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象鼻山上,族王宮殿中。
“不知道爲什麼,我總感覺有些心神不寧。”金碧輝煌的殿中,首座上的相承,一手抵着頭顱,神情嚴峻地說道。
他如今已是金丹期識火階修士,覺醒了皇牙聖體後,修爲一日千里,象人族上下,早已對他心悅誠服。
一旁,易嵐青交疊着修長的雙腿,同樣輕蹙秀眉:“如今異人族已然完全統一,接下來我們只需將其餘異族納於麾下,這一切應該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可我與你一樣,心中總有些不詳的徵兆。”
易嵐青對面,虎人族新任族王孟淵,則是滿臉紅光、眉開眼笑:“兩位盟主,你們未免太過謹慎了吧?如今我們整個異人族同氣連枝,又有泰猛、杜虎城、戍無疆三位‘禁卿’坐鎮,恐怕從此之後,這方天地,便只有我們異人盟一家獨大了!”
這位新上任的虎人族族王孟原,心情不可謂不好。他當初之所以能上位,完全是依靠了相承與易嵐青的扶持,眼下他在虎人族中聲望一時無兩,地位崇高。
自從當初崔封與施宸達成協議之後,施宸便找到了相承與易嵐青兩人,此後的一段時間,相承與易嵐青在明,施宸則在幕後推動,竟是將許久以來未能一統的異人族,打造成了鐵板一塊。
如今的異人族,相互之間罅隙盡去,以象人族、翼人族、虎人族、石人族四族生靈爲主,同時輔以泰猛爲例的人數稀少的異人族坐鎮,聯合在一起成爲了當之無愧的“異人盟”。
異人盟中的高層,四位盟主,分別是象人族、翼人族、虎人族、石人族四族現任族王。此外,異人盟的至高戰力,三位禁卿,則是僬僥王泰猛、巨人王杜虎城、木人王戍無疆。
在這幾人之下,還有着大小將士與護法。
而屍人王施宸,則一直處於幕後,指揮着一支奇兵,不斷將異族生靈納入異人盟中。
除此之外,還有一位統領整個異人盟的大統領,只不過自從異人盟成立以來,這位大統領就從未露過面。
異人盟高層中,只有少數幾人知道這位大統領的真實身份。
此刻,異人盟四位盟主,正在象鼻山上聚議共商一些關於異人盟今後的事務。
孟淵說完後,一旁的現任石人王石繆沉聲道:“異人族大聯合,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我們還有許多地方要磨合,一旦出現任何差池,我們恐怕就會再度回到當初那種一盤散沙的局面。”
石繆生性穩重,相承與易嵐青也正是看中了他這一點,才讓其坐上了石人王這個位置。
“話說回來,我們異人盟的那位大統領,究竟是何許人也?我與石盟主至今連這位大統領的半點消息都不知,這着實讓我們有些憂慮。”孟淵收斂神色,神色肅穆起來。
石繆點頭:“我們自然信得過易盟主與相盟主,只是我們同爲盟主,所掌握的消訊卻不對等,這讓外人知曉了,未免有些傷我異人盟的顏面。”
相承聞言,倒是一掃之前陰沉的神色,輕笑着說道:“兩位盟主還說信得過我們,這分明就是對我們還懷有戒備之心吶。”
“相盟主多慮了,我與孟盟主只是對這從未謀面的大統領十分好奇而已。這位大統領能凌駕於我們之上,必然有着過人之處,可在異人族中,除了那三位禁卿以外,我實在想不到還有誰能勝任此位。”石繆沉聲道。
易嵐青眯起一雙鳳眼,嘴角輕挑:“石盟主與孟盟主,關於這位大統領之事,待到時機成熟時,我們自然會告知於你們。”
“果然,易盟主還是信不過我們吶。若我們幾位盟主都不能坦誠相待,那這異人盟……想必也存在不了多久……”孟淵也笑了起來,可語氣卻沒了先前的客氣。
相承站起身來,一股山嶽般的氣息頓時籠罩在整個殿宇之中:“孟盟主,異人盟的存在與否,可不是你三言兩語就能決定的。”
孟原神色微變,他自然知道相承身懷皇牙聖體,論修爲、論稟賦,他都不可能與相承叫板。
石繆同樣面色凝重,他雖明白自己的上位,背後離不開相承與易嵐青的幫助,但在他心目中,大家同爲盟主,自然就是平起平坐了。
可眼下看來,相承與易嵐青,似乎並不這麼認爲。
相承稍一釋放自己的氣息,便懾住了孟淵與石繆,他斂起氣息,開口道:“大統領之事,還請兩位莫要再打聽了。易盟主說過,待到時機成熟,我們自然會告訴你們。而且,這位大統領,與三位禁卿關係也是極好……”
“你們若是不小心惹惱了三位禁卿,這盟主之位……恐怕就要換人了。”
孟淵一驚,隨即解釋道:“原來是三位禁卿青睞之人!是我二人多嘴了!還望兩位盟主忘記我們的冒失,大統領之事,我們絕不再問。”
孟淵話音剛落,殿門便猛地被推開,一名象人修士面色鐵青地走來,俯身在相承身邊耳語起來。
“妖獸?!”相承眉頭緊鎖起來。
那象人修士點了點頭,而後折身走出了殿門。
相承皺着眉頭思索了片刻,沉吟道:“有一尊不知從何而來的妖獸,在我異人盟疆域中出沒,已經有數名將士前去阻攔了。”
“妖獸?是哪一方的異族之王,竟敢公然向我們挑釁!”孟淵一拍桌子,獠牙盡露。
相承搖頭:“附近的幾位異族族王,要麼被我們收於麾下,要麼與我們締結了盟約,這尊妖獸,沒有任何人知曉其來歷,像是憑空出現的一般。”
“那是尊什麼妖獸?”易嵐青問道。
“據說……是一頭長着翅膀的狗……”
……
與此同時。
墨竹林,微風和煦,葉片搖曳之聲,如瓊漿玉液洗濯生靈的七竅。
竹林內,那汪湖泊圓潤如翡,湖面上以太虛隕鐵承託着的小屋,散發出一種與世隔絕的空靈之意。
忽然間,這幅寫意的畫面被一道身影撞破,恬淡的意境頓時變得躁動了起來。
這道身影,正是石猴,他朗聲道:“公孫前輩可在?”
懸浮於湖泊上的木屋之中,一道窈窕身影飄然而出,陸近月那稱得上完世至美的容顏上,掛着淺笑,以頗有磁性的嗓音說道:“等你許久了。”
石猴作爲桓鈞峰上天衍之靈,對於公孫三石的傳聞,知道的不可謂不多,此時他模樣謙恭,極力維持着自己的平和,可任他如何想象,也根本無法想到,那傳聞中的闡血魔尊,竟是如此一個溫婉動人、風姿綽約的女子。
石猴並未對眼前此人的身份有一絲懷疑,他僅用肉眼看對方一眼,便沒來由的一陣心驚肉跳。
興不起哪怕塵埃般大小的反抗之意!
“公孫前輩,先前晚輩言語有失禮數,還請前輩莫要怪罪。”石猴微微躬身,生怕自己先前那聲大喝引得對方不快。
陸近月擺了擺手,落到石猴身前笑道:“你的事,我大概有些瞭解。以前我便覺得那塊天衍石壁有古怪,想不到這些年過去,竟誕生出了你這麼個天生地養之靈,可以說是亙古難遇的異象了。”
石猴謙遜道:“公孫前輩言過了。”
陸近月不再寒暄,臉上的笑意收歇:“你們在桓鈞峰上的舉動,我還是略知一二。崔封那小子,失敗了是麼?”
石猴點了點頭,聲音變得低沉起來:“他是我見過的所有試煉者中最出色的人族,可想要登上桓鈞峰巔,以他的修爲,還是太難了。前些日子,他留給我的那一縷本命神識,已經徹底消散了。”
“是麼……”
陸近月目光變得悠遠起來,沉寂了良久,才輕啓雙脣:“本命神識都消散了啊……看來是真的沒有任何希望了。”
石猴聞言,疑惑道:“難道公孫前輩,看不到桓鈞峰上的一切麼?”
“我雖能洞徹一些,但想要將桓鈞峰完全收於眼底,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事。尤其是桓鈞峰山巔部分,更是存在着連我都忌憚的生靈,我自然不可能去冒犯對方。”
“什麼?!”石猴臉色一變,眸底劃過濃郁的惱怒之色。
“那桓鈞峰如此兇險,你爲何還讓崔封去那裡送死?這根本就不是什麼試煉,而是坑殺!”石猴想也不想,將這些日子來心中積壓的憤怒,一股腦傾瀉了出來。
陸近月蹙眉,語氣變得戲謔起來:“方纔還一口一個公孫前輩,現在說話就這麼不客氣起來了?看來崔封那小子,在你心中分量不輕吶。”
石猴胸膛起伏,他極力剋制自己,雙手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方纔是我冒犯了,既然話已帶到,那我就此告辭。”石猴從牙縫中擠出這一番話後,轉身便欲離去。
陸近月忽地開口道:“我可沒說你能離去。”
石猴身子一凝,偏過頭來,眸中跳動着金紅色的火焰:“前輩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還想將我也坑殺於此地嗎?”
陸近月笑着搖了搖頭,捋了捋耳邊的長髮,道:“我只不過,是想送你一個弟子。”
石猴冷笑道:“弟子?公孫前輩,我雖實力不濟,但也不是那種只知在強者腳下逆來順受的賤種,你若想欺壓我,那動手便是,不必找些多餘的藉口!”
陸近月微微笑了笑,並不答話,只是揚了揚手臂,一道光束從其指間漫出,瞬息間沒入石猴的頭顱,石猴連閃躲都來不及做出,就這樣僵在了原地。
片刻後,石猴眸中掠過一縷縷光華,脫口而出道:“是一隻果猻?”
“是一隻果猻,它現在需要你去解救,它所在之地我已經告訴你了,至於你是否願意收它當作你的弟子,就看你自己了。”
石猴駐足在原地思索了數息,一拱手,騰起雲彩離去。
石猴離開後,七彩麋鹿踱步從木屋中走出:“那石猴可是天衍之靈,主人你這樣強加於他,會不會起到反效果?”
陸近月搖頭,臉上罕有地露出了複雜的神色:“等他見到那隻果猻,恐怕感謝我都來不及。這麼說吧……若是那隻果猻出現在外界,掀起的震動絕不只是整個仙寰大陸而已……”
七彩麋鹿此時化作一個妙齡少女,她瞪大雙目,不理解陸近月所說的話。
陸近月輕嘆一聲:“許久之前,發生過一件險些扭轉整個仙寰大陸命運的事件。如今,仙寰大陸上現存的幾大王朝古國,都對此事諱莫如深。”
“那段歷史,被視作‘禁史’,時至今日,或許只有少數幾個宗派古族的人才知道。”
七彩麋鹿問道:“那段歷史……究竟發生了什麼?!”
陸近月沉吟了許久,帶有些許不確定,眉宇間掠過罕有的嚴肅之色,輕輕吐出四個字來。
“大鬧天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