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楚流煙已然在趕回應天的路上,只見漢軍潰兵如蟻,江邊火光沖天,楚流煙眼見陳友諒的部隊兵敗如山倒,一路逶迤的行向漢陽方向,心中已然知道朱元璋於應天一戰中已然取得大捷。
日暮時分,回到大軍營帳,只見軍中,殺豬宰羊,一派歡騰的氣象,顯然是白日功成,大敗陳友諒。
望見帳中,但見諸將都來獻功,元璋一一慰勞,並下命設筵慶功。楚流煙覺得此時參合進去,多有不便,就先行回了自己的營帳。
第二日,朱元璋升帳,徐達命左右解上被俘的陳友諒手下的將領。
朱元璋高踞主位,和諸將一起飲酒,自開戰以來兩軍對陣,各有死傷。所以朱元璋的帳下對於陳友諒手下的將領不免恨之入骨,如今打了勝仗,就有將領肆意的打罵被捆的降將,以爲泄憤之舉。朱元璋見狀也並不阻止,只是坐觀麾下的部將肆意的諧戲俘虜。
一個陳友諒手下被俘的將領受氣不過,對着朱元璋大罵道:“牧豬小兒,昨日被你僥倖勝了一場,咱家一時不慎被你所擒,士可殺不可辱,快殺了俺吧!”
朱元璋一聽大笑道:“你主陳友諒世代打漁,也不過是個漁夫出身,當了幾年文吏,倒比牧豬的好麼?我看你也算是條好漢,可惜明珠暗投了,不如歸順了我。”將領冷笑道:“你管我主是不是漁夫,俺只不降你就是了。你不過憑藉着女子之功,誆騙了我主,方纔大敗了我主,要我投降誓所不能。”
朱元璋聞言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十分難堪。
徐達在旁說道:“元帥,此人倒是硬漢,就遂了他的心意罷!”
朱元璋躊躇了一下,就依着徐達的意思,喝令推出去斬首示衆了。
餘下的那些俘虜可就沒有此種骨氣了,再加上陳友諒刻薄寡恩,心裡頭對着陳友諒於決戰之前只聽從楚流煙的意見十分不滿。認爲此次大敗,都是主帥陳友諒誤信紅衣妖人的話,進兵龍灣,招致大敗。
故而,都伏首乞憐,均口稱願意歸降。
朱元璋就命人將這些願意投降的將領暫時押下,妥爲安置。隨後就命人重整杯盤,再開筵席。
衆將極爲高興,狂吃濫飲,朱元璋也隨着衆將一起喝了不少酒,不過很快的就停被不飲,面有憂色。坐在右手下位的李善長眼尖,發現了朱元璋的異狀,心知有異,覺得在大勝之後主帥臉現憂容,于軍不利。
所以就站起身來,藉着給朱元璋勸酒的機會,對朱元璋耳語了一番。
朱元璋一聽,面露喜色,就舉杯和諸位將士一起飲酒。
一直飲到燈闌人靜,衆將才盡歡而去。
朱元璋在送別諸將的時候,暗中示意李善長斷後,李善長會意,特意留在了最後頭。
朱元璋一見衆將離去,就揮退了左右侍從,拉着李善長從新坐下來。
朱元璋憂形於色的開口說道:“李軍師既然知道本帥鬱鬱不樂是爲了軍中流傳的流言說我軍應天之戰能夠擊敗陳友諒,全仗着楚軍師的功勞。將軍在酒席上對本帥說有法子,是什麼法子。”
“元帥不妨將此事的功勞推到康茂才的身上,就說元帥命康茂才安插耳目到了漢軍陣中,掌握了漢軍的動向,是以打了這一勝仗。屬下派人在軍中散佈此說,亂以他說,將士們自己會以爲此戰是元帥的籌劃之功勞。”
“軍師此話的前半截倒是可信,本帥是安排了康茂才進入了漢軍,可是康茂才沒能順利的接近中樞,對於戰局無補於事。本帥眼見於此,心知只有楚小姐進入漢陽方能成事,所以才命人假伴漢軍士卒,逼反了康茂才,使得康茂才回到營帳。這纔打動了原本不願前去漢陽的楚小姐,主動請纓,親入漢陽,蠱惑陳友諒,方纔成此大功。如今說是康茂才之功,恐怕無人會信。何況康茂才已然對人言及此趟已然是徒勞無功了嗎。”
李善長老謀深算的笑了笑說道:“非也,非也。元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倘若應天之戰的功勞落到了楚小姐身上,元帥必定爲世人恥笑爲別無他能,只能因人成事,而且還是女人。這樣的名聲傳揚出去,對於元帥來說可是大大的不利。何況這段秘密,眼下還無人知道,只要命令康茂才略略的轉換口風,就說策動了漢軍裡頭的一個將領坐內應,不就兩全其美了麼。”
朱元璋聽了之後,沉吟了半晌說道:“軍師所言有理,就依着軍師所言,多拍心腹,務必辦妥此事。”
朱元璋話音未落,聽的帳外突然發出了一個聲響,似乎有人在帳外偷聽。兩人一聽,大驚失色,急急忙忙的奔出了帳外,可是觸目所及,只是蒼茫的月色,別無人跡。
李善長轉頭對着朱元璋說道:“元帥,興許我等剛纔聽差了,或許只是夜間的動物之類的東西。”
朱元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道:“但願如此,這等事情,可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李善長立刻應聲答道:“元帥放心,定然辦的滴水不漏,毫無差池。”
“恩,軍師親自操刀,一定可以辦的猶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說罷,兩人相視一笑。朱元璋心中也不爲剛纔的那一聲響動着疑了。
其實剛纔的那聲響動是楚流煙發出來的,楚流煙來找朱元璋是想要對朱元璋報知漢陽城裡頭的部署,好讓朱元璋一鼓作氣攻下漢陽。
可是楚流煙來到帳外的時候,忽然聽的朱元璋和李善長在討論事情,楚流煙覺得不好馬上進去打攪,就在帳外立了一會。
可是帳內的兩個人今日喝了不少酒,忘記了忌諱。以爲把左右都趕走了,一定沒人聽他們的談話了,所以嗓門不免高了一些,加上朱元璋談到了康茂才之事情帳外的楚流煙就分外注意了,故而朱元璋和李善長所議之事一字不差的落入了楚流煙的耳朵裡頭。
聽的朱元璋說康茂才的遭遇居然是朱元璋苦心設計的圈套,目的是引得自己入漢陽城去見陳友諒,然後唆使陳友諒出兵龍灣,幫着朱元璋破敵制勝。身在帳外的楚流煙聽的此事,心中極爲驚訝,沒有想到自己居然被朱元璋當成了一個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棋子使用。
只爲功成,如此不擇手段,楚流煙不由覺得陣陣心寒。
楚流煙一怒之下,實在聽不下去了,馬上拔腿,施展輕功離開了。
楚流煙連夜回到應天城裡頭的屋中,收拾了一番衣物,細細的思索了一刻,準備給朱元璋留下一封書信,然後就不告而別,離開應天。
待得寫完了這封辭別信,天際微微露魚肚白,天就要亮了,連日奔波,楚流煙有些疲累,就和衣上牀睡了一覺,想着醒來之後,馬上就打點包袱,離開應天城。
誰知一睡就睡到了晌午時分,待起得牀來,梳洗了一番,楚流煙把朱元璋賞賜的物件都封存好,揀點了一些舊日衣物,打成一個小包袱。
隨後就將昨夜所寫的信箋至於妝鏡臺前,背上包裹,步出屋外,闔上門扉,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