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與那人族小子感情不是挺深厚的麼?不打算幫他報仇?”石猴輕蔑地笑道。
幽湮搖頭,傳出神識道:“且不說我不是你的對手,我與崔封,也不過是萍水相逢而已,他還沒有資格讓我拼命爲其報仇。”
石猴仔細感知幽湮傳出的這道神識,敏銳地從那看似漠不關心的感情色彩後面,捕捉到了濃郁至極的殺意。
“那你還真是識時務。”石猴嘴上說着,心中卻是一陣暗笑。
幽湮繼續開口道:“既然崔封已經遭遇不測,那我們幾個便就此分道揚鑣,你們看如何?”
豪天狗雖對崔封已死一事抱有極大的疑惑,不過它也恨不得重獲自由之身,於是連忙開口附和道:“幽湮大哥說得對,既然少主已經遭遇了不測,那我們幾個,也就都重獲自由了,大家就各自散去了吧。”
石猴哂笑一聲,微微搖頭。
“我可不打算讓你們各自散去,崔封死了,那你們兩個,就是我的奴僕了。這桓鈞峰上,還有很多玄異之處,我還需要你們兩個,一路上陪我解解悶呢。”
“跟着我,也不會讓你們吃虧,走吧。”
說着,石猴將中級妖獸的氣息釋放而出,這一舉動是明顯的威脅。在絕對的修爲鎮壓下,幽湮與豪天狗即便再不甘願,也只得選擇答允。
九日後,烈日暴曬,空氣中像是燃燒着無形的火焰一般,桓鈞峰山首部分,翠綠的葉片之上泛着油亮的光澤。
石猴臉色陰沉,他感知到自己顱宇中,那縷崔封留下的本命神識,微弱得幾乎快要潰散。
“這小子……快要死了麼?!”石猴擡頭,視線越過枝葉縫隙,似是想要看到那碗狀山谷中的情況。
這時,驟然掠起一陣狂風,幽湮裹着一身黑焰出現在石猴面前,喘息甫定,便連忙傳出神識道:“東邊亂石堆中央,有着熠熠神光閃爍,或許生長有寶藥。”
石猴點頭,隨着幽湮朝前方走去。
前行半里有餘,一望無際的亂石地映入眼簾。遠處,一道紫綠色的光芒沖天而起,這道光芒說來奇異,離得遠了根本看不見,離得近了才能看得清晰。
幽湮發出一道神識道:“那裡充斥着渾厚的靈力波動,我不敢過於靠近,恐怕有強悍的生靈鎮守着。”
石猴掛心於崔封的狀況,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起身一躍,騰起一團火雲便疾速朝着前方飛去。
幽湮站在原地,眼神中一陣變幻。這九日來,它找出了不少氣息極爲兇險,稱得上是龍潭虎穴的地方。
它本欲讓石猴栽在這些地方,卻沒想到石猴每次都全身而退,還得到了頗多好處了。當然,它與豪天狗得到的好處也不少。
隨着日子一天天過去,幽湮對石猴的真實實力有了一個充分的認識,自然也打消了坑殺石猴的念頭。
在這桓鈞峰山首部分,想要坑殺石猴,目前看來是不可能實現的了。
不多時,石猴去而復返,手中拿着一株通體紫色的八瓣菱葉植物,一眼看上去便豔麗欲滴,令人神清氣爽。
石猴漫不經心地將手中的不知名寶藥拋給幽湮,出聲說道:“走吧,是時候從這桓鈞峰離開了,再留在這裡也毫無意義。”
這時,一陣旋風颳起,豪天狗揮動着雙翼從天而降,低眉順眼地對石猴道:“這山首部分,除了那幾個實在無法涉足的地方,其他的領域已經再無探索價值可言了。”
石猴點頭,將欲要離開桓鈞峰的話又說了一遍。
豪天狗自然樂得同意,它這幾日跟着石猴,有這麼一個厚實的靠山,越發覺得滋潤舒服。
幽湮欲言又止,可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什麼話來。
如今,即便是修爲相對排在末尾的豪天狗,在這桓鈞峰山首部分也是如履平地。桓鈞峰的力場對於他們來說,形同無物。
一猴二狗不過耗費了數日時間,便一路下到了桓鈞峰山腳,路途之中沒有任何生靈敢上前橫加阻攔。
抵達桓鈞峰山腳後,石猴馬不停蹄,揮動雙手,拍出大片渾凝的靈力,在堅硬的土地之上,墾出了一片柔軟的土地。
之後的幾個月,石猴便指使着幽湮與豪天狗,在這片土地之上栽種各種果樹。他們從桓鈞峰上採下的那些寶藥,也都移種到了這片土地之上。
一轉眼,大半年匆匆而過,期間石猴不知出於何種心態,不斷指點着幽湮與豪天狗的修煉。
兩頭本就身懷上古血統的異獸,在石猴這等天衍之靈的教導下,實力自然是節節拔高。
而崔封當日所說的“一個月內攀上桓鈞峰山巔”,時限也早已超出,石猴持有的崔封那一縷本命神識,也始終未有消散,如風中殘燭。
直到這一日,端坐於一塊白斑岩上的石猴,驟然從入定中驚醒,眸中一縷驚恐的神色一閃而過。
“怎麼可能?!那小子的本命神識……”
石猴的顱宇之中,那道崔封的本命神識,在這一日毫無預兆地消湮。一時之間,饒是以石猴的心境,也讓他變得手足無措起來。
趴伏在一旁的幽湮,瞥見面色大變的時候,從嘴中吐出人言問道:“發生了什麼?我可從未在你臉上看到過這種神情。”
跟隨着石猴大半年的修煉,幽湮與豪天狗憑藉着稟賦,輕易地掌握了勝京王朝人族的語言。
石猴搖了搖頭,“我們是時候離開這裡了。”
一旁百無聊賴的豪天狗,倏地伸長了脖子,雙目迸發精光:“猴哥!此話當真?終於要離開這個地方了麼?”
豪天狗早就想離開這裡,以往它被桓鈞峰中的幾尊強悍妖獸懾服,不敢擅自離開。如今它好不容易走下了桓鈞峰,自然迫不及待想要到各個地域去展露一番犬中霸者之氣。
幽湮輕皺眉頭,其實這大半年來,它通過觀察石猴行爲的蛛絲馬跡,心中已有了隱隱約約的猜測。
一番沉默後,幽湮直接出聲問道:“崔封……他出事了麼?”
石猴看向幽湮,他自然也知道,自己在桓鈞峰山腳下開闢出一片沃田,這一行爲實在太過匪夷所思,幽湮必定從中看出了些什麼。
“你將我們留在這裡,想必就是爲了等崔封出現吧?眼下你又說可以離開了,看來當真是崔封那小子遭遇不測了?”幽湮繼續問道。
當下,石猴也不再隱瞞,將之前在洞炁寶殿、醉仙樓中發生的種種,全部講述了一遍。
“當初我與他分開之時,他將一縷本命神識留給了我,以便我能隨時知悉他是生是死。這過去的大半年,他的本命神識雖每日都孱弱至極,但都爲湮滅。直到今日,他的那縷本命神識,終是化爲虛無了……”
幽湮默不作聲,走到一旁靜靜地伏倒,它雖極力掩飾,但發出的聲音之中,依然有着一絲顫抖:“這樣啊……看來這就是命數吧。說起來,還是他將我帶出那片林子的,他還說以後帶我去外邊那真正的世界看看呢,可惜了。”
石猴心中同樣五味雜陳,不知是該嘆息還是沉默。
若說在場誰最不把崔封的生死放在心上的,那肯定是豪天狗了。可一看到石猴與幽湮都如此落寞,它連忙擠出兩顆淚花,嚎啕道:“崔封啊!你死得好慘啊!”
聽到這話,幽湮沒來由地一陣暴怒,颶風般騰起身形,探出繚繞着黑紅焰光的爪子,狠狠地朝着豪天狗拍去。
豪天狗倉促間以雙翼抵擋,嘴中破口大罵:“你幹什麼?!”
“當!”
金屬脆響聲衝破雲霄,四周堪比金鐵的草葉如紙片搖曳。豪天狗的雙翼上留下一道焦黑的爪印,疼痛感讓它齜牙咧嘴。
幽湮雙目中迸發出殺氣,它也不知自己爲何會如此生氣,心裡竟是萌生出一種恨不得將豪天狗殺死的慾望。
“夠了。”石猴輕嘆一聲,妖獸氣息涌出,幽湮頓時如墜冰窖,恢復了理智。
“幽湮,我知道你心中的情緒,但現在不是你撒氣的時候。崔封死了,這就是事實,你沒必要將旁人牽連進來。”
幽湮一陣喘息,看向豪天狗的目光緩緩恢復了平靜。
豪天狗則提心吊膽地走到石猴身旁,想要說些什麼,但看到幽湮那渾身暴涌的焰光,又十分聰明地選擇了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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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猴繼續開口道:“現在守在這裡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你們可以各自離去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幽湮出聲問道。
“我準備去拜訪這方天地的主宰者,那位名叫公孫三石的人物。崔封試煉失敗,他或許有不少問題想要問我。”石猴答道。
幽湮點頭:“我準備留在這裡。”
豪天狗忍不住說道:“幽湮大哥,聽我一句,現在憑你我的實力,一統這方天地的犬類生靈,指日可待!崔封少主已經……已經仙逝了,你……留在這裡……也……也無濟於事嘛,這個……當然……你想留在這裡也沒問題……哈哈……”
“你要滾就趕緊滾,不要妨礙我。”幽湮冷着眸子喝道。
“好心當成驢肝肺!”豪天狗在心中嘀咕。
石猴道:“既然這樣,那我們就此別過吧。”說着,他看向幽湮:“你也不必太過堅持了,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是他的命數。”
幽湮點頭道:“多謝你這段時間來的照拂。”
石猴搖頭,隨後騰身而起,腳下涌起一片雲霞,豪天狗連忙躍上雲霞,陪着笑說道:“我還想追隨猴哥!”
石猴點點頭,又深深地看了幽湮一眼,便駕着雲霞離去。
這片栽種着諸般靈藥的田園,就只剩下幽湮,獨自望着那高聳入雲的桓鈞峰,良久,他喃喃自語道:“你這傢伙……絕不可能這麼容易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