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銀光如流水般傾瀉,緩緩淌滿整個天地,茂密的樹林中開,隔出條丈寬的大道,樹陰斑駁,一人高的草叢中不時傳來吱吱蟲鳴。
得得得——得得得——
不遠處,馬蹄聲漸漸響起,一隊人馬在連夜趕路,約莫二十幾個人,皆是青衣佩劍,中間是兩頂再普通不過的軟轎,火把發出噼裡啪啦細細的響聲。
四周靜出奇的安靜,不時有樹葉隨着夜風抖落,緩緩盪漾的飄下。
“嗚——哇——”
寂靜的夜突然被一道詭異刺耳的叫聲劃破,聲音拖得很長,像是怪鳥的尖叫,又像是厲鬼的奪命聲。
衛彥臉色一變,暗道不好,唰地拔出利劍,大喝:“保護公子!”瞬間將轎身圍住,幾十把白色的劍紛紛閃出,在月色下泛着冷光。
後面的軟轎中,煙臺聘婷躬身閃出,一張俏臉盡是恐慌,“發生什麼事兒了!”那是什麼聲音,好恐怖。
“嘎嘎,煙臺明月,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一聲沙啞詭異的聲音響起,嗡嗡嗡,緊接着幾條帶着彎刀的鐵鏈破空而來,一個照面,咚咚咚,幾個圓球滾落,一看,竟是幾個青衣衛隊的腦袋,鮮血噴涌,雙目瞪大。
馬一陣嘶鳴,衛彥一把拽緊繮繩,向後大退,神情是從未有過的緊張,已經如此低調,想不到還是被他們發現了!
碰碰碰碰——
四個黑色的人影相繼落地,一抖黑色長鏈,漆黑的彎刀瞬間被拉回他們手中,黝黑的刀身發着寒光。
借月光看清,不禁讓人倒吸一口氣,他們的臉……一個陰陽面,一個白如鬼魅,一個刀疤縱橫,一個血肉翻飛,泛着陰森的氣息。
“嘎嘎——”陰陽臉怪笑道:“煙臺明月,還不出來受死!”
鬼魅臉轉眼一看,“呦——老大,還有個漂亮的妞兒!今天兄弟們是有福了!”摩拳擦掌的就要上去。
煙臺娉婷早就已經傻了,但還是哆嗦道:“放……放肆!你們知不知道我是什麼人!還不快站住!”她平時在山莊裡囂張慣了,哪知道現在的處境,這話無疑是火上澆油。
“嘎嘎——還是個潑辣的妞兒,我喜歡,哈哈哈哈……”鬼魅臉大笑道。
這時,前面的轎簾被一雙修長的手劃開,一個輪椅緩緩滑出,瞬間,天地都黯然失色,那輪椅上,是怎樣一個風華絕代的男子,一襲月牙白袍,如煙的墨發一直蜿蜒垂在身前,一張臉精美絕倫的臉掩過春花秋月的風情,月華般的額上的一滴硃砂鮮紅欲滴。
他紅脣一勾,無奈道:“穿雲梭,魅魔四剎……”聲音如清水般散開,卻沒有一絲懼意,無剎宮最頂級殺手都出動了,看來那些人是下定決心要阻止他進京。
“嘎嘎……不錯,明月公子果然是名不虛傳,嘖嘖,多美的人啊”刀疤男轉頭和其他幾人對視,笑得猥瑣,“可惜了是個死瘸子,哈哈……”
煙臺娉婷幾步跨到煙臺明月身邊,顫聲急道:“你們要錢是嗎,我給,要多少都行!”
“廢話少說,煙臺明月,在追雲山莊,我們兄弟傷不了你,但今天……你必死無疑!殺!”話音未落,手中的穿雲梭揮出,其他幾人也瞬間脫手,彎刀從各種詭異的角度轉動絞殺,頓時血肉翻飛。
碰,衛彥一劍擋開,被震得猛地退後,轉頭大吼,“衛七,快帶公子小姐離開”一個閃神間,衛彥被彎刀割破了左臂,太快了,防不勝防。
“嘎嘎——今晚你們一個都別想離開!”鬼魅臉單手一扯穿雲梭,彎刀便向着煙臺明月撲面而去。
“啊——救命!”煙臺娉婷一聲尖叫,這都是些什麼東西,她早知道就一定不會纏着哥哥了來京城了。
碰,衛七擋開一刀,閃身撲到煙臺娉婷身前,哧的一聲,彎刀瞬間割破他的喉嚨,滾燙的鮮血噗的噴在煙臺娉婷臉上。
“啊——滾開,都滾開——”煙臺娉婷雙目一睜,伸手拼命地擦臉。
“衛七!”煙臺明月一恍,身子猛地撲下輪椅,墨發如流水般散下鋪開,一把抓起衛七的手,一搭脈搏,沒救了……他擡頭看着身邊的人一個個倒下慘死,黑曜石般的眸中一陣空洞,白皙修長的手緊緊抓入身下的泥土,蒼白僵硬,他這個殘破的身子到底還要拖累多少人!
“嘎嘎——都死吧——都去死吧——”
嘩的一聲,衛彥胸膛被劃開一道口子,他一晃,砰地單膝跪地,立馬點穴止血,長劍撩起,反手又擋開一刀,絕對,絕對不能讓他們傷了公子。
鬼魅臉一擊不中,唰地收回彎刀,陰冷的眸一狠,彎刀再次脫手,怪笑道:“煙臺明月,怪就怪你想救不該救的人!去死吧——”
“去死吧——”
……
聲音迴響,幾裡外夜宿的鳥都被驚得撲飛起來。
“啊——哥哥!”煙臺娉婷嚇得捂住了雙眼,不停後退。
衛彥躺在地上,雙手無力的伸向煙臺明月的方向,“不,公子!”
想截住,已經使不出力,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彎刀張揚着掠過眼前。
“嘎嘎……嘎嘎嘎……”其他三人跟着發出一陣怪笑,彷彿已經看到了煙臺明的屍體一般。
感覺到彎刀夾着勁風旋轉而來,煙臺明月嘴角拉出一絲苦笑,卻出奇的冷靜,絕美的臉透出一絲落寞,也好,就這樣吧。
“砰……砰砰砰——”忽然的幾聲清脆的響聲,只見彎刀被一股白色的氣流包裹,瞬間破成幾塊冰冷的廢鐵,嘩嘩的掉在地上。
“噶……”鬼魅臉的笑聲瞬間被卡在了喉嚨裡,表情像是吃了大便一般,眼睜睜的看着手中的鐵鏈像一條死蛇般搭在地上,不可能,他的穿雲梭!
其他三人也猛地頓住,一臉不可置信,他們的穿雲梭是主子用玄鐵打造而成,怎麼可能就這麼簡單被毀了!
“是誰!給老子滾出來!”
碰的一聲,鬼魅臉禿頂被一物砸中,翻眼看着額上一滴滴黏糊糊的東西淌下,他伸手摸一把頭,什麼東西?一看,鬼魅臉惱羞成怒,大吼道:“媽的,鳥蛋,哪個王八羔子,再不出來,老子剝了你的皮!”
“真討厭,睡個覺都這麼吵……”聲音從上方傳來,清脆動聽,如翠玉相碰一般。
衆人聞聲,擡頭一看,頓時都屏住了呼吸。
鬼魅臉一咽口水,一邊說,一邊靠近女子“老……老大,好美,美的妞兒”
一截纖細的樹枝上,倚坐着一位白衣女子,烏髮半挽,如瀑布般懸在空中,櫻花瓣脣,瑤鼻秀挺,額頭一滴水藍花苞,欲開半休,面目清冷,月光下,美得如夢似幻,她單腿踩着樹幹,另一腿悠閒地晃盪着,夜風中,衣抉飄飛。
蕩地鬼魅臉心裡一陣癢癢,早就忘了要揍扁她的話,笑道:“小美人……”說着就要上前。
“老三!”陰陽臉一皺眉,立刻擡手擋住他,這大半夜的,出現這麼個小姑娘,她身下坐着的樹枝如此纖細,而且對如此血腥的場面又面不改色,這着實可疑,老三這好色的毛病遲早會害死他!
四人中,還是老大陰陽臉最冷靜。
刀疤男和陰陽臉對視一眼,狠戾的雙眼一凝,大聲道:“姑娘,我勸你還是趕緊離開,我們無剎宮的事你少管,不然,就別怪我不憐香惜玉!”
女子聞言,挑起一縷墨發,纖白的玉指把玩着,輕笑道:“原來是無剎宮啊……”
“哼——你知道就好”刀疤男得意的一笑,滿臉刀痕抖擻,看來這女子是虛張聲勢。
“難怪……”女子擡手撐在膝上,身子緩緩向前傾,衣帶飄飛,櫻脣接着緩緩吐出幾個字“看着都那麼噁心”說完綻開一絲揶揄的笑容。
剛剛還在得意的刀疤男一陣扭曲,大手一翻,穿天梭脫手而出,“你找死!”
見此,煙臺明月瞳孔一縮,不自覺的道:“小心——”
女子彎彎嘴,一偏頭,青絲隨風飛舞,彎刀毫釐不差地從她鼻尖擦過,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覺到它冰涼的溫度,女子潑墨般的眸中閃過一絲輕蔑。忽的,素手成爪,一把截住隨後的鐵鏈,一用力,只聽見碰的一聲,鐵鏈瞬間崩斷,就像一條長蛇被掐斷了脖子一般。
唰——
彎刀被她反手一丟,半截都沒在了土中,女子拍拍手,搖頭嫌棄道:“嘖嘖,一把破銅爛鐵還當寶貝供着”
鬼魅臉一愣,好深厚的內力,四人聯手不知能不能一較高下,但今日是除去煙臺明月的大好機會,若失敗,主子那兒怕是不好交代!
刀疤男臉色一沉,不得不冷靜下來,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爲難我們無剎宮對你來說沒有好處,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了,馬上離開,此事就此作罷,不然……你就一起陪葬”
語氣很顯然是謹慎很多,帶着一點試探,畢竟是半路殺出來的,看來與煙臺明月也非親非故,若能省點力氣完成任務那是最好的。
女子挑眉一笑,臉上興趣殆盡,“哎……一點都不可愛……”
這下是徹底激怒了四人,陰陽臉雙眼一戾,“竟然如此,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說着四人單腳一點,飛身而起。
白衣女子渾身氣息瞬間冰冷,語氣一轉,“好久沒動手了,今天,就拿你們練練手!”
一抖長袖,一物急速旋下。
鈴……
鈴鈴鈴……
那是一條銀白長綾,最下端懸着三個一寸大小的鈴鐺,帶動周圍的風圍都繞着它旋轉,發出陣陣嗡鳴聲。
待看清楚那東西,合身撲上去的幾人身形猛地一頓,皆是臉色大變,像是見鬼了一般,一個愣神,差點從空中掉下來。
紛紛剎住,急身落地,甚至來不及對視一眼,“默契”的飛快轉身,撒腿就跑。
跑,跑了……?
這……這是什麼情況?本覺得無望的青衣衛隊,頓時你瞪我我瞪你,瞠目結舌,嘴張的都能塞下一個雞蛋了,剛剛還喊打喊殺,凶神惡煞的人怎麼轉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