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倩聽得宇文修的聲音,忙向外揚聲道:“方便,方便,快進來!”
很快宇文修便進來了,穿了一身玄色衣裳,還是熟悉的深邃五官,身材卻比上次見面時,又顯得矯健修長了幾分似的,一進來便拿目光找簡潯,找到便灼灼的盯着不放了。
宇文倩還後知後覺的沒發現,自顧絮叨個不住:“我還以爲你真要最後一刻才趕回來呢,總算今兒回來了,瞧着倒是比上次又長高了一些,還長壯了一些,可見上次回去後,沒被罰得太狠,日子還算過得……那你這次回來能待多久呢,若是能一直待到過年,就最好了……”
說了半日不見迴應,這才發現自家弟弟早與心上人深情對視了半晌,眼裡只看得到彼此,怕是根本沒聽見她的話,不,根本早忘記了屋裡還有個她纔是。
只得假意悻悻的扔下一句:“得,雖然這是我的屋子,可顯然此時此刻,我纔是那個多餘的,我走便是。”帶着一衆服侍的人都出去了,還把門給關上了,心裡說不出的高興與滿足。
宇文修這才一個箭步上前,將簡潯抱了個滿懷,不知道抱了多久,直至簡潯嬌嗔的捶他的肩膀:“行了,再不鬆開我要惱了啊,就不能先斯斯文文的說會兒話嗎?”
他方順勢抓過她的手,放到脣邊吻了一下,然後依依不捨的鬆開了她,卻不肯放開她的手,牽着她到榻上對坐了,依然不肯鬆開。
簡潯只得任他握着,道:“師兄這次總不是擅離職守了罷?上次回去後,你們總兵大人怎麼罰你的?祖父病的這些時日,一直唸叨着你,你這次能在盛京待多長時間,能多回去陪陪他嗎?”
宇文修不錯眼珠的盯着她,一一答道:“這次是總兵大人同意了的,准許我待到下個月月底纔回去,所以可以時常回去陪師祖,就是軍中的軍醫大多隻擅外科,我派出去各處尋常能人異士的人暫時也是徒勞無功,師祖要再吃一陣子的苦頭了。”
至於上次回去總兵大人怎麼罰他的,不外就是打了他一百軍棍,讓他帶着傷還帶人去刺探敵情,幾天幾夜沒閤眼而已,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就不必告訴師妹,省得她擔心了。
簡潯已道:“下個月月底回去,豈不是不能在京中過年了?不過罷了,以後多的是機會,現下且別想這麼多了,只管高高興興的把倩姐姐送出門去。”
宇文修想起方纔一路進來時,觸目所及都是大紅的喜色,壓低了聲音略微酸溜溜的道:“胡嚴倒是終於美夢成真了,我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呢,真希望你明兒就十八歲了,好在這次總算可以向滿盛京的人宣佈,我已將你定下,再也不怕任何人有非分之想!你不知道,我晚間有時候想到你,都快急死了……”
話沒說完,意識到自己這話着實有些輕佻,也不知道師妹聽得懂聽不懂,且不管她聽不聽得懂,都對她是一種褻瀆,簡直恨不能自己扇自己一耳光。
簡潯當然明白他所謂的‘快急死了’是什麼意思,臉上一陣陣的發熱,偏還要裝作一副聽不懂的樣子,應上一句:“有我們可急的,這不是見到我了嗎?”
簡直尷尬得不能再尷尬了。
好在宇文倩的聲音適時自外面響起:“我說,你們兩個能暫時少敘那麼一會兒舊,等我們用了晚膳後,再接着敘成不成?”
才總算爲簡潯解了圍,忙道:“我和師兄已經說完話兒了,倩姐姐這就讓人擺膳罷。”說着,上前打開了門,請了宇文倩進來。
宇文修看向宇文倩的目光卻大是不善,這是親姐姐嗎,有你這麼會煞風景的親姐姐嗎?可真是……晚膳晚吃一會兒能怎麼樣?
宇文倩毫不示弱的回瞪着他,你們兩個纔是有情人飲水飽,吃不吃的都沒關係,我可早餓了,陪你們熬不下去了,竟然還敢瞪我,回來連話都顧不上與我說一句便把我趕出我的屋子去也就罷了,現在還瞪我,只問你晚間和明日還想不想與潯妹妹單獨相處罷?
宇文修這才收回了目光,笑着上前給宇文倩搬起椅子來:“姐姐請上座。”
心裡暗暗磨牙,後日姓胡的上門迎親時,看他怎麼收拾他!
宇文倩笑靨如花,自己坐了,招呼簡潯與宇文修也坐了,便讓人擺膳。
一時菜餚都來了,不是宇文修愛吃的,就是簡潯愛吃的,宇文倩自己愛吃的卻幾乎一樣沒有,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春燕還笑着給三人一人斟了一杯酒,笑道:“明兒大爺必定要幫着王爺待客,像這樣縣主與大爺大小姐兩個最親的人一起安安靜靜同桌吃飯的機會,必定沒有了,以後怕也難找,所以三位主子好生喝一杯罷,奴婢這便去外面守着,省得不相干的人過來,打擾了三位主子說體己話兒。”
說完屈膝一禮,退到了門外去。
宇文倩與簡潯便都有些傷感起來,端起酒杯慢慢的喝了,宇文修則早已仰頭一飲而盡了,待宇文倩喝完了,才放下酒杯,沉聲道:“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會成爲你最有力的靠山,讓胡嚴和胡家任何人,都不敢欺負你,慢待你的!”
宇文倩紅了眼圈:“你別擔心我,我能把自己的日子過好的,反倒是你,以後我不在家了,潯妹妹又還要幾年才能過來,這個家裡,你可就連一個說心裡話兒的人都沒有了……以後回京,大半時候都住到侯府去罷,父王那兒,我會與他說,讓他別介懷的,也別時時想着不沾王府一絲一毫,不沾父王的光,時時想着拒他於千里之外,這些年他心裡不是不愧疚的,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每次一跟你說話時,你又是那個態度,他不生氣也得生氣了,一生氣還怎麼好好兒說話?”
說着拉了簡潯的手:“潯妹妹,弟弟是個驢脾氣,就你的話他還能聽進去,以後還請你多多包涵,多多勸他,到底人生就這麼短短几十年,不是嗎?”
簡潯覷了覷宇文修的臉色,知道多年的心結,不是現下宇文倩幾句話就能解開的,只笑道:“倩姐姐放心,我都明白的。”
宇文倩這才含淚笑了起來,舉了筷子不停的給宇文修夾菜:“你多吃一些,軍營裡日日能吃到什麼好東西。”
簡潯趁機問道:“對了師兄,除了秦三英,你還帶了誰回來,連日你要用他們嗎?我上次去親衛家眷們住的莊子上時,承諾過他們,下次他們若回了京,一定讓他們儘快回去一家人團聚,你要不讓週四平排一個輪值表,讓他們輪流回去與家人團聚罷,也是你的恩德。”
宇文修想了想,道:“我帶了二十餘人回來,除了兩個平日養馬馴馬的,因爲我們的馬都是戰馬,速度雖快,耐力卻不足,這次長途跋涉的回來,得專人看顧着好生休養幾日才能恢復,除了他們兩個,其他人我暫時都用不上,不用輪班了,讓他們明兒都回去罷,反正三英四平沒有家眷,我身邊有他們兩個儘夠了。”
簡潯點點頭:“那就好,那你記得待會兒吩咐下去。”
宇文倩不由笑道:“潯妹妹這樣,還真挺有那麼幾分賢內助的架勢呢!”
說得簡潯面上飛霞,夾了一隻水晶蝦仁就塞到了她嘴裡去:“倩姐姐就知道胡說,這下說不出來了罷?”
宇文修則似笑非笑道:“若是後日某人怎麼也答不上我們這邊給出的題目,進不了我們家的門,姐姐說他‘才子’的名聲會不會毀於一旦,成爲全盛京城最新的笑話兒啊?”
正說着,冷不防外面傳來了春燕的聲音:“表小姐怎麼這個時辰過來了,我們縣主正與大爺和簡大小姐用晚膳呢,不然表小姐等會兒再來?”
唐若兮笑得一臉的羞怯:“那我來得不巧了,我還想着,表姐之前幾日用膳都是我作陪,就算今兒簡妹妹來了,也不過多了一個人,怕她覺得不熱鬧呢,原來表哥也回來了,說來一家子骨肉至親,我還沒見過表哥呢,很該好生見個禮纔是……那我就不打擾春燕姐姐了,晚些時候再過來陪表姐說話兒罷。”
裡面宇文倩聽她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又是說她與他們姐弟是骨肉至親,彼此很該好生見過,又是暗示自己還沒用膳的,之前看着挺木訥,想不到忽然這麼會說話兒了……只得揚聲吩咐春燕:“請表妹進來罷,橫豎也沒有外人。”
本來如今舅舅和表妹來他們家做客處境就有些尷尬了,說是舅爺,可睿郡王妃的兄弟們也來了,下人們豈有不看菜下碟的,那她就更得與他們做臉,讓下人們不敢怠慢他們了。
待唐若兮進來後,宇文倩又吩咐了人立刻添一副碗筷,再做幾樣爽口的小菜來,才與宇文修和唐若兮彼此介紹:“弟弟,這是舅舅家的若兮表妹……表妹,這是你表哥宇文修。”
唐若兮便屈膝衝宇文修福了一福,正式叫了“表哥”,擡頭時壯着膽子看了宇文修一眼,立時呆住了。
宇文修的態度就冷淡多了,他對簡潯和宇文倩以外的年輕女子,從來都是一個表情,那就是沒有表情,對簡菡是這樣,對唐若兮自然也是,不過淡淡“嗯”了一聲,還了個半禮便罷了,連‘表妹’都沒叫一聲,更別提正眼看唐若兮一眼。
唐若兮還一副呆呆的樣子,滿腦子都只剩下一個念頭,表哥也太、太好看了一些罷!
下午她回到自己客居的院子後,見屋裡樣樣傢俱程設都華貴非常,自己住的屋子三面臨水一面靠岸,風景亦是絕佳,見了簡潯後的自慚形穢不免又動搖了,這樣的日子,她哪怕嫁給他們當地人人都想嫁的東牀快婿紀家的二公子,怕也是過不上的,何況她還嫁不進紀家去,倒是表哥這邊,到底是嫡親的表妹,與簡大小姐比起來,也不是絲毫勝算就沒有。
所以她便沒有打發人出去告訴自己的父親,不要再有非分之想,待聽說宇文修回來後,想着他與表姐姐弟情深,必定是要先去表姐屋裡了,纔會立刻收拾一番,趕了過來,想着若表哥對自己不假辭色,那自己便徹底打消了念頭,省得弄得自己難堪。
萬萬沒想到,表哥會長得這麼好看,那她無論如何,也要試上一試了!
見唐若兮一見自家弟弟,便紅了臉滿臉的嬌羞,宇文倩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再想到前幾日初見舅舅,舅舅便老是變着反而的打聽有關弟弟的事,就越發明白了,偏她竟一直到現在才反應過來……立刻咳嗽起來:“咳咳咳,一個個都愣着做什麼,還不快扶表小姐坐下?”
春燕知機,忙上前說了一句:“表小姐,奴婢扶您坐下罷。”扶着終於應聲回過神來,臉越發紅得能滴血的唐若兮坐下了。
宇文倩方笑道:“表妹,你是被你表哥凶神惡煞的樣子給嚇住了罷?別怕,他從來都是這個樣子,你只要不惹到他,他不會對你動手的,不過若是不慎惹了他……”
嗔起宇文修來:“上次你踹得潯妹妹家的三小姐吐血之事,當時踹完你就回薊州了,我竟一直沒找到機會說你,今兒總算有機會了,你也真是,那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就算他真惹了你,你說與他們家的大人,讓他們家大人罰她便是,竟直接當胸就是一腳,你的一腳得多重啊,生生踹得人家吐了血,若不是侯爺護着你,簡家二叔也不與你計較,我看你怎麼收場!潯妹妹,你也不說管管他,別跟我說什麼你憑什麼管他啊,你既是他的師妹,更是過幾日就要與他正式定親了的未來妻子,你都管不得他了,還有誰管得?”
這話意思就多了去了,既點名了宇文修性格暴戾,對別的姑娘一言不合上腳便踹,也點名了他已是有主兒的人,主兒就是簡潯,讓別人都別再有非分之想。
唐若兮豈能聽不懂,紅得能滴血的臉瞬間蒼白如紙,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
果然表哥與簡大小姐是一對兒,而且不日就要定親了,那她還有什麼可奢望的,本來她心底深處其實就知道,自己壓根兒就沒有希望,只是人都有僥倖的心理罷了……這樣也好,早點夢醒了,也省得自取其辱,她怎麼也是從四品官員的嫡長女,總不能委屈給人做妾罷,哪怕那個人再好看再有本事,都不值得她這樣委屈自己。
就是大表姐顯然什麼都知道了,指不定簡大小姐也知道了,她明兒還有什麼臉面見她們啊?
這般一想,唐若兮哪裡還在屋裡待得下去,忽然站起來,隨便指了個藉口:“我忽然想起忘記一件十分要緊之事了,就不打擾表姐表哥和簡妹妹用膳,先回去了。”便屈膝一禮,跑了出去。
宇文倩這才暗自鬆了一口氣,好在到底是個聰明人,不然事情就難辦了,看來她明兒就得告訴父王,讓父王與舅舅開誠佈公的談一談,最好能當面承諾會替表妹說一門好的親事,以讓舅舅安心了。
三個人遂坐下繼續用膳。
待用完後,宇文倩是個急性子,心裡有事不立時辦了,怎麼也不能心安,想着反正弟弟也巴不得自己別留下礙事兒,便吩咐了宇文修幾句:“我去前面一趟,忽然想起有幾句話與父王說,可又不能留潯妹妹一個人在屋裡,那就太失禮了,你暫時幫我款待一下潯妹妹罷,我很快回來,至於你,父王跟前兒我會替你解釋的,明兒再去見他也是一樣。”
自出門往前面尋睿郡王去了。
簡潯見四下無人了,才半是認真半是玩笑的湊上前,掐起宇文修的臉來:“沒覺得這張臉有多好看啊,怎麼一個個的見了,就跟餓狼看見了羊似的,恨不能立刻撲上前啃上一口呢?”說到最後,實在忍不住帶出了幾分酸溜溜來。
宇文修還以爲她湊自己這麼近,是想主動親近他呢,這樣的好事,他除非傻了纔會拒絕,心裡驚喜莫名之餘,也往她湊得更近了些,哪裡能想到她是想掐他的臉呢,就算痛他也絕不會躲開了,何況還一點也不痛,遂任她掐着,笑道:“師妹,你終於誇我好看了,我還以爲,你從來沒覺得我好看過呢,就是什麼餓狼什麼羊的,我怎麼聽不懂呢?”
簡潯鬆開了手,有些沒好氣的道:“別裝瘋賣傻的啊,你會聽不懂?你一年也不過就回京這麼兩三次而已,見到年輕姑娘家的機會更是少之又少,偏就這麼兩次,就惹來了兩朵爛桃花,還不知道在薊州時,你惹了多少爛桃花呢,怎麼辦,我真想把你的臉給撓花啊,看你以後還怎麼招蜂引蝶。”
說得宇文修是哭笑不得,“我哪有招蜂引蝶了,我連她們長什麼樣兒都沒看清楚好嗎,在薊州就更不必說了,日日待在軍營裡,連蚊子都是公的,怎麼可能招蜂引蝶啊,你要是實在想撓我的臉,撓就是了,反正我們兩個,有你一個人負責貌美如花就夠了。”
一面說,一面果真把臉湊到簡潯面前,一副任她處置的樣子。
這下哭笑不得的,就輪到簡潯了,把他的臉推開了,才道:“你想日日對着一張貌美如花的臉,我難道就不想了?算了,這次就饒了你,以後你可得越發的潔身自好纔是,不然下次我可真要不客氣了!”
她的直覺還真是該死的準,唐若兮果然抱了其他目的進京的,誰讓表哥表妹什麼的,在世人眼裡,簡直不要太相配呢?
得虧倩姐姐當機立斷,唐若兮也是個聰明知廉恥的,不是簡菡那等不要臉的貨色,不然到頭來尷尬難做的,還是倩姐姐,師兄纔不會管這些破事兒,也不會怕別人難做難堪,希望這事兒能到此爲止罷。
宇文修立刻湊上前,握住了簡潯的手,嬉笑道:“等什麼下次纔不客氣,現在就別客氣,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罷,我一定不會反抗的。”
換來簡潯一啐:“呸,沒個正形,真該讓你那些親衛和你手下的兵看看你這副樣子的,看以後還有誰會服你!”
“我這副樣子,可只專屬於你,全天下再沒有第二個人能見到的……”
兩個人膩膩歪歪的,一直到宇文倩回來,宇文修才依依不捨的回了自己的院子去。
春燕讓人備了熱水來,裡面加了各色香花和藥材,給宇文倩沐浴,順便也給簡潯準備了一份,於是二人一邊泡着香湯,一邊說起方纔的事來。
簡潯當然是不會先提這事兒的,是宇文倩主動提及了:“我已與父王說了,請他務必幫表妹尋一門好的親事,父王也已答應了,說明兒得了空就請了舅舅去問有什麼要求,爭取趕在他們回去以前,把事情定下來,我這心裡的一塊大石,總算是能落下了。”
她才笑着接道:“王爺肯幫忙,當然就最好了,其實兮姐姐也算是個通透人,只是素日可能見的人少了些,又是頭一次進京,所以有些畏首畏尾的罷了,時間長了,自然也就好了。”
心裡的大石也跟着落了地。
第二日,是宇文倩鋪嫁妝的日子,來添妝賀喜的人也是越發的多了,平氏也來了,送了宇文倩兩套赤金的頭面和一串十八子的翡翠手串,顆顆大小均勻,瑩潤通透,一看就知道是上了年頭的好東西。
宇文倩一問之下,才知道是先崇安侯夫人留下的,崇安侯知道她出嫁,特意讓人找了,讓平氏帶過來給她的。
少不得又是一番感激與感動,還想着等三朝回門後有了機會,一定要讓胡嚴帶了她去崇安侯府探望崇安侯,給他老人家磕個頭纔是。
這一日,除了宇文倩屋裡,王府上下都是忙得腳打後腦勺,宇文修則一直跟着睿郡王在外面待客,一直到午正,纔算是將八十八擡嫁妝都發了出去。
榮親王妃有意給宇文倩做臉,打發了自己的長媳,榮親王世子妃跟去胡家給宇文倩鋪牀,她自己則留在睿郡王府內,親自幫着主持有關明日婚禮的一應事宜。
把睿郡王妃的鼻子都差點兒氣歪了,這樣的行徑,到底置她這個睿郡王妃,睿郡王府的當家主母於何地?這不是擺明了告訴賓客,她這個後孃當得顯然有不當之處嗎?偏王爺也不說一句話,就由得榮親王妃折騰,世上怎麼就有這麼可惡,手這麼長的人了,她有本事去宮裡時,也這樣耍威風啊!
還是想着要不了多久,至多再過幾個月,一切都不同了,她才堪堪忍住了滿腔的怒火,繼續做起自己的該做的事來。
是夜,榮親王妃也留在睿郡王府沒有回家去,晚膳後,她帶着一個貼身丫鬟,輕悄悄的到了宇文倩屋裡來。
簡潯一看她這副樣子,便知道她是要來給宇文倩傳授明日洞房花燭夜的某些事體了,給榮親王妃見了禮,便指一個藉口出去了,心裡對榮親王妃越發的有好感,這樣隱私的事,指着睿郡王妃來做,那才真是大家都尷尬,她能連這個都替宇文倩想到,果然素日說的當宇文倩與定真縣主一樣看待,不是白說的。
走到門邊,簡潯隱約聽見榮親王妃吩咐春燕:“把這沙袋放到待會兒你們縣主沐浴要用的熱水裡,你不知道,這方子名喚‘修真方’,不但今夜,明晚上去了胡家後,也要用上,最好能接連用上七八日,以後就好了……”
簡潯忍不住臉上一熱,加快了腳步。
她當然知道修真方,那是宮裡的老方子了,專用來減輕姑娘第一次疼痛的,宮裡幾乎每個妃嬪第一次侍寢前,都會配備……前世那些不好的回憶,她已不想再多想,不過她還是要感謝那些不好的經歷,除了疼痛與屈辱,也不是真就讓她一無所獲的。
翌日天還沒亮,宇文倩與簡潯便被叫醒了,拜年輕所賜,哪怕昨夜到快三更天,二人才迷迷糊糊睡着了,這會兒臉也跟才剝了殼的雞蛋似的,光滑細膩得什麼痕跡都看不出來。
春燕與夏鶯忙服侍宇文倩沐浴去了。
簡潯便幫着招呼起榮親王妃和全福夫人們來,心裡知道宇文倩現在只怕比昨夜更緊張了,忙又讓人去給她準備了一盞杏仁露來和熱牛乳來,待會兒好給她安神。
很快宇文倩便沐好浴出來了,簡潯把牛乳遞給她喝了,才扶着她到鏡臺前坐下,讓全福夫人給她開臉梳頭,等這些忙完了,又服侍她穿起大紅色的嫁衣來。
宇文倩是縣主,所以今日的吉服是比着縣主服制來做的,穿上後襯得宇文倩是越發的雍容華貴,明豔逼人。
不一時有下人端了飯來,宇文倩在全福夫人的指揮下,含了一大口在嘴裡,然後吐在了全福夫人手中的紅紙上,後者再把她吐出來的飯一分爲二,一半放到睿郡王府廚房的米倉裡,一半由胡家的全福夫人帶回去,放在胡家廚房的米倉裡。
簡潯不知道這是什麼講究,兩世以來,她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人出嫁,看得頗有興致。
等宇文倩梳妝完,睿郡王妃笑着進來請大家去坐席了,她今日也是一身喜慶打扮,至少看表面,是看不出有半點不高興的,只是看到盛裝後的宇文倩後,她明顯怔了一下,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纔回過神來,笑着引了大家都出去。
宇文倩這才握了簡潯的手,聲音有些發顫的道:“潯妹妹,怎麼辦,我好緊張,我不想嫁了,怎麼辦,我能不能不嫁了啊……”
簡潯少不得要安慰她:“倩姐姐別緊張,這雖是你少女時代的結束,卻也是你生命裡另一個新階段的開始,我相信你能適應得很好的,何況你還有我們,我們任何時候都是最有力的後盾……”
在隨即響起的“噼裡啪啦”的鞭炮聲中,不緊不慢的開解了宇文倩半晌,她才總算漸漸平靜了下來。
彼時大門外,一身大紅吉服,瞧着比素日精神不少的胡嚴則正過五關斬六將,在應對以宇文修爲首的大小舅子們提出的種種問題,誰讓宇文倩是宗室縣主,偏宗室裡缺什麼也不會缺人,所以他的大小舅子根本數不過來呢?
好在胡嚴能與平雋齊名,絕非浪得虛名,泰半問題都能答上,便偶有一兩個刁鑽古怪的,一時想不到,跟他來迎親的儐相們也及時想了出來,才總算趕在吉時前,順利進了睿郡王府的正堂,見到了睿郡王和睿郡王妃。
睿郡王最疼愛的就是宇文倩了,今日女兒要出嫁了,他欣慰之餘,更多卻是不捨,待胡嚴給他跪下磕了頭後,他叮囑了胡嚴好半晌,直到全福夫人扶着鳳冠霞帔的宇文倩進來,才堪堪打住了,受起宇文倩的禮來。
之後少不得又叮囑了宇文倩一番,才紅着眼圈,給她蓋好了蓋頭,看着宇文修背了她出去上花轎。
宇文修心裡的不捨比之睿郡王,一點也不遑多讓,揹着宇文倩的腳步,沉重得他覺得每走一步,都是那麼的艱難,都說女孩兒嫁人是喜事,可任誰去了一個陌生的環境,連最親近的人夫君都是那麼的陌生,一開始能真正喜悅的新娘子,也沒幾個罷?
只盼胡嚴能跟他待師妹似的待姐姐,讓她不受任何委屈,否則,他絕不會與他客氣!
將宇文倩背到花轎上去後,宇文修沉沉與她說了一句:“姐姐,記得凡事都有我!”
得了宇文倩明顯帶着哽咽的一聲低低的“嗯”後,才放下了轎簾,向外面的胡嚴道:“我姐姐,以後就交給姐夫了,請姐夫務必善待她,不讓她受委屈。”
這聲‘姐夫’,到了這會兒,是不叫也得叫了,心裡則想着,只要胡嚴以後對他姐姐好,就是現讓他叫他一百聲‘姐夫’他也願意。
“小舅只管放心,我絕不會讓縣主受委屈的。”胡嚴自是鄭重應了,待前面的司儀大聲叫了:“吉時到,起轎——”後,才翻身上了馬,迎了花轎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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