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丫頭孤孤單單走過來,突然身邊有了個人,我好像也安了心。”
“奶奶……”
看到吳奶奶紅了眼眶,江絮晚正欲坐過去安慰一下,可偏偏目光瞥到了窗外。
人生之衆多時刻皆留人以深刻感受,不經意的那些時刻尤爲,而一旦那樣的時刻與某些生命中重要的人掛鉤,必然這樣的時刻會在生活裡任何時候給予你沉重之打擊。
所以江絮晚也陷入了此等定數。
就是這樣不經意的一瞥,她把心底塵封已久的自責與痛楚全數解釋了出來。
江絮晚的步伐有些迫切,又是那麼的踉踉蹌蹌,最終,在衛戈和吳奶奶還沒反應的瞬間裡,她不顧一切的衝了出去。
“阿晚!”
衛戈立即在下一秒就反應了過來,一邊還不忘照顧吳奶奶,“奶奶,你先在這待着,我跟上去!你不用擔心,在這待着就好。”
話音未落,衛戈也迅速地衝出了咖啡廳。
“阿晚!阿晚!”衛戈沒幾步就追上了江絮晚,直接伸出手抱住了她。
就差一點點,江絮晚這樣亂跑,險些就被一輛車給撞了。
在差點被撞的那一瞬間,江絮晚的腦海中又浮現出許多的回憶來。
那些痛苦的,黑暗的,不堪的過往。
“阿晚阿晚,阿晚,怎麼了?嗯?”
衛戈的狀態也有些緊張,他呼吸急促的詢問着江絮晚,可這樣的語調,又似乎是在安慰自己。
“佳夢……是,是佳夢!”
剛纔江絮晚分明看見了沈佳夢,就那樣一瞥,即便時光與時光之間隔了那麼遠的距離,可江絮晚仍然能夠一眼就認出那個孩子。
剛纔她看到的,分明就是沈佳夢。
而當她被情緒所操控,拼命的衝出咖啡廳之後,沈佳夢卻不見了蹤影。
就這麼又一次消失在了她的生命中。
而關於沈佳夢的那部分的江絮晚的靈魂,被釘在十字架上,又加了好幾根鋼釘,使得那部分靈魂與十字架更加吻合起來。
這份內疚之情,同樣也喚起了她自己的記憶。
衛戈抱着江絮晚在路邊喘氣,他明白這樣的時刻自己絕對不能失去理智,所以他拼命讓自己做出理智,成熟,穩重的模樣來。
“怎麼了?嗯?跟我認真講一下好嗎?我在呢,不怕好不好?”
衛戈就那樣輕輕捧着江絮晚的臉,把她護在自己懷裡,給予她足夠的安全感。
江絮晚不知是害怕還是因爲其他,慢慢的,連身體都顫抖了起來。
“別怕,別怕,沒事了沒事了。”
江絮晚慢慢的控制住了自己的身體,讓自己從那種微微顫抖的感覺中抽離出來。
她苦笑着輕聲說道,“沒事?怎麼可能沒事……那件事情,註定沒辦法讓我覺得沒事。”
“可是你還能怎麼辦?你懲罰了自己這麼多年還不夠嗎?”衛戈越是看江絮晚這般,心中越是心疼與難受。
“夠?還能夠用這個字來形容嗎?真的是沒有想到呢。”她嘴角的笑容更加諷刺了。
“對一個人造成了傷害,難道不應該理所當然的感到愧疚嗎?畢竟不論做什麼,都無法彌補那份傷害。存在的傷口及算結了痂,那也曾是一道傷口啊……”
“那天晚上如果不是因爲我,沈佳夢就不會遇到壞人。”
“如果不是因爲我敏感的情緒,莫名其妙的情感,她根本就不會……就不會……”
衛戈實在說不出話來了。
這麼幾年,江絮晚對自己的懲罰一直影響着兩個人的關係。
這也正是衛戈幾年前選擇突然消失的原因。
他也不是一個聖人,他也會對捂不熱的心感到疲憊和心痛。
所以他纔會選擇離開,給兩個人都冷靜的時間。
只是沒想到一冷靜就過去了幾年。
而當他再一次進入到江絮晚的生活裡,當一切都步入正軌,一切的幸福都觸手可及時,江絮晚卻又現在這般……
不過這一次衛戈不會再覺得累了。
他有更大的力量去面對。
通過這幾年的沉澱,他變得尤爲成熟可靠,在感知江絮晚的情緒方面,也做的特別的好。
他調整好自己的呼吸,擺好自己的姿態,認真的對江絮晚說了一句話。
“阿晚,我們不能夠一直活在對過去的愧疚之中。這樣會因小失大的。”
“而且你知道嗎?如果說,你剛纔看到的就是沈佳夢無疑,那你能不能這樣想——她這是在向你表明,一切安好,希望你也安好。”
“可不可以這樣想呢?阿晚?”
衛戈的雙眸總是能透露出一股溫和又強勁的力量給江絮晚,正如此刻一樣,江絮晚同樣陷入了這種溫柔的力量中。
這種力量給予她慰藉,給予她勇敢面對一切的信心。
“我可以這樣想嗎?”
衛戈鄭重地點頭,希望江絮晚能夠更加信任自己,“你要知道,主動離開的那個人從來都不希望被留下的那個人感到爲難。”
“他們都希望留下的那個人快樂安康。”
快樂安康。
呵……快樂安康啊。
淚水溢滿了江絮晚的眼眶,她現在已經無法用準確的語言去形容自己內心的感受了。
痛苦又治癒。
矛盾又極端。
自己是想要快樂安康啊,可每次只要提及她,甚至剛纔直接就清楚地看到了她——這些都提醒着她,她是罪人,不配幸福。
相對比今天拿到結婚證的幸福感,她的內疚感也愈發濃烈了。
“誒,”衛戈主動把話題稍稍轉移到可控的範圍內,同時也希望幫助江絮晚調整她的情緒,“你還記不記得?那個除夕?”
“那天,沈佳夢也在,你記得嗎?”
伴隨着衛戈溫柔的聲音,江絮晚從淺淺的記憶中尋覓着熟悉感。
那個除夕?那個除夕夜?
那天下了雪。江絮晚記得很清楚。
那天可以說是,她在南部小城最後那段時光中,最快樂的一天了。
而自從那個除夕夜之後,事情都慢慢的變得不可控起來。
讓人驚恐,讓人畏懼,讓人不敢面對。
也讓江絮晚失去了撥開重重雲霧去見美好未來的風景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