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嬤嬤點點頭:“只在附近走了走,遇上了…遇上了容嬪,說了幾句話,還有欣貴人,只遠遠看到了,點點頭算打了招呼,話都沒說。”
“陪着貴妃一齊出宮的是哪幾個人?”
“老奴只帶了兩個小太監,還有玉隱和玉芝兩個丫頭。”
沈落又點點頭:“出去走了多久?什麼時辰回宮的?回宮後可有吃了什麼喝了什麼?”
接連問了好幾個問題,孫嬤嬤被沈落這番做派嚇了一跳。
這位攝政王妃慣常以溫柔謙和的模樣示人,雖是孫嬤嬤閱歷頗深,能看出她不是面上看着這麼好說話,但此刻她忽然這般咄咄逼人似的,也的確是比孫嬤嬤原先預料的還要深沉幾分。
宮中手段頗多,有的是不留痕跡的手法,是以孫嬤嬤起初沒抱多大的希望能找出兇手,但此刻見了沈落這架勢,她沒來由也多了幾分信心,立時身子站得更直了些。
“出去不過走了小半個時辰,娘娘說是乏了,我們便回曲宜宮了,回宮後……娘娘口渴,飲了幾盞茶水,隨後就歇下了,吃是沒吃的。”
不等沈落再問,孫嬤嬤自己又接着道:“興許是逛得累了,娘娘午膳用得很少,只喝了一點小廚房燉的烏雞湯,蜜蠟肘子也只吃了幾口,那湯還在,剩下的肘子則是分給了幾個丫頭,她們現在都還好好的呢…”
說到這裡孫嬤嬤便停了下來,只看着沈落,應是後來萬沛兒就覺得不適,發生了小產的事。
沈落思量着今日發生的諸事,先前玉蘭說是吃了蜜蠟肘子才小產的,現在肘子早就吃光了,也無從查證了。
且那蜜蠟肘子是襄安樓買來的,是蘇景佑派人買的,有沒有問題他總是也查看過的,這世上能逃過皇帝眼的毒或是藥,大約十分少見。
這蜜蠟肘子只能先放一放,或是…先去襄安樓探查一番有沒有蹊蹺?
沈落想着,看向孫嬤嬤:“聽半夏說皇上扣了些人,是今日進出過曲宜宮的,都有哪些?”
“不過是宮外的侍女和小太監們。”
“怎麼半夏說還有主子?”
聞言孫嬤嬤一怔,隨即搖搖頭:“沒有,只是陛下下令時說了,無論主子還是宮人都一併扣押了,想是丫頭們傳話不仔細的緣故。”
沈落只又點點頭。
那些宮人們被蘇景佑扣押着,沈落雖是想查一查,卻終歸不是她的權力,與其手伸得太長,還是安心把這些人留給蘇景佑來審問。
沈落朝着萬沛兒寢殿的方向看一眼,似是又看見了榻邊那個落寞的帝王。
只希望他能儘快振作起來吧……
“娘娘還有什麼要問的嗎?”孫嬤嬤躊躇着說了一句。
沈落站起身:“嬤嬤去陪着她的,勞嬤嬤跟陛下說一聲,我等貴妃好些了再來,今日就先回去了。”
知道沈落是打聽完了今日的事,要出去揪出那個惡毒的人了,孫嬤嬤忙朝着沈落規規矩矩行了一個正禮,這才應聲,又送了沈落出宮,自己才往萬沛兒的寢殿去了。
出了曲宜宮的大門,沈落回頭看了一眼,孫嬤嬤慣來走路脊背挺得筆直,今日竟是有些佝僂了。
這宮裡先前意氣風發的人,今日忽然都失了神志似的,而先前失意的人,今日是不是忽然得意起來了?
微微揚了下巴,沈落眼中閃過一抹殘忍。
不管是誰在暗中得意,遲早她都會讓那個人生不如死。
“王妃…”
沈落回身,見宮牆邊上的半夏走了過來,身後還跟着紅了眼的玉蘭。
到了沈落跟前,半夏讓開身子,沈落便朝着強忍眼淚的玉蘭道:“莫要哭了,你現在應當守好宮門,不要讓任何人進出,一切等着皇上來查。”
玉蘭咬着牙點點頭,漸漸直起了身子。
今日不是寒暄說話的時候,三人沒再說旁的,只等玉蘭在宮門口站好,沈落和半夏便一齊離開了曲宜宮。
此時天色已經盡暗,宮中各處都掌了燈,沈落只走了沒幾步,前頭顯出一個高大修長的身影來。
“夫人…”蘇執從不遠處快步走向沈落,手中還拿着一件衣裳似的東西。
“王爺。”沈落應聲朝着蘇執走過去,等快到蘇執面前的時候,她看清了蘇執手裡拿着的是一件大氅。
本是硬着心腸在詛咒那害死萬沛兒孩子的人,她甚至不讓自己去爲那孩子難過,可此刻蘇執體貼地爲她披上了大氅,呼嘯的寒風被隔絕在外頭,她內裡反是生出了軟弱。
或許不是大氅讓她軟弱,而是因爲蘇執護在前面,那些暗處的危險她不必自己去提防,也總算是有了一點女子的心腸,總算是有了喘息的空隙。
沈落倚靠到蘇執懷裡:“她還沒醒……”
“會醒的,本王傳太醫院的人問過了。”
沈落抱蘇執抱得更緊了些。
“這裡風大,咱們回去再說。”
沈落不說好也不說不好,蘇執便乾脆一把將她抱了起來,不等沈落說話,他俯首彎了彎眉眼:“本王從沒人的地方走,有人的地方就放你下來。”
沈落這纔沒反駁。
隨即蘇執背對着半夏吩咐:“你自行出宮去吧。”
半夏一愣,不等她應聲,宮燈下的人影一晃,蘇執竟是抱着沈落縱躍到了樹上,隨即樹上窸窣一響,蘇執和沈落已不知去了哪裡。
夜色漸深。
曲夏宮的屋頂上頭,兩道人影站得筆直,完全不把宮衛放在眼裡。
其中一道人影說:“我不方便進去,在這兒等你。”
“我去去便回。”另一個人影道。
曲夏宮的浴房中,康欣馨脫了衣裳正泡在水中沐浴。
“喜兒,水不夠熱,再加些熱水。”
半晌卻是無人應答。
“喜兒?”康欣馨又喚了一聲,仍是一點動靜都沒有,隨即她想轉過頭去看,不等她轉過去,忽然‘呼’一聲,浴房裡頭好端端的,竟是忽然起了一陣風。
“喜兒,快把燈掌上!”康欣馨說着,情不自禁雙手抱在胸前。
可這動作尚未做完,康欣馨忽然覺得脖頸一涼,一股寒風已經在背後堪堪停住。
“欣貴人,不要叫喊,我問你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