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擡起眼皮,冷淡的目光看着叫住她的趙琰:“王爺還有吩咐嗎?”語氣毫無波瀾,沒有絲毫情感,讓人感覺說話的智商一具行屍走肉。
“阿琰!”章寒煙看着趙琰不善的目光,生怕趙琰爲難方寧,在趙琰的耳邊溫柔地叫了一聲。
趙琰看了看章寒煙,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然後纔看着方寧說:“你有東西掉了!”趙琰的眼神頗好,只是淡淡一瞥就看到方寧身後的草叢裡躺着一個東西。
方寧眼神裡卻是一下子就帶上了緊張,一隻手已經捏緊了拳頭,不過看了一眼一直望着她的章寒煙跟趙琰,方寧還是鬆開拳頭,轉而捏着自己的衣角。僵硬的脖子往自己的身邊看了看,沒發現什麼,又擡起眼睛疑惑地望着趙琰。
趙琰一副不在意的樣子,看到方寧看過來後就放開章寒煙,自己走的涼亭中央,喝茶休息,也不再看方寧。倒是章寒煙從涼亭裡快步走到方寧面前,然後指了指方寧身後的草叢:“那裡是不是有一個荷包啊?”
方寧說着章寒煙的手指終於看到了自己的荷包,心裡緊繃着的弦終於鬆了。轉身帶着感激的目光看了章寒煙一眼,看的章寒煙莫名其妙。方寧快速撿起荷包塞進自己的懷裡,又飛快地跟章寒煙道謝,再次以飛一般的速度消失在院子裡。章寒煙望了望亭子裡的趙琰,全然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阿琰,你可不可以不爲難寧兒啊?”章寒煙說的小心翼翼,生怕太過着急反而讓趙琰懷疑。她知道趙琰一直想要一個孩子,但看他剛剛望着石榴樹的模樣就知道他的心思。儘管章寒煙自己也想有一個孩子,可是有些事情真的不是想就能有的。章寒煙有時候心裡越想就會越覺得虧欠,甚至產生過當初不應該接受趙琰的心意的可怕念頭。
“寒煙,我知道你心善,或許還念着行之的舊情,可是行之是行之,方寧是方寧。”趙琰總是覺得方寧跟自己的知己方平不是兄妹,因爲在方寧的身上他找不到任何方平的氣度和品質。
“愛屋及烏,哪怕把對行之的友誼轉一點給方家最後的血脈都不行嗎?寧兒她真的很……可憐。”章寒煙溫婉的眼神盯着趙琰,目光含水,柔波盪漾。
趙琰無奈一笑,起身將章寒煙攬入懷中:“寒煙,我總是拿你沒辦法。只要方寧安分,我倒也不會爲難她的,你放心。”
章寒煙躲在趙琰的懷裡,終於露出笑容,可是眼睛裡淡淡的哀傷也無法隱藏。緊緊抱住趙琰,汲取着他的溫暖,心裡些許安慰。她相信只要自己努力,趙琰總不會一個人孤獨終老的……
方寧一路小跑,終於是回到了綠蘅院,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門。捂着自己狂跳的心臟,方寧喘着粗氣,心想總算是逃過一劫。稍微平復了一下,方寧才掏出懷裡的荷包,終於拿回來了,那是方平從不離身的東西,也是前些日子方平才交給方寧的,方寧一直帶在身邊,倒是沒想到今天一時大意弄掉了。還好上天難得眷顧她一會,總歸是找回來了。
方寧磨蹭着荷包上的針線,那是她嫂子宋媛的針腳,方寧記得,宋媛總是在喜歡在荷包上繡上格桑花,據說那是西疆的一種幸福之花。方寧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打開荷包移開,荷包卻是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方平的玉佩早已經不知所蹤。方寧含恨將荷包扔在地上,沒想到努力了一陣還是白費力氣,即使找到了荷包還是丟了玉佩。
雙手拍打着自己的腦袋,怪自己笨,怪自己蠢,爲什麼拾起荷包的時候沒發現裡面已經沒有東西了呢?方寧覺得自己簡直就是沒用,在趙琰的面前緊張成那樣子,居然還是把玉佩落下了。
方寧心中氣憤難平,想了想還是撿起了地上的荷包,然後打算出門再去王府後院尋一圈。剛剛打開門,就看到竹顏正準備敲門。
“主子,怎麼了?”竹顏看到方寧急匆匆的樣子,心裡難免擔心。
方寧很無奈地說:“我真是太笨了,荷包是找回來了,可是卻沒有發現玉佩不在裡面。”
儘管竹顏有些吃驚,但是爲了安慰方寧,她多說什麼,只是打算陪着方寧再去找找:“主子,我陪你去找。”
方寧點了點頭,心中卻是鬱結難舒,愁腸百結。
主僕二人在一起出現在後院,幸好趙琰跟章寒煙已經不在了,方寧鬆綠一口氣,至少在找東西的時候不用擔心趙琰察覺什麼而提心吊膽了。兩個人在後院裡仔細找起來,可是翻遍了花花草草,落葉殘紅,也沒有發現玉佩的蹤跡。
天色已經不早,方寧還是沒有任何突破,俏臉被汗水浸透,略顯蒼白乾裂的脣色看的讓人心疼。
“主子,你先別擔心,落在一般貪財的奴才手裡,大不了就是被買了,也不一定會落到有心人手裡。”
方寧知道竹顏在安慰自己,可是除了抱着一絲僥倖,她還能做什麼?只怪她自己太粗枝大葉,今天不知道是爲何將荷包帶在了身上。
任由竹顏拉着自己往綠蘅院走,方寧如同掉了魂似的,一直在想着還有沒有地方沒被自己找過的……
“爺,王妃跟竹顏的確又回後院找了,只是他們找了一個下午似乎也沒有發現什麼東西。”小東站在趙琰的書房裡,向趙琰彙報着自己暗自觀察方寧得到的情報,心裡不怎麼高興,想他堂堂四大護衛之首,居然之首被派去跟蹤一個小小的王妃。雖然他承認這個王妃曾經很厲害——當年硬是在沈總管和雲生阻攔下,突破重圍趕到刑場。可是現在一年多過去了,也沒見方寧再有什麼驚人的動靜。
趙琰手裡不知道拿着一塊什麼,一直不停地摩挲着,小東感到好奇,不過想了想往日裡雲生好奇的下場,還是忍住了,只是靜心等待着趙琰的吩咐。
趙琰劍眉深鎖,一副深思的樣子,小東暗自吐了一口氣,心裡叫苦。每一次他的爺這樣,他就得吃苦,一動不動站着等候老大的吩咐,可是老大的心思他也猜不透,不知道什麼時候趙琰纔會想起他這個大活人還在書房裡。
果然不出小東所料,他的爺一直靜坐在椅子上,一句話也不說。因爲是練武之人,內息很弱,幾乎不可聞,小東差點就以爲他的爺已經遭遇不測死了。還好在小東第三次將內力關注到腳上化解麻痹的時候,趙琰終於開口了:“小東,繼續監視綠蘅院的動靜,尤其是竹顏那個丫頭,她武功不弱,別被發現了。不許派一般人去,要麼你親自去,要麼派小南他們去。”
小東眼珠子轉了裝,問道:“爺,讓雲生去吧,他武功跟我不分伯仲,其他人我不放心。”
趙琰看了一眼小東,總算是勾起了一抹笑意,他身邊的兩個得力之人總算喜歡互相坑對方。小東是個面黑心更黑的人,抓住機會就會不遺餘力地整雲生。想了想,雲生最近表現欠佳,居然讓自己中了逆黨的奸計,該罰,就讓他大材小用反省一下吧!
“就讓雲生去吧!你跟他說是我的意思,他手裡的人馬分一半給你。”也是中過逆黨的軌跡,趙琰才發現有時候得多準備一招後手。雲生掌着一半人馬,再讓小東掌管一部分,再遇到情況也不至於讓人全部牽制住。
“屬下遵命,屬下告退!”小東恨不得立馬看到雲生接到命令時的樣子,連聲領命後告退。
小東走了以後,趙琰纔將手裡捏着的東西放到書案上,那是一塊成色不錯的玉佩,雖然邊角有些磨損了,但是玉佩上刻着的方平二字還是清晰可見。趙琰相信自己絕對不會認錯,這玉佩他看到方平帶在身上從未離過身。方平已死,可是現在玉佩卻出現在王府,若說其中沒有蹊蹺,打死趙琰他也不信。
但看方寧之前慌張的樣子,這其中必有內情,或許有什麼驚人的消息正等着他去發現。趙琰把玩着那塊玉佩,臉上浮現出莫名的笑意,讓人看不清真假。
趙琰又出神了許久纔打開書案下的暗格,將玉佩放了進去,手突然碰到暗格裡的一個斷了手柄的波浪鼓,趙琰臉上的笑意又慢慢浮現,比先前還要柔和的多。幸好趙琰是在自己的王府,遠離了北境的駐軍,不然讓那羣兵看到自家戰神王爺這個溫柔的笑容,他們一定無法接受的。
趙琰在北境一直是戰神的化身,禦寇殺敵,殺伐果斷。在軍營裡常常是一副活閻王的表現,也就只有在提到章寒煙的時候,臉上的神情會稍加緩和一些,但是也從來不會向現在這樣。
最後趙琰還是收起了笑容,慢慢關上暗格,心裡有些微動,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出去走動了,有點想去看看波浪鼓的主人。想起這個撥浪鼓的主人,趙琰臉上有些無奈,那是一個哭起來怎麼也勸不住的主,非得趙琰抱着才能偃旗息鼓。
最後趙琰還是決定不去了,他不想太多掛念,看到那個撥浪鼓的主人,他總會想起另外一個已經不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