喝用度皆有黃射“埋單”,吃人嘴短,更是信賴黃射。
觀賞着江邊美景,三騎並肩而行。
黃射問道:“元直兄可成婚否?”
徐庶答道:“結髮久已,庶遠走他鄉,不能再母親膝下盡孝,故由拙荊替我在家照顧老母。”
黃射聽到後頗爲失望,卻是想用妹妹黃瑩兒“綁死”徐庶。於是不甘心道:“小弟有一妹,豆蔻年華,大家閨秀,元直兄不若納爲偏房。”
徐庶大搖其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德育豈能不問自己父親的意見?況且拙荊爲庶與家母付出良多,庶怎可負她?”
黃射見徐庶正人君子、大義凜然,不禁更是欽佩。
石韜卻是探頭打趣道:“德育若覺得令妹愁嫁,不如嫁與我老石。”
黃射知道石韜在開玩笑,也笑道:“不勞廣元兄牽掛,舍妹尚且年幼。況且此等大事,廣元兄若是覺得自己合適,不如親自向家父提親,小弟必然敲鑼打鼓、夾道歡迎。”
三人一路上談笑生風,很快便到達了沔陽。
黃射哪裡知道黃承彥居住在哪,之前說識得路程,不過是爲與徐庶、石韜一路同行。
他們關係親密後,黃射不再逞強,只說年幼來過,長大後全然忘記。
黃承彥乃沔陽名士,三人問了幾個百姓後,直奔黃承彥宅邸。
“砰砰砰”扣門後,一童子出門而出。黃射急忙掏出拜帖,遞給小童,說道:“族侄黃射黃德育前來拜見承彥公,有勞通報。”
小童收過拜帖,打了個哈欠,端詳黃射,覺得此人人模狗樣的不像惡人,丟下句“等着”。然後“砰”的又把大門合上。
黃射尷尬的對徐庶、石韜二人說道:“這...童子尚幼,不認得我。”
石韜上前拍拍黃射的肩膀道:“育德何必在意?承彥公乃荊州名士,上門拜訪者自然是絡繹不絕,童子乃例行本份,不妨事。”
不多時,童子開門,笑臉相迎道:“主人請公子進府一敘,黃公子有請。”
黃射從懷中摸出幾個銅板,塞給小童:“多謝,多謝。”
童子開心的將三人引入正房,隨後便是奉茶,黃承彥早已經坐在了主位上。
黃射行禮道:“族侄黃射拜見承彥公。”
黃承彥奇怪道:“育德,我們才從襄陽分別,不知道你今日前來,所爲何事?”看到黃射身後還有兩人,問道:“這二位是?”
石韜、徐庶二人上前一步,恭聲行禮道:“潁川石韜(徐庶),拜見承彥公。”
黃射迅速將二人的情況介紹給黃承彥。
黃承彥撫掌道:“如此有情有義之人,司馬徽必然喜愛。”隨即書寫兩份薦書遞與石韜和徐庶,說道:“吾和德操乃舊友,如今常有往來,甚是熟稔。汝二人前往襄陽南漳縣城南十里處,有一山莊曰水鏡莊,便可尋得司馬徽。”
石韜和徐庶大喜道謝。
黃射看到此景,不禁說道:“族叔可否給射也寫一份薦書?射亦想拜水鏡先生爲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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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記·惡首篇·劉表傳》:關西、兗、豫學士歸者蓋有千數,表安尉賑贍,皆得資全。遂起立學校,博求儒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