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止到目前,池雷總共進行了一萬人以下規模的作戰六十九次,萬人以上規模的作戰十一次,配合蒙蘇爾部作戰二十四次,總計殲敵七萬九千人。其中,科爾卡部族軍四萬四千人。戰場繳獲和戰利品清單如下……”
葉韜靜靜地聽着談瑋然面無表情地讀者剛剛由設立在奔狼原西北邊緣前進基地送來的軍情文書。讓一個王子給自己讀公文,大概是比較奢侈吧,但談瑋然卻覺得有什麼不妥。池雷的作戰說不上兇狠,但目的性非常明確。而且,池雷是真的一點都不在乎控制的土地的多寡。他將斥候撒滿了整個草原,科爾卡部族在他這個方向無所遁形。好多次他都撤空大片土地、草場,故意放科爾卡部族推進,然後找準機會攻擊或者索性繞到背後去突襲。池雷非常強調部隊的機動力,各部都已經就地採購補給不提,甚至於他的本部也很少攜帶三日以上的存糧,甚至要求手裡的騎兵部隊要保證全員機動……在現在裝備和補給越來越好的情況下,雲州諸軍要做到全員機動實際上是越來越難了。不說別的,指揮部的營帳和攜帶的各種文書、密碼本之類的東西就拉拉雜雜一堆,這些東西可是非常佔空間和重量的。平時,哪怕是霜狼銀翼兩軍現在都不得不攜帶一部分的馬車,用來裝運這類物件,就算是急行軍的時候,也是先頭部隊和這類自己攜帶的輜重拉長距離,保證先頭部隊能及時投入作戰就好。池雷的一個全員機動的命令一下,全軍可是雞飛狗跳。霜狼銀翼兩軍都是受過全員機動的大量訓練,做了許許多多的準備的。而鐵雲騎景雲騎雖然一陣兵荒馬亂,卻也勉強做到了。這麼一來,提高的可不僅僅是行軍速度,還有池雷用兵的靈活性。靠着那些分隊穿插往來,池雷硬生生將整個草原的局勢攪碎了。
在瑪薩部族和池雷接觸過之後,雖然沒有談妥什麼,但池雷很大方地讓瑪薩部族以後再談,最低限度,瑪薩不再敢對池雷所部採取任何敵對行動了。而吉爾吉斯部族則提供了兩千精銳騎兵,主要是給池雷的部隊當嚮導,池雷壓根沒想過要讓這些人上戰場。
池雷在向北攻擊前進的同時,讓情報局發動了草原上的宣傳攻勢。牧民逐漸瞭解到,這些強大無比的戰士們,一面在打擊科爾卡部族,將大家從科爾卡部族的高壓統治和剝削中解脫出來,另一方面,也要努力制止沙盜們爲禍草原。這類事情,現在情報局已經很是熟練了,這些年,情報局沒少在北遼、西凌和春南練習。大大小小的事情,從弄臭一個兩個大臣,到爲自己在進行的其他工作打掩護,情報局越來越喜愛這種不見血的陰謀。而在草原上,當一個個訓練有素的情報員,巧舌如簧地面對着那些淳樸的牧民,這種宣傳簡直是勢如破竹。而情報局官員們也很好地掌握了宣傳的口徑,他們絕不說科爾卡部族等等的壞話,決不去挑戰那些牧民們對各自部族的忠誠。
此消彼長之下,蒙蘇爾終於率領十多萬的聯軍和數量大致對等的科爾卡部族和他們的追隨部族的大軍對峙了起來。而這個時候,明裡已經在北方和沙盜對峙的池雷卻回來了,他帶着一萬景雲騎和兩萬奔狼原上的精騎部隊突襲了科爾卡部族的後方。而蒙蘇爾也藉機發難,發動了全面的攻勢。科爾卡部族終於還是沒有能夠如先前料想的,以一次決戰,靠着他們對於決戰的駕馭能力來擊潰蒙蘇爾的聯軍,重新獲得戰場的主動權,反而陷入了更深的深淵。在這一戰之後,瑪薩部族終於正式歸降,他們覺得,實在是比較缺乏和池雷談判的籌碼。可是,當瑪薩部族的全權使者來尋找池雷談判的時候,池雷卻不見了,一起不見的還有先前如神蹟一般出現的三萬精銳騎兵。
“池雷在那一戰之後沒有再和前進基地聯繫過。這些天天氣有些問題,飛艇隊也沒辦法進行正常的偵查了。而且……現在偵查的效率越來越低,要偵查的區域距離前進基地太遠了。而飛艇的速度太慢,每天能夠停留在那個區域的時間極短。”談瑋然合上了情報文書的冊子,嘆道。
“瑋然,你帶着前進基地再深入草原吧。深入兩百里左右……我們該把飛艇隊再插到前面去一點了。等跟池雷聯繫上了之後,我想,甚至可以將飛艇隊放一支在北邊。讓他們輔助對沙盜的作戰。”葉韜徵求着談瑋然的意見。
“我?”談瑋然笑了笑,說:“是準備和科爾卡部族聊聊了嗎?現在還不算把他們打疼了呢。他們的兵力至少還留下了一半,都還沒傷筋動骨呢。”
葉韜嘆道:“我們畢竟不是來死打到底的。我們自己的弟兄前後傷亡也有一萬出頭了吧?蒙蘇爾倒是真敢打,手裡死傷都有五六萬了,卻越打約猛。我們該控制一下了。要是草原上大家都打到仇怨深到無法化解的地步,將來的麻煩可就大了。”
談瑋然點了點頭,說:“好吧。我這就去準備……合議,還是照着先前的條陳來?”
“對,”葉韜說道:“我們不能看給他們比奔狼原上的那些部族更好的待遇……他們中間的一些人或許是真的覺得,併入東平能讓生活好起來,但我相信,還是有許多人在想,他們可以虛與委蛇,花上幾年、十幾年來積蓄力量,到時候再說。他們有想要獲得的,自然也要付出些什麼。我們要當一個合作者,而不是一個施恩者。……我們,得讓他們自己變成我們的朋友,勸說是沒什麼用的。”
談瑋然呵呵一笑,說:“這可是很高難度的工作,需要的時間不短吧?還好……我們現在有的是時間。”
葉韜無奈地搖了搖頭說:“恐怕沒那麼樂觀……你難道沒有收到陛下的信麼?”
談瑋然滿不在乎地說:“收到了,可又怎麼樣呢?”
在談曉培分頭給他們的私信裡,提到了春南國主給談曉培的一封說不清楚到底是外交信函還是私信的東西。春南國主在信中對在春南長大的談瑋哉讚不絕口,說他小小年紀已經有一代雄主之姿。……而除此之外,專程送信前來的江硯還在面見談曉培的時候說了些春南的朝局。由於兩國這幾年在同盟關係上發展得不錯,經濟上的聯繫越來越緊密,各種民間的交流也很熱絡。在官面上,更是有不少家族開始學習春南這些年施行的各種行之有效的措施,尤其是那些至少沒有損害到大世族利益的措施……春南也開始進入了一個學習和變革的時期。任何變革,在一個有着黨爭和奪嫡朝局的國家裡,都會最終演變成混亂的局面,春南自然也不例外。以前春南國主不求新求變的時候,江硯倒是輕鬆,但這些年過去,江硯明顯老了許多。而江硯還透露,春南國主對幾個王子爭位的事情不勝其煩,尤其是幾個王子爭位已經搞到了互相拆臺,一點都不把國家大局放在眼裡的地步了。搞陰謀是很花錢的,而兩個王子爲了能壓到對方,朝着依附他們的商家伸手伸太多,已經讓一些商號不勝其苦,有的開始向更小的商家轉移成本,而有的爲了掙錢已經開始進行一些非常擾亂商業秩序的事情。而春南的學界,現在也沒以前那麼淳樸了……在這種情況下,春南國主是真的在認真考慮傳位給自己的外孫談瑋哉的事情……春南國主在信裡寫了句很雷的話,結果被談曉培轉載了:“話說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這種態度讓談曉培有點頭痛,他自然是不捨得拒絕這種機會的,如果江硯所說的是真的。但是,就是這個真假實在是很難控制。談瑋哉是自己的孩子沒錯,但談瑋哉卻不是一個東平的環境里長大的孩子,和自己的哥哥姐姐們的關係……大概和路人也差不多吧。談瑋哉像一個符合春南這種有着深厚的傳統淵源的國家所需要的保守和妥協的領袖的成分,遠遠多過像是談瑋明談瑋然這樣有着進取的銳意的人……談曉培怕的是,從血脈上,的確是兩個王族合併起來,統轄了這個大陸,但是,從文化上、從體制上,將來會是東平被春南兼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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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麼?如果江硯所說的是真的,王位這種東西就算交給談瑋哉又如何?哥哥也不是那麼看重這玩意。而且,我們還年輕,現在我們手裡還都是實權。父王的身體康健,至少還有十五年二十年可以管着這個國家。到時候,春南還能影響我們什麼?而且,還有你呢。不說別的,在雲州,大家可就都聽你的。別說現在還是八字沒一撇的事情,就算將來兩國形式上合併了,你活個七八十歲的,拖也拖死那些春南的文臣了。到了再下一代文臣武將……嘿嘿,誰影響誰可就說不定了。”談瑋然滿不在乎地說:“如果江硯說的只是陰謀一部分,爲了讓我們分心,那可就更無所謂了。在我看來,搞那麼多陰謀,只是因爲春南壓根沒決心打仗。他們可以玩權謀,可以玩陰謀,可以玩各種各樣的花招,但是,他們敢不敢玩命?我敢!現在的東平是我們談家幾代人苦心經營起來的,我不敢說我們就一定能爲萬世開太平,可要是有人敢破壞我們的基業,我就和他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