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京王朝所在的大地,名爲仙寰大陸,連許多修士都不甚瞭解,更遑論凡人。因爲,一個凡人,想要走遍居處附近幾個城鎮,或許都要花盡一生的時間。而修士,能走出自己所在州的,修爲至少都得在金丹期以上。
至於走出勝京王朝,那更是極其渺茫之事,或許只有元嬰期甚至更上層的修士,才能辦到。因此,對於仙寰大陸這個概念,只有相當少數的修士纔有所瞭解。
而仙寰大陸上的種種異族,在勝京王朝廣大修士口中,更加只是無稽之談。假若真的有那所謂的異族,也早就湮滅在歷史的滾滾江河中了。
可是,當楊渠斬釘截鐵地說出“你體內含有異族血脈”這句話時,鬼使神差地,崔封竟然信了。
“你吸納的是空靈氣,煉化出來的卻不是白色的空靈力,而是一種玄色靈力。唯一的解釋,就只有一個,你的體內,流淌着不止人族一種血液!”
楊渠堅信,自己的猜想絕對沒錯,空靈力被賦予額外玄妙的能力,唯有血脈帶來的異變才說得通。
“孤陋寡聞。”一道空靈的聲音自角落傳來,崔封偏過頭,只見那頭籠白紗的女子,扭着婀娜的身子,嫋嫋婷婷地向自己這邊走來。
她一邊走,一邊脫掉了頭上的斗笠,露出了真容。
“嘶……”楊渠驚愕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妹妹楊溪則露出自慚形穢的神情。崔封看到這張臉蛋,不自覺地想起崔泫那張清麗的面龐,兩張臉在他眼中,竟是緩緩重疊在了一起。
“空靈力異變,並非只有可能是因爲血脈,還有可能是……”女子目光牢牢釘在崔封身上,朱脣輕啓:“心法。”
崔封有如醍醐灌頂,“十殿閻羅訣!閻鴟!我怎麼沒想到?!”,在心中大吼了一陣,他明白,當初閻鴟告訴他,十殿閻羅訣不過是中品上荒階的心法,因此,他想當然地沒有去考慮,自己靈力的異變,與這心法有關!
中品上荒階的心法,又怎麼可能賦予空靈力其他變化呢?而事實是,中品上荒階心法,或許真的能!
“十殿閻羅訣……我得好好問問閻鴟才行……”
“這位姑娘,未請教……”崔封開口問向那名女子。
那女子在崔封身旁坐下,惜字如金地答道:“方九凌。”
楊渠將目光從方九凌臉上移開,他勉強壓住自己急促的喘息聲,顧左右而言其他:“的確……還有心法這種可能,崔……崔兄弟,敢問你的心法是……”
話一出口,楊渠就後悔不迭。修士之間,打聽對方的心法、靈術等私人訊息,是大忌中的大忌。
崔封初入修真界,於這些約定俗成的規矩一知半解,因此也並未覺得有什麼,隨便扯了個謊道:“我的心法是東籬宗的悠心訣,實不相瞞,我其實是東籬宗的內門弟子。”
“崔兄當真是青年才俊,如此年輕就已是宗門弟子了!如此看來,果然是崔兄血脈有異,日後崔兄覺醒潛藏血脈,定能一鳴驚人、技驚四座!”楊渠一邊說,一邊不時瞟向方九凌。
楊渠身爲楊家公子,平日間沒少出入那些風月場所,見過的美女不知凡幾,小家碧玉、大家閨秀、半老徐娘……千嬌百媚,不一而足。
可眼前這方九凌,讓得閱女無數的楊渠不敢正視,那出塵的氣質,宛若一團熾烈的光芒,刺得他雙目生疼,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
方九凌不置可否地看着崔封,那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再度浮現在她面龐之上。
這時,地面微震,屋外傳來蠻獸奔騰之聲。“通往清河城的遁甲獸到了。”姜姓老者提醒道。
楊氏兄妹起身告辭,崔封笑着迴應。楊渠在原地躊躇,支吾了半晌,才囁嚅道:“方……方姑娘……楊某告辭。”
說完,楊渠彷彿被抽走了九成的力氣,在楊溪的攙扶下,腳步虛浮地向外走去。崔封搖頭暗笑,誰知頭一偏便對上了方九凌的炯炯目光。
“你笑什麼?”方九凌聲若黃鶯鳴囀,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如珠落玉盤,但神奇的是,她聲音深處,隱隱給人淵渟嶽峙之感,沉穩而波瀾不驚。
崔封笑容更甚:“我想起了愉快的事。”
“什麼事?”
“嘿嘿……”崔封笑而不語。
方九凌凝視崔封,忽然舒展眉頭,笑靨如花。如同萬年玄冰破封,房內驟然明媚起來。崔封呆若木雞,方九凌一笑,他視野中其他東西倏地黯然失色。
“你……你笑什麼?”這回,輪到崔封結巴地問道,他有些心虛。
方九凌露出皓齒,微笑道:“我想到了一個人拙劣的謊言。”崔封心中一顫,不待他多作反應,方九凌繼續說道:“我還未自報家門,說起來與崔公子還真是有緣,我也是東籬宗的內門弟子。宗內共九名親傳弟子、八百內門弟子、一千三百試煉弟子,。崔師弟既然也是內門弟子,不知又歸於哪一門下?”
崔封臉頰微紅,自知謊言被戳穿,也不再強辯,坦然道:“行走在外,防人之心不可無嘛。方姑娘莫要生氣,我也沒有打着東籬宗的旗號爲非作歹,只是隨口敷衍。”
宗門弟子,一向將自己所在的門庭聲譽看得極爲重要。
“我明白……”方九凌露出理解的神色,嘆道:“像你我這種身懷珍貴心法的修士,小心謹慎也是無奈之舉。”
崔封眸光閃爍,激動地問道:“你也得到了奇異的心法?”
方九凌看着崔封,臉上陡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我哪裡有崔公子的氣運。”
崔封神色一滯,知道自己在言語上着了方九凌的道,開口揶揄:“想不到你生有如此美麗的一副皮囊,內裡卻裝滿了壞水。”
“告訴你也無妨,反正心法這種東西,你也搶不過去。我修煉的心法名爲十殿閻羅訣,某一日我爲了尋求心靈的至高境界,一絲不掛地在星空下奔跑,於是一道天雷劈下來,我就得到了這門心法。”
方九凌銀牙緊咬,眸子中一剪秋水泛起漣漪,她強行壓下自己不由自主向上翹起的嘴角,幾乎快憋出內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