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幫我讓蘊皇后坐起來。”
老實說,楊雪有點緊張。
好吧,她承認,她非常非常緊張,因爲到底能不能讓蘊皇后醒過來,她一點把握都沒有。
問題是,是她逼得宇文泫非要做決定沒錯吧?
如果她在這個時候退縮,那就好了看了,宇文泫一定會殺了她,宇文洌也不會給她好果子吃。
這樣逼來逼去的,到最後還不是把她自己逼上了風口浪尖,又怨得了誰。
“我……好。”
宇文泫遲疑着,好像有什麼顧忌,好在還是伸出了手。
其實又何必呢,蘊皇后是他親生孃親,顧忌那麼多做什麼。
“好,就是這樣。”
楊雪深吸一口氣,手心扣着一枚血紅的藥丸,她下不了決心,要不要給蘊皇后吃下去。
現在來說,最好的結果當然是蘊皇后能夠醒來,說出真相,助宇文泫登上皇位,然後用不了十天就會死去。
可是,如果事實非她所願,蘊皇后根本就醒不過來,或者醒來後什麼都來不及做就會死去,她何以自處?
做秦露濃這麼久,她救治哪個病人都是手到病除,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不自信過。
(秦露濃,你只是呆做什麼,快啊!)
宇文洌沉不住氣了,狠狠拍了下楊雪的肩,幾乎讓她痛叫出來。
“我、我知道。”
楊雪皺眉,媽媽的,二少爺的脾氣真是見長啊,打個招呼而已嘛,何必用那麼大力氣。
對了!
楊雪陡然想起一事,猛擡頭去看他,現在真相已經大白,生死較量也已展開,再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是不是可以治好二少爺的啞疾了?
“算了,這事兒以後再說。”
她咕噥一句,尖尖的手指拈住那顆藥丸,送到蘊皇后蒼白的脣邊。
“不!”
宇文泫身子劇烈一震,閃電般伸手,連藥丸帶楊雪的手緊緊扣住。
“哇啊!”楊雪慘叫,“放、放手,痛……”
連嚇帶疼的,楊雪煞白了臉,手都被宇文泫攥得了白,骨頭也咯吱做響。
太子殿下,要不要這樣啊,我的手要是廢了,以後怎麼混飯吃?
(三弟,放手,總要有個結果的。)
相較之下,宇文洌倒是沉得住氣,指尖內力一吐,宇文泫只覺手一麻,整條手臂都軟了下去。
“二哥,我……我還是……”
還是下不了最後的決心,是嗎?
因爲他實在無法想像,他要怎麼才能接受孃親醒過來之後,接着就要死去的事實。
如果他從來不知道孃親還活着,不就沒有這些痛苦了嗎?
得到又失去,比從來沒有得到過要痛苦何止百倍!
“太、太子殿下,你、你的心情我很明白,但、但很多事情是上天早就註定了的,你我都無力改變,爲什麼不試着接受?”
楊雪甩着疼的手,嘴都歪了。
宇文泫回頭看他,眼神嘲諷,“上天早就註定?天註定了,我就得試着接受,爲什麼要是我?!”
“有些事情,總要有人去做。”
他這樣吼,楊雪卻並不氣,淡然一笑,眼神睿智。
她記得一個同學說過,最討厭的就是這句話,說什麼有些事情事情總要有人去做,好像把自己標榜得多麼偉大、多麼神聖,離了他不行似的。
但她還是覺得,人生有時候就是這樣的,上天要讓你經歷什麼樣的苦難折磨,或者要承擔什麼樣的責任,都是無可改變的事,如果不是你去做,那麼應該是誰。
宇文洌看向楊雪的目光裡,終於有了讚賞的意思。
不容易啊。
“是的,總要有人去做。”
宇文泫沉默一下,已平靜下去。
“你明白就好,太子殿下,等下我把顆藥丸餵給蘊皇后,你運功助她把藥力化開,半個時辰之後就會知道結果。”
或者醒來,或者不醒來,一錘子的買賣。
宇文泫點頭,右手一震,已聚滿內力。
楊雪笑笑,輕輕捏開蘊皇后的嘴,將那顆血紅的藥丸餵給她。
“皇后娘娘,你聽得到我說話,是嗎?我是……秦露濃,我要救你醒來,如果這也是你想要的結果,那就把這藥嚥下去,好嗎?”
楊雪從後面抱着蘊皇后,那樣輕而晶瑩的身子,讓她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這樣聖潔的臉容,纖塵不染的周身,哪像是會做出那等不知羞恥之事的人?
洛耀啊洛耀,你可真會掰。
果然,蘊皇后似是聽明白了楊雪的話,嘴角起了微微的抽搐,看得出她努力想要做什麼,卻總是力不從心。
莫要忘了她已沉睡了十五年,身體已經麻木不堪,什麼都做不了。
“你……”
宇文泫簡直不忍心再看下去,想要責備楊雪,又沒有理由,心中幾番痛苦掙扎之下,胸口不禁大痛起來,喉嚨也有帶腥味兒的東西涌上來,快要支持不下去。
“別急,皇后娘娘,我相信你可以的,慢慢來……慢慢來……”
楊雪已沉浸於自己的偉大天職裡,身邊的兄弟兩個會怎麼樣,全與她無關,她輕而溫柔地捋着蘊皇后的咽喉處,助她一臂之力。
果然,蘊皇后臉容瞬間平靜下去,喉嚨處微微一動,已將那藥丸嚥了下去。
“成了!”
楊雪驚喜莫名,吊在喉口的一顆心也隨着蘊皇后這一咽,“通”一下落了回去,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已是滿頭大汗。
“太子殿下,到你。”
她把蘊皇后放平,起身讓到了一邊。
“我知道。”
宇文泫咬咬牙,事已至此,再也沒有反悔的機會,也退後不得,他“唰”一下擡起右掌,內力運處,掌心已現出一團乳白色光暈,照亮了小小一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