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了!”秦思藝一邊喊出聲,一邊迅速穿好鞋子,直接站到了地板上,一副隨時衝出去的架勢。
“小藝,你先不要急,這件事情你等我慢慢的告訴你,走,媽媽帶你過去。”
柯靜很瞭解自己的女兒在這件事情上花費了多少心思,更明白江絮晚對於自己的女兒來說是怎樣的一種意味,所以每當她剛好有機會的時候,都會格外注意江絮晚的動況。
柯靜一邊發動自己的車子,一邊回憶着自己經歷到的關於江絮晚的事情。
“到底怎麼樣了!媽媽,你快告訴我……”
秦思藝過分焦急地想要知道江絮晚的具體情況,所以其他的事情她都沒有顧及,安全帶沒系都不知道。
“你先把安全帶繫上。”雖然是叮囑女兒的話,不過柯靜是親自上手幫女兒把安全帶給繫上的。
幫她繫好了安全帶,車子纔算是順利的發動。
一面柯靜還在給秦思藝說着自己所看到的事情。
“那天我正想去醫院看你爸爸,你爸爸的喉嚨現在還沒好……啊,我是說,看你爸爸的時候,我正巧看到了她。”
“當時那丫頭被抱在懷裡——好像是她媽媽吧,長得很漂亮的那個很有氣質的廣播員,陳……陳宛如。”柯靜回憶着江絮晚母親的名字,確認後,下意識的點了一下頭。
“當時她被她媽媽抱着,整個人處於昏迷的狀態,我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但看她媽媽急的那樣不顧形象,排除掉母愛的緣故,還有一個原因必然是她真的出事了。”
“我知道這個丫頭對你的重要性,所以我跟在後面去打探了一番。”
“他的父母跟醫生認真地交談着,而我站在病房門口悄悄的看了兩眼那孩子。”
“和普通昏迷一樣,不過看大人的反應,自然不是普通昏迷這麼簡單。”
“那幾天我都在那兒,都悄悄的打探過,大致我瞭解了——小晚是因爲記憶上受過什麼創傷,所以纔會暈過去。”
“因爲記憶裡受過很不好的災禍,所以纔會那樣。”
“什麼災禍?!”那種急切的感覺就好像被誰狠狠地揪住了脖子一般。
“我沒有打探太清楚,畢竟這是他們的私事,我如果太過於介入的話。只怕是會透露太多我們的事情——而且更根本的原因是,我們本就不該對別人的疼痛過度好奇。”
“可是——她是江絮晚啊!”
“我明白你的意思,所以我作爲一個媽媽,還是盡力幫你瞭解了情況。”柯靜伸出一隻手握住秦思藝的手,努力給予她慰藉,使她鎮定下來,“大致的情況就是說,這孩子目前可能很難醒過來了。到底能否醒過來,全靠她自己的意志力。”
“醫生也說,如果有對於他來說很重要的人在身邊,多說一說話,那也會起到很好的效果,只可惜,這麼幾天以來,一點作用都沒有。”
“我看着他們做父母的,在病牀邊流淚,又是笑又是哭的,心中也很是感慨。”
“小藝,希望你不要怪媽媽,媽媽之所以一直把這件事瞞着你,就是怕會影響你。畢竟……我首先考慮的是自己女兒的快樂。”
“我都知道我可以,我可以理解。”
嘴上說着理解的話,可是言語間已經開始打絆子,這充分證明了她並不完全這麼想。
柯靜作爲過來人自然明白,不過她並沒有多說,因爲她相信自己的女兒終究還是會理解自己的苦心的。
“不管怎麼理解,反正今天我很感謝你把這些告訴我,我不會怪你。畢竟讓她暈倒的人不是你。”
秦思藝一邊用這樣的言語讓自己的媽媽安心,另一邊同樣是用這樣的言語去寬解自己煩亂的內心。
“可是媽媽,我不是很明白,我想要知道,到底是爲什麼,偏偏那天就暈倒了再沒有醒過來呢……你有沒有聽他們說到些什麼?”
“這個我大致聽到了一點,好像江絮晚從八歲左右開始,就會時不時的暈倒,不過並不是很頻繁,每年有那麼一兩次而已。就跟發燒感冒那種小病一樣,病那麼一場,醒過來就好了。”
“……醒過來之後就真的好了嗎?”
秦思藝不知道爲什麼,在情緒或者是記憶的驅使下,她問了這樣一句話。
“應該吧。只是這一次真的好像……很懸。我不想用幻想的語言去安慰你,我只能跟你說客觀的事實。”
“因爲我怕如果一直讓你活在幻想裡,之後,事實過於沉重的話你可能會一下子就被擊垮了。”
“我自己心裡也可以明白的。”
“對了!”既然說到了這裡,柯靜也忍不住想到了自己那天聽到的一句話,“那天我隱約聽到他們說什麼淋大雨,好像是因爲,江絮晚暈倒那天下過大雨,她淋了大雨纔會那樣。”
“應該是小時候在大雨裡有過什麼不好的記憶吧,泥濘不堪,黑暗……各種各樣的經歷。”
“我一直看着這個孩子,覺得她很懂事,但我也該早點知道,懂事的人,自然是經過社會的磨鍊的。”
“大雨……”
秦思藝已經完全無暇顧及自己的母親,都說了些什麼,她的心臟不斷地往下墜,並且在下墜的過程中又被無數發子彈擊中。
她在怪罪自己,她在責難自己。
因爲在那一天,她讓江絮晚淋雨了。
江絮晚因爲擔心自己,所以淋着大雨跑來見自己了。
如果,如果說在一開始自己沒有裝作無所謂的樣子,而是繼續跟在她身邊,告訴她自己經歷了什麼,那麼那天她也不會因爲聽到了一些風聲而擔心的跑來找自己,也就不會零那麼一場大雨了。
又或者說,在他她淋大雨之後,自己繼續陪着她,雖然自己對於她來說沒有那麼重要的意味,但至少自己能夠早些知道事情的真相,或者陪着她度過……
可是現在想這些又有什麼用呢,一切都晚了。
她已經那麼痛苦的躺在了那裡,而自己似乎找不到什麼有用的補救方法,並且自己是沒有資格去找補救方法的人。
……
在無限的煩亂思緒中,兩人終於抵達了醫院。
秦思藝一路奔跑,從跑下車子開始,絲毫沒有顧及周邊的環境,而是朝着自己心中的那個目的地奮力疾跑。
她要立刻馬上見到她,晚一秒鐘都不可以的。
必須,一定要見到她!
這些日子隱忍着對她的思念怎麼都沒有去見她。沒想到再一次見她,竟是因爲這樣痛苦的悲傷原因。
這麼想着,秦思藝有一絲的豁然,以後想見誰,都一定要努力跑着去才行。
“嘭!”
秦思藝腦海中的思緒還沒有完全地趨於空白,突然,她在拐角處撞到了一個人。
她猛然間擡頭,看到了一張很是好看的臉。
她剛要開口說抱歉,突然自己意識到了些什麼,並且面前的人好像也意識到了什麼,然後神色染上了慌張之意,立刻推開秦思藝的肩膀,朝後方跑去了。
因爲剛纔只是乍一看,所以秦思藝對這一張臉沒有什麼太多的印象,只不過,那個人莫名給了自己一種特別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而且一般情況被別人撞到了,不管是生氣也好,還是寬宏大量的原諒也罷,總不會是這種驚慌失措的逃跑吧。
而且這條路的盡頭只有一個病房,那就是隻有江絮晚的那間病房!
難道這個人對江絮晚做了什麼事情嗎!
不行,不可以!
想到這一點,秦思藝趕忙拔腿就跑,衝着走廊盡頭的房間直接跑去。
而在她沒有看見的維度裡,那個被撞見的女人,看着她的背影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短髮女人周遭的環境慢慢消失,然後再慢慢重現,最後,她站到了一間類似於書店的房子裡面。
在她的身邊,有一個女孩蹲在那裡認真地收拾着書本。
“小晚姐姐,這些書你都要放起來嗎?我看有幾本是你之前提到的,絕對不想跟別人分享的書誒,那我還要放到書架上供讀者觀看嗎?”女孩兒站起身來,165左右的身高,身材恰到好處的苗條,一張臉蛋也是格外大氣的精緻面龐。
江絮晚看着這個女孩——是的,剛纔任由周圍的環境慢慢消失的女人,被秦思藝撞見後驚慌失措逃跑的女人,就是江絮晚自己。
精確一點的說,是來自20年後,近四十歲的江絮晚。
面前這個書店,是江絮晚自己開的一個書店,獨自。
面前這個女孩兒叫舒每靄,大一生,過來兼職的。
“沒事,都放上去吧,我改變主意了。”
細瞧可以發現,其實舒每靄說的那幾本書,正是當年秦思藝給江絮晚的書。
那究竟意味着什麼——恐怕只有現在的江絮晚明白了。
江絮晚難受的扶住了額頭,走到書架的盡頭,打開一個隔間門,走進去是她的辦公室,同樣也是她的房間。
她一直住在這裡。
自從大學畢業以後。
腳步緩慢的走到自己的書桌前,在牀沿上坐下後,江絮晚的眼眶漸漸紅了。
她着實難堪故人給予自己的痛楚,腦海中那張稚嫩的面龐讓她痛苦得很幸福。
“我終於再見到你了,小藝……”
……
秦思藝慌亂地衝進去,卻是和江絮晚的母親撞了個正着。
江絮晚的媽媽坐在牀邊,緊緊抓着女兒的手不放,眼神也死死的落在女兒身上,好像就是在期待着什麼發生一樣,比如期待女兒醒過來。
“你……”陳婉茹皺眉,望着面前這個冒昧的女生,認真思考着這個女生的來意。
慌亂之下,秦思藝趕緊開口,“我是阿晚的好閨蜜!”
“應該錯不了,不然怎麼會這麼着急的趕過來呢……你知道我家晚兒怎麼了?”
陳婉茹抓着江絮晚的手稍稍鬆開了些許,望着秦思藝的目光卻是緊張了幾分。
“對……我,我是,我是,猜到的。不對,我只是知道江絮晚應該出了什麼事。因爲我聽別人說在這看到了你。”秦思藝努力讓自己顯得不那麼拘束,讓自己顯得更加自然起來。
“既然你知道了,怎麼還會過來呢。”陳婉茹禮貌的收回視線,沒有再繼續盯着秦思藝讓她緊張。
秦思藝聽到陳婉茹作爲母親的這句話,先是沉默了幾秒。
接着,她格外篤定的說道,
“我相信。”
“相信什麼?”陳宛如冷道,“這些天我努力避開所有跟我們有聯繫的人,尤其是像你這一類普通聯繫的人,我就是怕聽到你們在我耳邊說什麼,‘一切都會好的’之類的不痛不癢的話。”
“作爲不是當事人的你們,輕輕鬆鬆的說這樣一句話,那自然是很容易。”
“可是孩子你知道嗎?聽到這些話的我們一點都不舒服。甚至會厭惡,憎恨!”陳婉茹的聲音有些嚴厲起來。
“如果你只是想過來表現一下你自己的可愛和善良,那就請你立刻走開。我們家晚兒沒有這樣的閨蜜。”
“阿姨,確實我騙了你。我不是她的閨蜜。”
在這樣的情緒之下,秦思藝決定把自己的秘密抖露出來,“我喜歡江絮晚。”
“想跟她在一起的那種喜歡。我喜歡她,可能比不上衛戈但勝過一切愛慕她的陌生人。”
之所以願意把自己藏在心底深處的秘密這麼袒露出來,是因爲秦思藝想讓這個純粹的母親信任自己對江絮晚的關心。
“希望您不會覺得……討厭。”
秦思藝沒有用“噁心”之類的詞語去形容。
一是因爲她覺得自己的喜歡沒有錯,尤其是隨着日子的推進,她愈發覺得自己的喜歡是一個正常的事情。
二是因爲,秦思藝並沒有在陳婉茹的眼中看到厭惡的神色。
她看到的,只是一個同情自己的大人。
在同情什麼呢?
秦思藝認真的思考着。
或許是同情自己自揭傷疤,又或許是同情自己跟她這個做媽媽的一樣,面臨着愛人可能永遠不會醒過來的痛苦。
更或許是同情自己從來沒有被江絮晚像喜歡衛戈那樣喜歡過,卻心甘情願付出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