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絮晚挪開自己的目光,看向那個多次帶給自己幫助的警察哥哥。
她也不明白是因爲什麼,現在的自己看到這個姓楊的警察哥哥,依然會感到莫名的安心。
就好像是黑暗裡突然出現的一束光,就好像家人一樣的存在值得自己依賴。
“丫頭,怎麼了?”楊警官認真看着江絮晚,目光裡流露出來的情緒是對一個孩子的單純關心。
江絮晚撇開自己莫名的情緒,淺淺開口:“這位先生不分青紅皁白,一上來就打我的朋友,強詞奪理還不道歉。”
面對羅成航自己是“男朋友”,可面對這個對她來說不一般的楊警官,自己的身份瞬間變成了“朋友”。
江絮晚的說辭本無意,可落在衛戈耳朵裡就是格外不自在,不舒服。
楊警官點頭,看了一眼在場的每個人,“那就麻煩各位跟我去一趟警局,多謝配合。”
……
楊警官坐在辦公桌後面,面對着這一行人,手裡抓着的筆輕輕點在紙上。
“羅先生,請問你爲什麼要打人家孩子?”
羅成航看了一眼坐在外側衛戈旁邊的江絮晚,嘆了口氣:“你如果是一個父親,看到自己女兒早戀,和別的男孩子毫無界限感你生不生氣?”
江絮晚望着楊警官,冷漠的話語卻是在回覆羅成航:“我不是你女兒,這是其一,其二我沒有早戀,我今天十九歲了,他也十九歲,正常發展該發展的關係輪不到你一個外人來干涉,其三——”
她偏過腦袋用冰冷的劍刃般的目光直直地刺進羅成航的雙眸。
她淡然開口,彷彿法庭上義正嚴詞的法官:“隨便就出手打人,你們怎麼十多年過去了還是這麼蠻不講理?任何事情從來都只是站在你們自己的角度思考,肆意地打擾別人的生活,你覺得你自己的行爲又有多合適?”
回正腦袋江絮晚不再說話,一股勁地把那些怒意壓回心底。
陳婉茹受不了自己的女兒用這個語氣跟她父親說話,終於開了口,“晚兒,他是你爸爸啊,你怎麼這麼和他說話呢?”
江絮晚:“我沒有爸爸已經十多年了。”
江絮晚:“久到我記不清了。”
“姐姐,爸爸媽媽今天是想回來接你回家——”那個男孩居然開口勸解,甚至毫不避諱地喚江絮晚“姐姐”。
眉頭一皺江絮晚直接打斷那男孩的話語:“回?回哪?我就一個家,我家裡就一個家人,就是我奶奶!”
“你知道什麼啊?”
“我是不知道,可是再怎麼樣也不能報警抓自己的爸爸啊……”
“別道德綁架我,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我就是這麼公事公辦,大義滅親。”江絮晚翻了個白眼。
“好了,各位也別吵了,我們還是把話說開吧,互相各退一步,畢竟也只是這麼一件小事,不值當。”
“至於你們的親人關係,我覺得——”楊警官嘆了口氣溫柔地望着江絮晚,“清官難斷家務事,我也不清楚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但畢竟江絮晚也是一個成年的孩子了,我相信她做事情有自己的思想,她是有獨立人格的。你們不應該干涉她。”
“怎麼能不干涉啊?她現在早戀不學習,就徹底毀了是不是?!”羅成航依然固執己見。
陳婉茹一直在觀察江絮晚的神情,現在她感受到對方的神色有震動和崩潰的色彩,心下一緊,她趕忙拽了拽羅成航的衣服,“行了!”
“什麼行了?啊,我們是沒有管她這麼幾年,那現在我們回來了,不就應該好好管——”
“啊!——”
江絮晚突然捂着腦袋怒吼起來,所有人被她吼得嚇懵,卻只有衛戈抱住了她安撫她。
她繼續狂叫着,彷彿要把這些年來的委屈都嘶吼出來。
她繼續狂叫着,如同潰堤的湖,有了一個小缺口便會徹底釋放,帶着毀滅性的力量席捲所有。
江絮晚不想解釋,她也不想和對方爭辯了,她只是好痛苦,好難受。
因爲對面這幾個人都在拼命逼迫自己,讓自己被那些負面的東西拴住腿腳,難以自救。
她感覺大腦裡面的一根弦突然繃斷了,她如何都無法自拔,只能任由那根弦抽到其他弦上面,然後牽連他們一同崩壞。
她感覺自己瘋了。
就好像掉進了水裡,拼命掙扎拼命掙扎,可是如何也無法讓自己解脫,最終只能讓自己肆意地沉溺。
……
突然,她感覺到自己被抱緊了一個寬廣的懷抱,他好溫暖,讓自己忍不住哭了出來。
她就這麼叫,這麼哭,直到意識一點點地在身體裡面流逝掉……
衛戈發覺懷裡面的人暈了過去,試探性地晃了兩下,可卻沒有得到迴應。
“阿晚!阿晚?!”他驚恐萬分,手中的動作卻沒有停下,直接把江絮晚橫抱起來,往警局外面衝出去。
越過那三人時,他怒不可遏地低吼了一句:“都他麼給我離她遠一點!!!”
這對所謂的父母望着衛戈抱着江絮晚衝出去的背影,卻絲毫沒有挪動步子的意思。
他們雖然面露痛苦之意,可卻讓人覺得虛僞至極,就只是一對裝善良的父親母親罷了。
楊警官皺眉望着這對夫妻,隨後與那男孩對上目光——應該是江絮晚的弟弟吧?楊警官大致有了自己的猜測。
可是楊警官讀不懂,爲什麼這個孩子望着十歲出頭,卻露出那麼成熟又悲傷的神色。
似乎他對於這樣的場面,同樣很厭惡,很痛苦。
“羅先生陳女士,拋開警察的身份,我誠懇地勸解你們一句。”
“孩子不是父母想丟就丟,丟完以後想要就要的物品,不是。”
“我聽你們的話,似乎你們把她一個人拋棄在這裡和她奶奶相依爲命對吧?你們這十多年絲毫沒有來盡父母的責任,又憑什麼以父母的身份自以爲是地去指責她?”
“她已經十九歲了——你們知道她這十多年來都經歷了什麼嗎?”
“你們徒有父母的身份,可對女兒的關心根本比不上那個男孩子。你們又有什麼權利去幹預她的交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