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凝絡似乎也嚇着了,對着楚流煙慌慌張張的說了一聲:“楚姑娘,我去告知吳國公去。”隨即便追着翠兒的身影跑了出去。
這時候,好些平素‘侍’奉馬秀英的丫鬟婢‘女’紛紛都跑了過來,嘰嘰喳喳,吵吵嚷嚷的,攪和的楚流菸頭大如鬥,心煩意‘亂’的。
楚流煙不由喝了一聲:“你等快快出去,不要在此打攪我給馬伕人療傷。”
丫鬟婢‘女’們頓時鴉雀無聲,一個膽子微微大一些的丫鬟上前問道:“楚姑娘,要不要我們留幾個下來打下手。”
楚流煙原本是想要留幾個人下來的,後來覺得人多無益,母親留下的札記中的療毒的法子頗爲奇特,實在不宜爲人看到。便開口說道:“不必了,你等全部出去好了,沒有必要在屋子裡頭‘侍’候着,只是出去之時,將屋‘門’關好,尋常不相干的人,切莫讓他入內。”
聽了楚流煙的吩咐,一衆丫鬟心中雖然也極爲掛念馬秀英的情形,不過也沒有違逆。便悄然推出了屋子,將屋‘門’帶好,隨即便立在滴水檐下,靜靜的候着,側耳聽着裡頭的動靜。
楚流煙小心翼翼的將馬秀英扳轉了過裡,靠到自己的手臂上。隨即俯首一看臂彎中的馬秀英,入目便是一張灰敗的臉龐,翻看一下馬秀英的眼皮,只見馬秀英的眼‘色’之中微微泛着詭異的棕‘色’的晶芒。
楚流煙驀然想到孃親遺留下的扎記裡頭所提到的一種“芙蓉晶炎毒”,只覺心中一寒,心中已然明瞭定然是府中有人特意下毒,想要謀取了馬秀英的‘性’命。
掐了掐馬秀英的人中,似乎還有一些模糊的意識。楚流煙明白這是雲南毗鄰的某國盛產的鴉片煙膏。
據聞鴉片煙膏乃是該國一種名爲罌粟的有毒果子中提煉出來,若是提煉得法,炮製出來的鴉片煙膏倒也頗有止瀉提神的功效,民間醫士將其援爲‘藥’引,對於痢疾腹瀉之類的病症倒是頗有些奇效。一經服食,泄瀉立止,只是‘藥’‘性’頗爲不易控制,且有令人吸食成癮之弊,故而民間雖已入‘藥’,不過普通醫士絕不會輕易令其入‘藥’。
楚流煙依據孃親手札所言,已然可以判定茶壺之中雖然不多毒物甚爲厲害,不過馬秀英只是喝了一杯,中毒不深,頗易料理,‘性’命可保無虞。
楚流煙猛地在馬秀英的背‘門’上的一個‘穴’位出狠狠的擊打了幾掌,馬秀英猛地吐出了一口黑血,面‘色’上卻已然是漸漸的轉白了許多。見到如此情形,楚流煙心知馬秀英方纔所中之毒已然被自己去了大半,日後只要修養幾天,自然也就可以安然無恙了。
轉眼看到馬秀英嘴角的一絲殘留的血跡,楚流煙便起身進入側間,給馬秀英取過一條手巾來,慢慢的幫着依然昏‘迷’未醒的馬秀英抹去嘴角的污漬。
一切料理妥當之後,楚流煙便將馬秀英扶到了‘牀’榻上,輕輕的服‘侍’着馬秀英躺了下來。
楚流煙站起身來,到了方纔茶壺摔碎的地方,蹲下身子,細細的查看了起來,想要在打翻在地上的碎片和茶漬之中,瞧出一絲蛛絲馬跡來。
“秀英怎麼樣了。”只聽‘門’口有人暴喝了一聲。
“啓稟吳國公,馬伕人不知道如何了,楚姑娘正在屋子裡頭救助夫人。楚姑娘吩咐我等不要隨便讓閒人入內。”一個丫鬟言語之間頗有些畏懼的說道。
“本國公難道也算是閒人麼。”朱元璋有些發怒的說道。
“奴婢說錯了,吳國公請恕罪。”方纔搭話的丫鬟有些震顫失次的應到。
楚流煙心知是吳國公朱元璋駕到了,隨即便立起身子來,只見朱元璋排闥直入,帶着李凝絡大步流星的趕了入來。
朱元璋一見楚流煙,便問候了一句道:“楚軍師,方纔發生了什麼事情,李凝絡慌慌忙忙的趕了過來,說是秀英出事了,本國公詢問了凝絡一陣,凝絡卻說不清楚,本國公便趕了過來。秀英到底如何了,她到底怎麼樣了。”
楚流煙指了指‘牀’上說道:“吳國公,馬伕人眼下正躺着‘牀’上。”
朱元璋一聽,慌忙走到了‘牀’頭,做了下來,細細的打量了一陣,卻只見馬秀英面‘色’蒼白異常,氣若游絲。朱元璋心下大驚,小聲的貼在馬秀英的耳根邊上輕聲呼喚了幾聲,可是昏‘迷’之中的馬秀英卻是恍若未聞,絲毫沒有反應。
朱元璋連忙抓過馬秀英的手,往脈‘門’上一把,細細的把過一陣,直覺的是馬秀英的若有若無,即便有也是疾勁而細,心跳得很快,似乎有衰竭之勢。
醫理之道朱元璋雖有涉獵,畢竟是外行,故而一見如此脈息,搭在馬秀英的手腕上的右手三指,亦在微微發抖。害的一邊楚流煙也跟着緊張了起來,心中好生不安,如果不是脈象不妙,朱元璋不必如此惶恐。
一旁的李凝絡倒是幾無反應,也不知道心裡頭在想些什麼。
朱元璋回過臉來,對着楚流煙問道:“楚軍師,秀英是我的結髮妻子,還請楚軍師能夠和上次救護常遇‘春’將軍一般,大施妙手,救一救拙荊的‘性’命。”
楚流煙被朱元璋的這番話‘弄’得一時之間就如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脫口反問道:“吳國公,馬伕人的‘性’命並無大礙,爲何吳國公傷心若斯。”
朱元璋一聽楚流煙此話,不覺微微一怔,有些猶疑的反問道:“楚軍師莫不是眼見拙荊‘性’命可能不保,想要出言安慰於我。”
楚流煙笑了笑說道:“我豈肯和吳國公胡言‘亂’語,方纔我已然替馬伕人去除了大半的毒液,馬伕人只要安心修養一陣子即可無事。”
朱元璋有些不信的說道:“真是如此,可是方纔把脈的時候,覺得拙荊脈息若有若無,似乎有‘性’命不保之兆。怎麼會是如此。”
楚流煙這才明白方纔朱元璋的那番舉動爲何如此張皇失措,便開口說道:“吳國公於岐黃之道自是略通一二,不過馬伕人並不是得病,而是重了一種奇特的毒,身上的毒雖然被我破去了大半,可是還是有些走到血液之中,故而使得脈息變得如此,這也並無大礙,只要調理得當,多修養幾天,脈息自能復原,此種異狀也自可消除。”
朱元璋聽得楚流煙如此道來,雖然有些將信將疑,不過心中想起了前次楚流煙力排衆議,將國醫聖手都束手無策的常遇‘春’將軍救活了過來,那等高妙的技藝實在是驚世駭俗,令的國醫聖手也欽慕不已。
如今楚流煙如此‘胸’有成竹,開來此言定是不虛了。轉念自此,朱元璋心裡頭也沉穩了許多,只要馬秀英能夠不出事情,此事就算在兇險,也不過是兇險而已,自然無需過於擔心。
朱元璋放下了心頭的重擔,忽然對着楚流煙問道:“楚軍師,今日之時究竟爲何會搞成此地地步,拙荊又是如何受傷的。”
聽的朱元璋這般問來,楚流煙便開口說道:“今日我自吳國公處離開之後,隨即就前來拜訪馬伕人,沒有想到馬伕人今晨偶感風寒,臥病不起,我便在‘牀’頭和馬伕人敘話,後來馬伕人的身子爽利了一些,言語也頗爲投機。正談的入巷,只聽得翠兒在外頭不知道和何人爭吵,馬伕人便帶着我一起出去了,只見到凝絡
妹子正好翠兒在屋外爭執,好像是凝絡妹子想要硬闖馬伕人的居所。”
朱元璋聽的楚流煙這樣說來,便有些狐疑的將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李凝絡問道:“爲何你要硬闖馬伕人的屋子,快快說與我聽,若是說不出理由來,本國公絕不會輕饒了你。”
李凝絡聽的吳國公朱元璋的口氣極爲強硬,心知今日馬秀英被人下毒之事早已勾動了吳國公朱元璋心中的火氣,故而也不敢正面與之抗頡。
心中微一思忖,便嬌笑一聲解釋道:“吳國公,你可是錯怪了凝絡了,今日吳國公走後,凝絡覺得過府半個多月了,都沒有到秀英姐姐處請安問號,心中愧疚,便帶着幾個丫鬟婢‘女’來此給秀英姐姐請安來的,絕非是硬闖,此事丫鬟婢‘女’都是知道的,吳國公若是不信,可以將她們找來詢問一二,也就明白了凝絡絕無虛言。”
朱元璋原本是以爲此事定然是李凝絡所做的好事,故而氣勢洶洶的上前質問,不過聽了李凝絡此番情理俱佳的辯解,心下忽然覺得李凝絡說的倒也不無道理,這也是人之常情,何況來馬秀英處請安,這實在是讓人無法駁倒的理由,從情理上說來,還不得不說李凝絡頗爲賢惠。
楚流煙親與此事,觀感自是大爲不同。今日早間見到馬秀英和李凝絡兩人針鋒相對,指桑罵槐,言辭之間頗有敵意,自然是兩人互爲仇敵,頗有老死不相往來的意味。
不過均爲朱元璋的妻妾,又不得不在面上和和氣氣,自然也是看在吳國公朱元璋的面子上,在下人面前保住朱元璋的顏面。
無論是楚流煙還是府中的丫鬟婢‘女’,對於馬秀英和李凝絡之間的不和都是看在眼中的,不過即便如此,也不得不爲兩人這般不動神‘色’的爭風吃醋趕到佩服。
在於楚流煙而言,自然是不願意馬秀英落在下風,徐碧儀爲李凝絡所害,眼下看來雖然不是確鑿無疑的事情,可是其間頗有些事情和李凝絡攀扯到了一起,細細一想,諸般情事之後,似乎都有李凝絡的影子。
所有楚流煙早就已然將李凝絡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裡,記在心中,想要窺知這個‘女’子的底蘊來。不過李凝絡還真是不容易對付,隱藏的極爲隱秘,就算楚流煙煞費心機,也不能真正的看出李凝絡究竟是哪一路人。
不過幸而有馬秀英從旁協助,終於從李凝絡的脫口而出的一句話中隱隱約約的窺知了一點真相。
李凝絡的無心之失雖然對於楚流煙來說頗爲重要,不過李凝絡依舊是極爲聰敏,無心的說出那句話之後,便刻意補救了一番,一般人看來似乎李凝絡能夠得知此事是從義父處打聽來的。
楚流煙卻有些懷疑,只是眼下也無從求證。
朱元璋聽完了李凝絡的辯解,盤算了一會,也沒有繼續動問,可能是已然接受了李凝絡方纔的言辭。
“楚軍師,此事從今往後就不必提及了,你只要跟本國公說說馬秀英是如何中的毒。”吳國公朱元璋轉過頭來,對着楚流煙不疾不徐的開口問道。
楚流煙聽得吳國公朱元璋如此一問,心中已然是涼了半截,心知自己刻意想讓朱元璋覺得此事和李凝絡大有糾葛的努力已然失敗了,朱元璋顯然是聽見去了李凝絡方纔的辯解,覺得此事和李凝絡並無瓜葛。
想到此處,楚流煙的心中不由微微的嘆了一口氣。
看來李凝絡鬼靈機變,想要藉着此事來打擊此人似乎已然功虧一簣了,眼下也只有尋求其他的機會,只有等到了其他合適的機宜,方纔可以將吳國公的疑心投‘射’到李凝絡的身上,眼下卻是多說無益,說的多了極有可能會惹得朱元璋反感,徒然壞了大事。
楚流煙轉念至此,也就不再開口對朱元璋言及自己在李凝絡身上找到的疑點,也是淡淡的說道:“李妹妹來了之後,馬伕人便邀請我和李妹子到了屋子裡頭拉拉家長,還吩咐手下的丫鬟翠兒去將珍藏的極品碧螺‘春’取來待客。沒有想到翠兒將碧螺‘春’送到廚房泡製好茶水之後,便端了回來,馬伕人見到翠兒丫鬟將茶葉送到之後,便讓翠兒收拾好了桌椅。隨後便拉着我和李妹妹二人去品茗了。”
說道此處,楚流煙指了指李凝絡說道:“隨後發生之事,李妹妹也是親眼目睹的,吳國公不如問問凝絡妹子好了。”
朱元璋聽的楚流煙忽然這麼說,有些狐疑的轉過頭來,對着李凝絡問道:“凝絡,你將後面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對我敘說一遍,絕對不可隱瞞分毫,若是有任何隱瞞的地方,我若是發見了,絕不輕饒。”
李凝絡原本也在用心的聽着楚流煙的話語,沒有想到楚流煙居然話鋒一轉,將此事落到了自己的頭上,不覺心中有些驚詫。又聽到吳國公朱元璋的這番嚴令,也不敢怠慢,便對着朱元璋回覆道:“是,馬姐姐拉着我和楚流煙姑娘分賓主坐下之後,凝絡因爲今日和翠兒姑娘在外頭吵嚷了幾句,害的馬姐姐沒有休息好,便給馬姐姐敬一杯茶水,以示賠禮道歉。可是沒有想到不知道爲何,馬姐姐喝了一杯碧螺‘春’之後,說了一句今日的茶水味道有些異樣,隨即便暈倒了過去,我一時之間不知所措,姐姐的丫鬟翠兒卻失手打翻了茶壺,茶壺摔碎了之後有些異樣,楚姑娘便說茶壺中有毒。翠兒一聽,便奔了出去喊人救命,驚動了府中上下的一干人等。我便去找吳國公來了,後來就隨着吳國公來到了此處。”
朱元璋一聽,低頭微微盤算了片刻,便開口說道:“看情形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眼下最爲可疑的莫過於是翠兒了,就算翠兒不是下毒之人,理應知道一些事情。翠兒眼下在哪裡。”
聽的朱元璋這麼一說,楚流煙不覺大爲失悔,此事卻是和翠兒大有關聯,畢竟這壺極品碧螺‘春’是她去廚房泡製出來的。雖然翠兒是馬秀英的貼身丫鬟,瞧馬秀英和翠兒的主僕情形,實在是形同母‘女’,若是硬要說是翠兒投毒害人,想要謀殺了主母馬秀英,在於楚流煙來說,實在是有些懷疑。不過事已至此,也要好好的找翠兒過來覈實一下今日的情形,看看究竟是哪裡出了差池,居然鬧出了這等駭人聽聞的禍事來。方纔實在是不應該輕易讓翠兒走掉的。
想到此話,楚流煙心中忽然有些隱隱擔心,剛纔那麼一鬧,平素‘侍’奉馬秀英的丫鬟婢‘女’都進來了,可是唯獨不見翠兒的身影。
莫非翠兒真如吳國公朱元璋所推知的那般,是謀害主母馬秀英的兇手不成。可是想一想翠兒在馬秀英面前那副嬌憨客人,討人喜歡的樣子,楚流煙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相信翠兒有膽‘色’作出這般事情來。
朱元璋對着外頭呼喝了一聲,聽起來有些怪怪的。
楚流煙和李凝絡均是面‘露’驚詫之‘色’,不知道吳國公朱元璋到底在搞些什麼。
忽然之間,眼前像是平白無故的多出了兩個人來,楚流煙一看此人的面目,有些眼熟,只是‘迷’‘迷’糊糊的有些想不起來在何處見過。
猛然心中一驚,此中一人便是當日在吳國公府邸的別院中看護軟禁徐達的竹樓的一名‘侍’衛,當日楚流煙便看出了這些人身手不凡,不在自己之下,今日一見,果是如此。此人這種神出鬼沒的輕功,似乎還在自己之上。而另一人卻毫無印象,顯然前次便爲‘露’面,瞧此人的輕功也是這等高妙,當可身邊之人並駕齊驅。吳國公手下確有高手。
只見‘侍’衛對着吳國公朱元璋行禮說道:“吳國公見召,不知有何要事。”
聽得此句,楚流煙方纔明白朱元璋方纔口中發出的怪異的呼嘯之聲便是聯絡的暗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