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界,繁花潭
靈脩聖仙把魂魄和靈識逼出體外,身體竟無風飄蕩起來,玉帝伸手去拉,才發現靈脩聖仙的身體輕若無物,估計只有他身上那套衣服的重量。
“我的身體本就是幻像聚實,這樣是正常的。”靈脩聖仙的魂魄迎着玉帝等人的驚異眼神解釋,可他分明從衆人的臉上讀到了“有問題”這三個字!
“我說的是真的啊!”靈脩聖仙總算嚐到了百口莫辯的滋味,“我之前飛華之後,身體早就沒了,只能這麼做啊!你們不信,我可以再做一個身體出來啊!”
靈脩聖仙匆匆將魂魄靈識歸入身體,擡手就要開始做新身體,昱靈王卻在此時問了他一個問題。
“師父,小雪的那塊琳琅木前些日子不慎遺失了,不知你可有備用的?”
“琳琅木?你是說爲師記了她身上兵器的那塊?她不是用衹純法修好還給爲師,爲師又改了內容後轉送給擎雪了嘛!”靈脩聖仙想都沒想地回答。
“皇兄皇嫂,師父應該沒問題。”
只憑靈脩聖仙一個答案,昱靈王就斷定了他的身份。昱靈王之所以這麼篤定,是因爲那塊琳琅木被昱靈王妃失手打碎了,她怕靈脩聖仙責怪,就找靈脩聖仙現學了衹純法修復。這事太過久遠,遠到昱靈王都忘了,靈脩聖仙曾用衹純法修復過受傷的手指!靈脩聖仙就算出問題也是近期的事,那麼久以前的事,猷魔靈應該是不知道的,何況是他密不外傳的衹純法。
玉帝王母想着出問題也不至於靈脩聖仙和昱靈王師徒兩個同時出問題,就點點頭算是翻篇兒了。
仙界,陰司,佛羅幻境
事實證明,猷魔靈並沒有被昱靈王妃完全制住,靈界植被損毀後的三日,仙界和妖界也像是一起進入了寒冬,植被由小及大一點點枯槁化灰,紛飛入土。
瀛恪怕赤麟疑心,提早就撤去了疏陽宮中的所有植被,而後幾乎掏空了疏陽宮庫存的所有金玉擺設續在原位,力證孕期接觸花草植被會有危險!
昱靈王還不知道仙妖兩界的處境,更不知道昱靈王妃已經時日無多的事實,畢竟他所處的繁花潭一直是他初見時的樣子。來看他的人越發少了,只每日林章會來送飯和挑揀過的公文給他,但也是絕口不提外面的事。
這日,靈脩聖仙巡查三界後照例回到佛羅幻境去看昱靈王妃。佛羅說她每隔一會兒就跟昱靈王妃說幾句話,但昱靈王妃醒着的時間越來越少,今日已經臨近中午,昱靈王妃尚未回她一句。
“外面怎麼樣了?”
面對佛羅每次都是一樣的開場白,靈脩聖仙無力地搖搖頭,“目前來看還是隻侷限在綠植上,不過猷魔靈不會就此打住,下一步他要做什麼,我們很快就會知道了。”
“事已至此,就按着昱靈王妃說的辦吧,不要再增加無謂的犧牲了,保全自己也許能在某個時間爲昱靈王妃贏得一線生機也說不定。”
看着交界區域中的昱靈王妃虛晃得不太明顯的臉,佛羅決定把她前一夜看到的事深埋在心底。
靈脩聖仙離開後沒多久,佛羅前一夜看到的事再次上演。在清淨的交界區域中,一片片裹了九彩晶亮外衣的粉白雪櫻花瓣從昱靈王妃身體中穿透皮膚,緩慢飛出,觸碰到兩側的壁壘便悄然消失不見。直到昱靈王妃的身體像被掏空了一般的透明,再也不見有花瓣出現。緊接着,只剩了一層半透明皮囊的昱靈王妃身體中開始有無數的雪櫻花瓣上下翻騰,伴隨着九彩細粉肆意飛舞,一點點填補着昱靈王妃孱弱虧空的身體,直至她看上去還不錯爲止。只是佛羅不知道她還能替昱靈王妃瞞多久,看似無恙的昱靈王妃明明又清透了些!
臨夜,靈脩聖仙架不住昱靈王的催促又到了佛羅幻境。
“怎麼樣?還好嗎?”佛羅強打精神若無其事地問候靈脩聖仙。
“很不錯。”靈脩聖仙這次竟帶來了不一樣的消息,“綠植所化灰粉開始恢復顏色和味道了。”
就在靈脩聖仙早晨離開佛羅幻境去到繁花潭不久,昱靈王告訴他,一夜之間繁花潭地面的血跡全都消失不見了,就是慢慢變淺變淡,最後消失,一點痕跡也沒留。不只如此,昱靈王一直身處繁花潭花圃,對地面的觀察更方便些,灰褐紅色的土壤有了很淡的百花香氣,顏色也雜亂起來,所以靈脩聖仙才覺得一進繁花潭有種說不出的新鮮感。複查三界其他地方,亦是如此。
“哦,那真的是很好……”佛羅聽到這消息時很想表現出開心的感覺,可她怎麼也只能做到尷尬的乾笑,她親眼看着昱靈王妃拿自己的命去交換,她真的盡力了。
靈脩聖仙興致勃勃地說着昱靈王妃以前的趣事,不知他注意到沒有,佛羅一直如坐鍼氈,不安地偷瞄着交界區域中的昱靈王妃,深怕她再來一次精彩表演。
不知不覺就明月當空,距離昱靈王妃前一夜放出雪櫻花瓣還有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佛羅越來越緊張了。
“靈脩聖仙,你看,天色這麼晚了,你……”
“哦,是,已經這麼晚了!告辭!”
靈脩聖仙歉意地止住了長篇大論,轉身就走了。殊不知,他在佛羅幻境消失的一瞬間,就有大量雪櫻花瓣快速飛出了昱靈王妃身體,像飛蛾撲火一般前赴後繼地衝擊着交界區域的壁壘,轉瞬消失,比以往的幾次都要來得激烈震撼,看得佛羅驚詫不已,竟沒有注意到身後像修羅一般佇立着的昱靈王。
昱靈王靜靜地看着隱藏在遠處花瓣風暴中的昱靈王妃,面無表情。直到昱靈王妃身體徹底消失不見,花瓣風暴默然停止,佛羅才驚覺今夜的事是多麼的與衆不同!
昱靈王妃閃着聖潔白光的魂魄靜靜地站在交界區域地上,對着佛羅淡然一笑,而後越過她的肩頭,看向她身後的地方,那兒站着一個自始至終不言不動的黑衣男子,昱靈王。
佛羅看不懂昱靈王妃臉上的表情,她順着昱靈王妃的目光回頭望,見到寒氣逼人的昱靈王的她渾身一震,立刻採取“地盾”,把空間讓給了這對璧人,順便去找靈脩聖仙報信。
靈界,繁花潭
一出佛羅幻境,佛羅立刻感受到了超越以往任何時候的清新氣息。各處綠植都像春雨洗過一般閃着水潤飽滿的光澤,空氣中充盈着錦繡繁華的香味,配上沁人心脾的溼氣,讓這樣靜謐的深夜如夢似幻,醇厚難忘。
佛羅已經知道靈脩聖仙就在落櫻谷中,但她想仔細看看昱靈王妃以命換來的三界是什麼樣子。佛羅跟靈脩聖仙打過招呼,一個人慢慢地繞着三界各處飄了起來,每個地方的綠植都是全新的,盡顯生機,錦簇盎然,沒有一絲雜草枯葉,甚至連一丁點的傷痕污點也沒有。若是以往,佛羅定會找一處喜歡的地方坐下來慢慢欣賞享受一番,可此刻的她被熱熱的淚水模糊了視線,迎面的微風拂面,更覺頭腦發昏,不知所措。
好不容易熬到了落櫻谷門口,佛羅深吸幾口恬淡的空氣,手在面上一通胡抹亂拍,感覺精神了些,才一步一步慢慢走了進去。
“櫻雪的法子果然奏效了,你看了嗎,三界綠植重生了,甚至更勝從前!昱兒也從繁花潭出去了,櫻雪只要依着你給她的方法再造一個身體就可以了!”
靈脩聖仙在繁茂的雪櫻樹下驕傲地說着自己小徒弟的驚人成就,但佛羅由剛開始的但笑不語,到後來的低頭沉默,再到現如今的蹲身啜泣,讓靈脩聖仙激動澎湃的心一點點降到了谷底,甚至是深淵。
“櫻雪……不好嗎?”靈脩聖仙沉默良久,也蹲下身子問佛羅。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佛羅深埋在雙臂中的臻首慌亂地搖搖,語氣極痛地說,“你不懂!昱靈王妃是用自己的血和身體換得的這三界繁華,我親眼看着她做的,這次不同以往,血沒了,晚了!”
“櫻雪不是成功制住了猷魔靈,所以才把血咒收回了嗎?”靈脩聖仙清楚地記得,昱靈王妃說過,事成之後她撤回血咒,還進身體,不會有問題的!
“那是她不想你們擔心的託辭而已!”佛羅突然起身歇斯底里地大吼,她是置昱靈王妃於死地的幫兇,她覺得這樣的自己太過可怕。而靈脩聖仙一向睿智,這次怎會糊塗至此!?
“昱靈王妃用綠植之力把三界保護了起來,還通過自己的血把隱在暗處的猷魔靈、永寧蝶咒中放出的惡靈魂魄和常年積攢下的邪欲癡念一併清了出來,鎖入雪櫻樹和佛羅幻境交界區域。她犧牲自己的身體和血液去淨化消散他們,你看到這棵雪櫻樹了嗎,什麼時候她成功了,雪櫻樹也就不復存在了!”
“現在進行到哪一步了?”靈脩聖仙理了理思緒,沉聲問佛羅。“說啊!只要沒有結束,我就要把她救回來!”
仙界,陰司,佛羅幻境
昱靈王瀟冷地走到交界區域處,與昱靈王妃相對而立,隔着壁壘輕撫她凝白如紙的小臉。
“什麼時候跟我回去?”昱靈王像在唱一首溫柔的搖籃曲,他見到昱靈王妃空靈的魂魄和靈識如鯁在喉,聲音不自覺也有些沙啞。
“對不起。”
昱靈王妃凝眉咬脣注視着昱靈王,小手輕柔描畫着他深情如海的五官。
她本以爲昱靈王不會有這麼快的速度,她太累了,剛剛散了自己的血和身體讓三界綠植重生,放回繁花潭的靈子門,魂魄靈識還要馬不停蹄鎮住充斥了交界區域的“戰俘”,可謂是忙的不可開交。所以她沒想到從繁花潭藤蔓上下來,昱靈王就趕了過來,快到她還沒來得及把交界區域遮掩起來。
“我不要對不起!我要你現在就出來!現在!”昱靈王第一次對昱靈王妃吼這麼大聲,但他不是生她的氣,他只是怪自己眼看她只剩魂魄靈識,卻什麼也做不了。
“昱,你先走好嗎?我答應你,這兒的事一完,我立刻就回去!”突然昱靈王妃像被針刺一般地激靈,她着急忙慌地對昱靈王催促。
“小雪,你怎麼了,小雪?!”
昱靈王一眼就看到橫在他和昱靈王妃之間的透明壁壘被濃濃的血色黑氣覆蓋,眼看着昱靈王妃消失在黑氣之後,昱靈王近乎絕望,這場景太熟悉了,不就是當年猷魔靈吞噬敵人的慣用伎倆嘛!
此時靈脩聖仙和佛羅也到了,他們遠遠就見一堵血色黑牆前的昱靈王在憤怒地捶打着牆面,佛羅忙飛跑了過去制止他。
“昱靈王,住手!”佛羅沒想到昱靈王的大掌上注了靈力,剛接出道昱靈王的手腕,佛羅就被巨大的力量推了出去,重重摔在遠處地上。
“昱兒,快住手,你這樣非但幫不到櫻雪,還會重傷到她!”靈脩聖仙扶起佛羅,用注了靈力的渾厚聲音直傳昱靈王心中,這才讓紅了眼的昱靈王止住動作。
“昱靈王,這交界區域的壁壘會將外界的攻擊力直接映射到裡面的人身上,你可千萬不要中了猷魔靈的奸計啊!”佛羅狼狽地由靈脩聖仙扶着走到昱靈王身邊道,“昱靈王妃已經進入到了最後階段,成敗在此一舉。只要她戰勝交界區域中由猷魔靈聚集的血色黑氣,壁壘自然消失,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戰勝?如果失敗了呢?!啊!?”昱靈王嗜血地看着佛羅反問,是啊,失敗了怎麼辦呢?
“昱靈王妃說不會失敗。”佛羅心虛地低頭看着自己腳下。
昱靈王妃其實說過,壁壘消失時只會有兩種結局,一是她的魂魄靈識走出來,再想辦法重塑身體,二是什麼也沒有,正負相抵。第一種結果雖然費些周折,卻是個喜劇收尾,第二種結果……她爲昱靈王做了最後一件事,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