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1999年3月21日的星期日,也是很無聊的一天。爸爸因爲和別人約好了去打高爾夫球,所以很早就出門了。而我現在則待在家裡,看着無聊的電視節目。
說起來,這個節目還是我高中時很喜歡看的《好奇心天堂》,可是現在的我聽到節目裡“哎喲、媽啊、呼哈哈”等等詞語就覺反感,並且我好象也不應該繼續這麼待下去了,我不是還有沒完成的使命嗎?我不是還要找到那個命運中的女生?
想到這裡後,我便穿好外套鎖好家門,向小區附屬的遊樂園走去。時間過的可真快,現在已經是下午光景了。我本來想着說不定能在這裡見到欣萌的,但當我到了遊樂園一看,看到的都是些小朋友。欣萌今天也不知道怎麼樣了,真讓人擔心啊!雖然今天還沒有見到欣萌,但我相信到了明天,她一定會變回那個我熟悉的欣萌的,因爲欣萌的性格向來都是這樣的。
我又繼續在遊樂園裡等了一會,之後不久便離開了。像是有什麼在吸引我一樣,我又不自覺的來到了臨湖公園裡。艾琳一到星期日就會整天待在教會裡,究竟我來這裡的理由又是什麼?難道是因爲智愛嗎?
這個問題我沒有繼續深入思考下去,因爲我已經看到了智愛,她此時還像初中時那樣,仍然坐在那張長椅上看書。可能是這短時間看到了太多別人沒見過的智愛痛苦和傷心的秘密,我感覺今天的智愛和平時有點不一樣。不知爲什麼,智愛的表情並沒有一如既往的冷漠,反而是很平靜的樣子。
“真巧啊,智愛你也在這裡。”我故作輕鬆的走向智愛道。
聽到我的問好後,智愛一點都沒有吃驚的表情,就這樣直直的看着我。雖然有點尷尬,但我現在已經習慣她的這種打量了。見智愛沒有反感的意思,我繼續對智愛說道:“看什麼書呢?哦,是詩集啊!”
“和你沒有關係。”被說中秘密後的智愛臉色有點發窘,側過頭對我說道。
看來智愛剛纔看的真是詩集,原來她也喜歡詩啊。如此看來,在不久前的語文課上大家不是都寫過自作詩嗎?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智愛寫的詩應該是那三封情詩裡的其中一封。
“請你走開!你打擾到我看書了。”看着站在她旁邊有些發呆的我,智愛懇求我道。
今天的智愛果然有點不一樣,如果是平時的她,早就直接從位置上走開選擇無視我了。而現在,她竟然拜託我走開?如果這期間我和智愛有什麼變化的話,那就是我更加了解她的痛苦和傷心。現在智愛並沒有趕我走,難道她也想讓我多瞭解她一下嗎?
如果智愛真的是這麼想的話,那我就試一下吧!於是我也坐在了長椅的另一邊,接着對智愛搭話道:“這是對麼偉大的詩集啊,竟然要趕同班同學走?我也很想看看。”
話剛說完我便從智愛的手裡拿出那本詩集,這本詩集似乎對智愛很重要,她焦急的對我說道:“你,你在幹什麼啊?快把詩集還給我!”
雖然我知道隨便拿別人的東西不對,但我只是想多瞭解你一點而已,所以智愛請原諒我吧!我開始翻開那本書,看到上面的一個小書籤上有一首小詩,詩的名字竟然叫《蝴蝶傳說》。真是個有趣的題目,我不禁笑出來道:“題目是《蝴蝶傳說》,真是有趣啊!”
“什麼啊,你笑什麼?”智愛對我的笑有點反感的說道。
“怎麼能不笑呢?不知道爲什麼,我感覺這首詩和你很合適。”看到智愛的不悅,我認真的對她說道。
我之所以會說《蝴蝶傳說》感覺和智愛很合適,是因爲在我的記憶裡,智愛從初中到現在每天都會戴着那個蝴蝶模樣的髮夾,這是對高中生來說有些幼稚的款式,如果不是智愛這樣的美少女佩戴的話,絕對會讓很多人受不了的。
智愛聽懂了我剛纔說的話,把戴在耳邊的那個蝴蝶髮夾摘了下來,放在手裡輕輕的撫摸着。也許這髮夾對於智愛來說是很重要的東西吧,我好奇的問着她道:“這個髮夾,是很珍貴的東西吧?”
智愛原本冷靜的臉上開始覆上了淡淡的悲傷,望着湛藍的湖水輕輕對我說道:“嗯,這是小學時媽媽親自給我做的生日禮物。”
“啊,那麼!”我很震驚的說道,因爲我知道智愛的親生父母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了。
“是的,現在變成了媽媽的遺物。”智愛有些失神的說道,我能看見她的眼裡開始溼潤了。
對於去世媽媽留下的遺物,我最能瞭解它代表的意義,因爲我也有一個媽媽留給我的遺物,就是那個會演奏《時光曲》鈴聲的八音盒。
被勾起的回憶我,心情有些沉重的問着智愛道:“所以,你纔會一直帶着它。”
對於我的問題,智愛並沒有回答我,而是又開始了尷尬的沉默。我應該說點什麼呢?可是首先打破沉默的就讓是智愛,她繼續傷感的回憶道:“我去世的父母並不是什麼富人,太小的時候我已經記不清了。爸爸的事業敗落了以後,我們家就一直生活得很艱難,所以和很貴的禮物相比,媽媽可能是想送給我有意義的禮物。可是我那時太小了,並不知道媽媽的心意,我不想要媽媽做的這麼老土的東西,一直纏着媽媽想要一個像樣的禮物。結果那天傍晚,爸爸媽媽帶着我出去買禮物……”
智愛說到這裡後不禁哽咽了起來,我關心的問她道:“那後來你收到稱心的禮物了嗎?”
智愛先是停頓了一小會,之後便忍不住哭出來道:“這個髮夾就是我收到的最後禮物,在那天變成了媽媽的遺物。”
原來是這樣啊,難怪智愛內心的罪惡感和負罪感會這麼深。我和智愛真是太相似了,媽媽也是因爲生我時難產纔會去世的,這是我永遠都無法忘懷的傷疤。
不知何時,我也不由自主的留下了眼淚。在這之前,我一直以爲我可以理解智愛,結果反而是智愛更瞭解我。一時間,我們就那樣默默的流着眼淚,隨着漸落的夕陽一起被清風所吹散。
當眼淚擦乾的時候,我們彼此都感到了我們的關係已經有所變化了。我雖然一句話都沒有說我的故事,但是智愛好像能夠理解着和她有同樣傷痛的我,這大概是因爲我們共有着相同的命運吧!
“我也有一個對於我來說很珍貴的媽媽的遺物。”當我和智愛的氣氛變得融洽的時候,我對她說道。
“能讓我…看看嗎?”智愛輕聲的問我道。
“現在沒有帶來,可如果是你的話,說不定會在十年後看見它的。”我若有所思的對智愛說道,雖然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我的命運,我就這麼自然的說了出來。
爲了掩飾又開始泛起的尷尬氣氛,我隨手翻開了智愛看的那本書,不禁開始小聲念着書籤上的詩道:
“《蝴蝶傳說》
很久以前有一個傳說,
一位少女靜靜的消失了。
天空中沒有她的身影,
大地上也沒有她的蹤跡。
就像初晨的露滴遇到了陽光,
輕輕的蒸發在空氣中。
她從我身邊消失了,
溫馨的花香,
牽引着那個少女,
她也渴望那甜美的花蜜。
於是有一天,
少女化作一隻蝴蝶悄悄的飛走了,
蝴蝶的翅膀上沾滿了露水,
那是花兒留下的眼淚。
花叢中沒有了花香,
花瓣上也沒有了美味的花蜜,
蝴蝶,
找不到她的所愛。
*
在大雪紛飛的夜晚,
你我慢慢走在荒蕪的路上。
你彷彿一隻蝴蝶,
輕輕的靠在我的肩膀。
我送你回家,
乘坐着那輛熟悉的公車,
在窗邊的座位上相互依偎,
雪花片片的落在車窗上,
瞬間化成了眼淚落下,
就像我們的愛情一樣。
漫天的大雪勾起了我的回憶,
快樂因何那麼容易消散?
你爲什麼不能陪在我身邊,
就像這白色的花瓣一樣。
*
漸漸的我已忘記自己有多悲傷,
雪花請你多停留一會吧!
美麗的東西,
難道最後都要化作悲傷嗎?
看着熟睡的她,
回憶美好的過去,
眼淚不停的流下,
好像雪花落到了我的臉上。
雪花一直在飄,
眼淚不住的流。
突然,
少女發出一陣光亮,
隨後消失的無隱無蹤,
身邊只留下白色的蛹殼。
*
夜色下飄舞着白色的雪花,
我看到一隻蝴蝶飛出窗外。
一切都是那麼真實,
卻又是如此的夢幻。
在這個大雪紛飛的夜晚,
我確定了自己的愛。
雖然愛着的少女還未出現,
雖然美麗都會化作悲傷,
但對她的愛,
已經深深的刻在我的心上。
”
朗誦完這首詩後,我感覺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現在的智愛對生活也感到疲倦了,就像詩裡出現的那個少女一樣。她也會有一天就那麼突然的消失嗎?想到這裡我心裡充滿了不安。
“你知道嗎?在民間有一種傳說,人死後靈魂會化作蝴蝶。這是我最喜歡的一首詩,我很容易理解詩中的心情。”智愛撫弄着她的蝴蝶髮夾,看着微起波瀾的湖面,隨意的對我說道。
聽完智愛說的話後,我不禁打了個冷戰,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我害怕她會做什麼傻事,着急的想勸她說道:“智愛啊……”
可是智愛並不等我說完,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重新把髮夾別好,拿回我手中的書後,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準備離開公園裡,離開前她傷感的笑着對我說道:“謝謝你能爲我讀這首詩。”
智愛說完後便帶着悲傷的苦笑,靜靜的離開了公園裡,就好像她從來沒有來過一樣。鮮紅的夕陽還在釋放着最後的光芒,夜幕已經開始蔓延,而處在黑暗中的我,卻還不能確定自己應該作何選擇。我究竟應該選擇誰?是被命運選中的她?還是我真正喜歡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