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江河奔涌,自從石猴收小果猻爲徒後,轉眼便過了大半年。
小果猻被石猴帶到了桓鈞峰附近,在力場壓制下,小果猻的修煉速度一日千里,加上他體內血脈發生的奇異變化,如今他雖還未躋身精怪之列,但實力與精怪境生靈相比已是不遑多讓。
異族修煉的速度比起人族要艱澀困難得多,小果猻僅用了大半年的時間便迫近了凡獸的屏障,這種稟賦讓石猴多次嘖嘖稱奇。
值得一提的是,小果猻經過石猴的傳授對修煉界有了一個大概的認知後,他擅自給石猴封了“天衍老祖”的諡號,而給自己取了個人類一樣的名字“孫行”。
這一日,石猴開口道:“將這株丹蔘花吞下,你今日可試着衝擊一下精怪境界。”
小果猻一聽,立馬板起稚嫩的面龐,用勝京王朝的語言說道:“師父,我說過多少次了,我現在是有名字的人,叫我孫行!”
孫行,也就是小果猻,在學會了些許人族語言後,他便一直以人族語言與石猴交流,爲的是能儘早完全掌握人族語言。
日復一日的相處,孫行與石猴間的關係也日益拉近。
一開始孫行還對自己這位不苟言笑的師父有些發憷,但他天性活潑通透,與石猴熟稔過後他便知道石猴那冰冷的外表下其實並不可怕,因此眼下對石猴說起話來也不似大半年前那般拘謹。
對此石猴只得在心中苦笑,隨着時間推移,他對於孫行這隻小猴子,心底也是越發地喜愛了起來。
可在修煉方面,石猴對孫行倒是一點不寵溺。
“孫行,你若再這般目無尊長,我就罰你與豪天狗搏鬥,你知道他的性子。”石猴冷冷地說道。
石猴剛說完話,豪天狗便從孫行身後的一片木叢中探出一個頭顱,眼神不善地盯着孫行:“小崽子,你想跟我過過招?”
當日石猴收孫行爲徒後,便回到象鼻山將豪天狗收走,對此易嵐青等一衆異人族並未加以阻攔,其時他們正全力以赴地搜尋崔封的蹤跡,不願節外生枝。
孫行聞聲,連忙賠笑道:“狗前輩,師父說笑的,我怎麼敢跟您老動手。”
豪天狗滿意地點了點頭,旋即他臉色一變,總覺得孫行這隻小猴子的話有些怪怪的,他開始反覆咀嚼“狗前輩”這三個字的含義。
見豪天狗露出沉思之色,孫行心中暗笑。
不得不說,孫行天資聰穎,絕非尋常果猻能及,他現在的靈智與一般的人族少年無二,在某些時候甚至能碾壓豪天狗。
對於孫行玄異的變化,石猴很是在意,他曾數次以神識析察孫行的血脈,結局卻是一無所獲,他只知道孫行體內的血脈,已然變異到了一種他聞所未聞的地步。
暗中奚落了豪天狗一番後,孫行忍住笑意,將石猴拋過來的丹蔘花接住,而後一口吞下,盤膝坐了下來。
待到豪天狗恍然大悟孫行話裡有話時,孫行卻已然進入了一種渾然忘我的修煉境界,他不敢打擾,只得恨恨地將頭縮了回去。
吞下丹蔘花後,一股猛烈的生命精華與磅礴的靈氣自孫行體內蓬散開來。
孫行運用石猴授於自己的吞吐之法,一邊煉化體內的藥力,一邊吸納提取天地間的靈氣,他感覺自己四肢百骸之中有細小的暖流在竄動,說不出的通泰。
石猴在一旁默默地注視着這一切,期待着孫行突破到精怪境界後的樣子。
自從感應不到崔封的神識後,石猴的心靈便變得空蕩了起來,直到收孫行爲徒後,他纔將心中的茫然驅散。
在石猴眼中,教導孫行已然成了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身在這方與外界隔絕的異域,每日似乎除了修煉就再無其他事情可做,這樣日子哪怕過上千萬年,也不會有任何樂趣。
就這樣,石猴靜靜地望着修煉的孫行,時間繼續向遠方流去。
……
青葉在微風的輕撫下泛起層層疊疊的波浪,濃郁的靈氣瀰漫在靈稻田地之上,滋潤着這些奪天地造化的奇珍食糧。
一頭頭烏毛象牛邁着沉重的步伐,用它們那有力的長鼻在靈土之上墾出一道道溝壑。
田壟之上,矗立着一座古色古香樓宇,樓外站着一道壯碩的人影,他頭生犄角,鼻上穿過一枚碩大的鐵環。
這是一名牛人族,名爲牛魄。
樓宇的門被無聲地推開,一名蛇人扭着長長的蛇身出現,她是牛魄的妻子,蛇人族佘韻兒。
“聽相山河說,崔小弟……似乎已經死了……”佘韻兒輕聲說道。
牛魄望着遼闊的靈田,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麼,沉默了許久,他嘆息道:“唉……他也還是打破不了那個詛咒麼……”
佘韻兒垂下頭那張柔媚的面龐,看着自己懷中抱着的一顆巴掌大小的蛋,眸中淚光涌現:“看樣子我們的孩兒……終究還是無法……”
牛魄臉色一肅,打斷道:“這怨不得崔小弟!當初我們偷偷去尋求他的幫助,本就已觸犯了公孫大人定下的規矩,我們還能活下來,已經是公孫大人開恩了。”
“我倒寧願隨我這孩兒一起去了……”佘韻兒悲從中來,她將所有希望寄託在崔封的身上,滿心期待。然而崔封死亡的消息,卻像是一道霹靂,將她種種幻想轟得支離破碎。
牛魄鼻中有些泛酸,他又何嘗不希望自己的孩兒能夠獲得出生在這世間的機會,只不過他身爲家中頂樑柱,即便再悲慟焦慮,也從不表現在臉上。
“天命如此,不可強求……”牛魄再度嘆道。
倏忽間,沉浸在哀痛中的佘韻兒猛地擡起頭顱,一雙菱形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不遠處的一片稻田之中:“誰?!”
牛魄臉色沉下,在方纔那一剎,他也感知到了那片稻田中忽然多出來了一道陌生的氣息,而且這道氣息還異常霸道強悍。
“不知是何方貴客,還請現出身形來。”牛魄厲喝,同時他一對犄角蒙上一層赤色光華,兇猛的氣勢自他周圍旋繞而起。
那片稻田一陣晃動,一道銀色影子從中疾飛而出。
那道銀色影子在現身的瞬間,泄出了一絲靈力波動,牛魄神識一掠,臉色連變:“這是一頭先天精怪!”
牛魄伸手將佘韻兒擋在身後,細細打量起眼前這隻生靈來。
這隻生靈與狼形似,渾身覆蓋着銀色的皮毛,在陽光的照耀下,泛着層層金屬光澤。生靈的四隻腳踝處,燃燒着暗紅色火焰,它的眸子色澤深邃,如燒紅的烙鐵一般。
這正是一隻擁有上古狼族帝王血脈的幽湮。
牛魄知曉幽湮這種生靈智慧不弱,他傳出一縷神識波動道:“閣下有何貴幹?這裡是異人盟統轄的領地,還望閣下按規矩行事。”
幽湮目光凜冽,他傳出一道神識答非所問道:“你們先別管我有何貴幹,你們認識一個叫崔封的人族嗎?”
一邊說着,幽湮一邊露出了齜牙咧嘴的模樣,似乎與崔封有着極大的仇怨。
牛魄與佘韻兒對視一眼,只道眼前這隻幽湮是崔封的仇家,與此同時佘韻兒以神識波動向牛魄傳音:“是崔小弟的仇家,我們該怎麼辦?”
牛魄與佘韻兒皆爲築基期固宇階修士,而牛魄揣摩眼前這隻幽湮的氣息,斷定對方已然達到了先天精怪的巔峰層次,因而即便他與佘韻兒一齊動手,也很難在對方手上討到好處。
況且如今佘韻兒每日以靈力溫養他們還未出世的孩子,修爲早已不復全盛時期,真的動起手來,只怕他們夫妻二人會落個很悽慘的下場。
不過牛魄向來行事剛正不阿,他自然不可能將與崔封認識這件事隱瞞,當即朗聲道:“不錯!我認識崔小弟!”
幽湮望着牛魄的神情,心中暗笑,旋即他猛地張嘴,吐出一片紫金色光霞,金光之中,一株形態奇異的靈物沉沉浮浮。
牛魄本來見幽湮有異動還準備御起靈力抵擋,誰知對方是噴出了一株靈藥來,撲面而來的馥郁香氣讓他斂起了靈力。
待到紫金光華散去,牛魄看清了那株靈物後,他與他身後的佘韻兒同時驚叫出聲,臉上寫滿了震愕。
“這……這是漣心黃雲?”佘韻兒眼中瀰漫着水霧,她身軀微顫,以往無數次出現在夢中的場景,眼下竟是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牛魄同樣難以置信,他呆呆地看着那株懸浮在空中的漣心黃雲,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觸碰。
猛地,牛魄反應了過來,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幽湮問道:“閣下究竟是誰?爲何會知道我們需要……”
說到這裡,牛魄突然間反應了過來:“難道是崔小弟……”
幽湮點頭:“他還活着的時候,我從他口中聽到過關於你們的事情,這株漣心黃雲是他對你們的承諾,如今我幫他完成了。”
牛魄還想再說些什麼,幽湮卻是一轉身疾步奔掠離去,速度極快,卻未挾起一點風浪,周遭的稻穗依舊緩緩搖擺。
牛魄愣愣地站在原地,佘韻兒喜極而泣。
“孩子的名字我想好了。”牛魄說道。
佘韻兒點了點頭,她與牛魄心有靈犀,兩人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地說出了一個名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