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仙府,清修峰,涼亭。
趙玄魁扶起李羽,柳晏晏走來蹲下,爲李羽把脈。
蔣雯雯繞着四具站立的死屍,疑惑道:“他們身上沒有傷口,真奇怪!”
柳晏晏雙目緊閉,似乎再次啓用了天眼通。
當一個人開啓天眼通之後,不僅可以透視自身的肉身,看見五臟六腑和體內的真氣運行,還可以穿牆透視,隔山透視,看見普通人看不見的,甚至可以看見方圓數十里、百里,乃至數千裡內的一切事物。
過了一會,柳晏晏睜開眼,看向趙玄魁搖了搖頭,道:“李兄弟悲傷過度,肝氣鬱結太甚,心包被邪氣入侵,心氣大損,只怕治好了也是白癡。”
聽完柳晏晏的講述,趙玄魁低頭鎖眉,陷入沉思,一邊的蔣雯雯卻笑道:“哈!哈!哈!管他的死活做什麼?反正我們都逃出來了,眼下還是趁早離開這裡,返回海外!”
柳晏晏叱道:“小雯,你這輕視人命的性子難道不能改一改麼?若非李兄弟幫忙,我們怎能逃出來?”
“纔不是呢!”蔣雯雯鼓着漂亮的小嘴,不滿地說道:“這都是趙哥哥的功勞。”頓了一下,她又道:“況且李羽是人,我們是妖,人妖殊途嘛!”
趙玄魁拍了一下蔣雯雯的後腦勺道:“誰告訴你人妖殊途?”
“難道不是?”蔣雯雯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紅着臉低下了頭。
柳晏晏氣笑了道:“果然是一物降一物,看來只有玄魁哥哥治得了你!”
蔣雯雯扯了扯柳晏晏的青色的裙角,小聲道:“柳姐,你別說了好不好啊,人家會害羞的。”
趙玄魁微微一笑道:“小雯,你可知道什麼是‘人’?”
蔣雯雯笑道:“人不就是小時候四個腿,長大了兩條腿,老的時候三條腿的動物嗎?”
趙玄魁聞言搖頭,柳晏晏聞之噗嗤一笑,道:“照你這麼說,仙人那是什麼動物?你見過老仙人三條腿嗎?你那是對凡人的定義。”
蔣雯雯不服氣,問趙玄魁道:“趙哥哥,你說說?”
趙玄魁道:“周天宇宙內生靈億萬,其中智慧之類,可稱其爲人,智慧的代名詞即爲‘人’。因爲億萬生靈方方面面都存在着極大差異,但各類生靈中的大神通者,有一點卻是共通的,即‘智慧’。因此,人就是一種稱謂、稱號。”
“依你之言,那有大智慧的狼,就是狼人嘍?”蔣雯雯反問。
趙玄魁笑道:“你領悟的極爲正確,不僅是狼,有大智慧蛇就能稱‘蛇人’,其他也是如此。你們也都知道,現在的妖魔想和修士爭奪天地資源的支配權。那妖魔憑什麼和修士爭?其實靠的就是妖族文化。你我都是有文化、有智慧、有悟性的妖怪,與一般的走獸飛禽不可相提並論,否則某些妖怪也不會自稱妖靈、靈類,欲和人類並列。其實,強大的妖怪即爲人。所以說,你是妖人,我也是妖人,我們和李羽基本上沒什麼區別。佛說衆生平等,顯然是對的。”
蔣雯雯撇嘴道:“好啦,我反正說不過你。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柳晏晏對蔣雯雯這種直爽的性格十分無奈。
趙玄魁道:“晏姬,保住李兄弟的性命是關鍵,將來我會想辦法幫他恢復神智。現在讓我擔心的,不僅是五行玄甲屍以及茅山七位長老的下落,還有四大副掌門的元神和掌門林九英的下落。”
“這毫無頭緒,我們該如何是好?”蔣雯雯撓着後腦勺道。
趙玄魁道:“你們對茅山仙府的地理結構瞭解多少?”
柳晏晏已經開始施展療傷術,此時在調用天地靈氣,正梳理李羽體內鬱結的真氣,因此無法回答。
“具體的不是很清楚。”蔣雯雯道:“因爲我和晏晏姐只去過長老院。”
“這就夠了!”趙玄魁道:“快說長老院怎麼走,我得趕緊過去一趟。”
蔣雯雯道:“趙哥哥,我跟你一起去不行嗎?”
趙玄魁笑道:“我本尊不去,去的是第二元神六翅金蟬。”
“好吧。”蔣雯雯像個聽話的乖孩子,她把長老院所在的山峰指給了趙玄魁看,又仔細說了一下長老院附近具體的標誌性山峰。
趙玄魁知道長老院的大略方位後,盤膝坐下,眉心中的元神進入休眠狀態,專心操縱第二元神向長老院飛去。
半日後,六翅金蟬飛出茅山仙府後山範圍,此時天已黑。
接着過了一夜,六翅金蟬終於飛進了茅山仙府前山範圍。花一天多的時間,才飛了大約幾百裡,趙玄魁感嘆,還是茅山派自產的慶雲速度快。
金蟬於七老峰上的千歲宮大門口停下。
金蟬就是趙玄魁,他看見門口十分冷清,只有兩個守門童子。不過,千歲宮的匾額很快吸引住了他的目光,因爲匾額上裹着白布帶,宮門的大柱子上也裹着白布帶,大木門的兩邊還放着許多花圈、紙鶴、紙人、紙馬。不用說,一定是有人死了。
趙玄魁繼續向裡飛。
千歲宮坐北朝南,從大門進入後,是一個大院子,院子東西兩邊是兩個廂房,北邊是一扇紅漆木門,現在開着。木門向裡,又是一個大院子,東西兩邊是兩個大研究室,北邊是一閃黑漆鐵門,現在也開着。
鐵門向裡,是一個巨大的講堂,基本可以容納一百多人。講堂最北面的牆上掛着三清道君的畫像,畫像的下面有一個長案。此刻長案上多了三個新立起來的靈位,靈位下面還有許多貢品。長案的前方,擺放着一個巨大的香爐,當下爐內有大量的檀木香正在燃燒,青煙嫋嫋。
趙玄魁看得清楚,那長案三個靈位上分別寫着林十斌、林十文、林十武的名字。見到這三個靈位,趙玄魁就知道,眼前的三位茅山長老便身隕於不久前的三聲巨響。
就在這時,鐵門外響起了腳步聲,接着林十焰和林十一炎的聲音傳了進來,趙玄魁急忙飛到樑上,收斂氣息,藏了起來。
林十一炎滿臉笑容,略顯臃腫的臉上,肌肉似乎在顫抖:“恭喜父親榮升第一尊位!”
林十焰寒着臉,標準的國字臉嚴父:“你爺爺現在下落不明,你個兔崽子還能笑出來?!”說着,就使勁擰住林十一炎的耳朵,道:“知不知錯?”
“孩兒知錯!”林十一炎憋紅了臉,道:“輕點,輕點。”林十焰的手上帶着品質比真氣還要高出一個檔次的金丹紫氣,林十一炎哪能受得了。
林十焰怒道:“還不跪下!?昨日沒有這三位師叔,今日你就見不到爲父了!”
林十一炎立刻跪了下去,嘣嘣嘣,用力磕了三個響頭,然後道:“三位叔叔的大恩大德,侄兒一定銘記在心!”
林十焰道:“明天你就回嫡傳羣殿,這裡發生的一切事情都不能透漏。另外,善待好你三位叔叔在楚國的後人,若是被我知道你出去後不務正業,小心我擰掉你的耳朵。”
林十一炎哭喪着臉,極不情願地起身離開。
待林十一炎走後,林十焰撲通一聲跪下,深深地拜了下去。
“都是我林某妄動心念,否則不會有昨日大禍!林某慚愧!慚愧啊!”
趙玄魁本以爲林十焰是個虛僞之人,可是他現在卻見到林十焰流露着真摯的感情,猶如虔誠的佛教徒一樣,眼前所見到一切,讓他對林十焰有了新的認識。果然,人之道就像天之道,看似觸手可及,實則虛無縹緲。因爲誰是誰非,誰奸詐誰忠誠,還真不能通過一兩件事來下斷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