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脖子一冷,感覺陰風陣陣的,瑟縮的看着裴遠珩。
他這個樣子讓人覺得有些害怕,特別是他在說出那幾句話後,沈黎就覺得十分不安。他對人都是這麼狠的嗎?那會不會以後也會這樣對她?
“不會。”他薄脣輕啓,莫名說了這麼一句。
沈黎眨眨眼,不明所以,他卻雙手捧着她的臉,正視她,十分認真的看着她,一字一頓,“對你,我永遠也不會這樣。”
“……”
這算是承諾嗎?
可承諾往往都是不堪一擊的,尤其是在時間面前。但是,沈黎承認,她在這一刻,竟然心動了。
或許是他的霸道讓她無暇顧及其他,亦或是這二十幾年來,她從未體會過這樣被人保護的感覺。
“你不用這麼快給我答覆,我等得起。”
看她的模樣,也知道她鬆動了一些。他便趁熱打鐵,給了她一份保障。繼而鬆開她,微微笑了笑,恢復了嚴肅的模樣。
“與裴氏的合作還是要進行,你這次突然甩手走人,可有想過後果?”
說到工作上的事情,沈黎顯然十分嚴肅,沉吟了片刻。也知道這次突然離開肯定會給兩家的合作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她點點頭,的確是她考慮不周了。
裴遠珩往裡走,等出來的時候已然換好了衣物,看還在發呆的沈黎。
順手拿了外套牀上,他才走過去,淡淡道,“走吧,裴氏那邊我已經壓下來了,至於賀氏,我只能告訴你,逃避終究不是解決的辦法。”
沈黎看他,發現他認真說教的時候還真是有一種清風霽月的模樣,自然了,不要跟他平素裡那番模樣計較。
沈黎收回視線,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了酒店。
他大抵也是猜到了沈黎用不慣這裡的食物,找了車奔着中國餐館去。
因爲沈黎挑嘴,再加上生理期,基本備的都是一些清淡的食物。男人似乎很忙,一直在打電話,只偶爾擡頭示意她慢些吃。臨了放下電話,單手敲打在桌面。
沈黎送了一小口粥進嘴裡,略微挑眉看他,“您有事?”
雖然兩人已經沒那什麼親戚關係了,單手她還是下意識的就尊稱他。這讓男人稍許不悅,微微攏眉,卻也不明說。
只開口道,“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沈黎思忖了一下,這次出來的確是太唐突了。她向來自制力非常好,公私分明,“後天吧。”
逃避也怎麼不是辦法,該面對的時候自然是要面對的。
“我打算做好第一期就辭職。”她說着,看了裴遠珩一眼,“第二期要不要合作看你,反正與我無關。”
她笑了笑,仿若想起前些時候,因爲這個項目的問題,她受到來自各方面的壓力,其中就屬裴遠珩最讓她爲難。
他提出的那些哪裡是條件啊,分明就是公私不分,強人所難。
裴遠珩看她意有所指,也只是笑笑,將面前的糕點推給她,說道,“這事我自會考慮,不過你確定了?”
沈黎的能力他是知道的,能靠着自己在賀氏佔有一席之地,已然是不容易了,這會兒輕易的退出,未必是一件好事。
沈黎倒是跟他想的不一樣,先前會留在賀氏那是因爲賀岑東,而現在她跟賀岑東都鬧翻了,自然是不會在繼續留在那裡的。
“嗯。”
“那也罷了,想好去哪裡了?”
沈黎笑了笑,捏起糕點往嘴裡送,這糕點也不知叫啥,味道還是不錯,不過賣相尚不算精緻。“總不會去你那裡。”
“有何不可?”
“你太難纏了。”
沈黎說的倒是直接,絲毫不給裴遠珩留面子。
“沈小姐沒聽過遇強則強?”他給自己倒了杯茶喝,目光涼涼的瞥過沈黎,若有所思道,“你往日裡就是沒有遇到強勁的對手,所以纔會這麼不堪一擊。”
“裴大爺的意思是您是一個強勁的對手?”她順着他的話問。
哪知道男人卻只是掃了她一眼,“你是我的對手嗎?”你夠格做我的對手嗎?
“你考慮考慮,裴氏會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他意味深長。
而沈黎則是想的另外一件事。
“裴氏是不是屬意那個醫療項目?”
看裴遠珩沒說話,沈黎頓了一下,直接說,“年前賀氏有意拿下來,不過後來擱置了。你知道的,名匯是我媽媽的心血,我不想它被毀掉。”
名匯是做這個項目的,當初因爲她還是賀家的人,沈明權沒少打賀氏的主意,只不過她那個時候不好插手,現在就不同了。
過段時間等她離開名匯,勢必要重新審視這個項目。而顯然,賀氏並不是一個好的合作對象。
裴遠珩眯着眼,也不說話,弄得沈黎有些忐忑。
總得來說,這樁買賣對於裴遠珩沒有什麼特別大的好處,她也沒有把握裴遠珩會答應。畢竟生意不是兒戲。
而裴遠珩想的則是,這小東西還真是會物盡其用啊,這還沒離開賀氏呢,就另謀出路了。
“暫時沒什麼問題,不過我還需要一份徹底的方案,你知道的,生意場上的事情,我從來不會做賠本買賣,縱然對象是你。”
他也只是給她打了個預防針,她能在他這裡拿到出入關的證明,卻不能拿到保證書。沈黎點點頭,只要裴遠珩給機會就行,她自然是有準備。
“做好方案後你給向東,他會跟進。”
“可以。”
沈黎想了一下,怎麼算都是一筆比較划算的買賣,不過,“我能提一個要求嗎?”
“說。”
“若到時候我代表名匯,我希望你給我絕對的權利。”
裴遠珩眸子裡劃過晶亮,而後莫名笑了出來,“若是你代表的是裴氏呢?”
沈黎搖搖頭,“我的目的是名匯。”
她打算把名匯收回來,怎麼說那也是她母親的東西,憑什麼這麼多年來被許淑惠跟沈鳶那兩母女霸佔?
“我們拭目以待。”
他這話說的玄乎,沈黎也沒計較那麼多,只當是裴遠珩說笑罷了,要她自己不願意,裴遠珩還能強迫了不成?
“對了,你不是來出差的嗎?”
她轉移話題,裴遠珩卻輕輕呷了一口茶,淡淡的掃過她的臉,神態自若。
沈黎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他哪裡是來出差的啊,分明就是過來抓她回去的。
不自在的低下頭,學着裴遠珩的模樣輕輕啜了一小口。她其實是不明白的,裴遠珩到底看上了她什麼?
比她優秀,比她好看的太多了,能跟他門當戶對的也數不清。所以,他究竟是看上了她哪一點?
她所有的不堪他似乎都目睹過,縱然是這樣,他卻還是來找她了,這纔是沈黎不解的地方。
男人放下茶杯,雙手交疊放在腹部,整個身子靠在沙發上,一派閒適的打量着她。
幾日不見,她黑了不少,穿着也十分的隨性,完全沒有一點兒職業女性的影子,倒是邋遢的可以。但也是這樣,才讓裴遠珩覺得,她這個人還是活着的。
“還有哪裡想去玩兒的?後天就要回去了。”
他問,沈黎卻搖搖頭。
原本是想去清邁玩幾天的,結果一來就拉肚子,然後大姨媽也來了,基本上她是沒去過幾個地方。
裴遠珩也點頭,考慮到她身體的緣故,也就沒有再多問。看沈黎也吃的差不多了,他才詢問,“還要嗎?”
“不用了。”沈黎搖頭,她也吃了不少了,而且每個月的這幾天她總是會不舒服,“我們回去吧。”
裴遠珩起身,十分紳士的等着沈黎過來,沈黎也不矯情,走過去就挽起了裴遠珩的手臂,笑了笑,“裴先生拋下公司跑來泰國卻不遊山玩水,是不是有些浪費了?”
“不會。”裴遠珩意味深長的道,“以後有的是時間。”
……
要說榕城這邊,賀氏的股票動盪不安,起起伏伏,縱然是賀楚慎坐鎮,可還是挽救不了這波動的局面。
賀連山一氣之下,還真的就跟賀岑東斷了關係。賀氏的股東也紛紛開始站隊,原本一些支持賀岑東的人大多數轉而投奔賀楚慎,另一些則是跟了賀岑東的父親賀天。
正是因爲這次動盪,賀天捲土重來,回到賀氏。原本前段時間一直買進賀氏股份的人就是賀天。
裴遠晴擔心自己地位不保,直接把自己的那點股份給了賀岑東,如今的賀氏已然成了三國鼎立。
賀楚慎的股份是最多的,百分之十四。而賀岑東因爲被賀連山除名,股份也被剝奪,就只剩下裴遠晴的百分之五,而賀天則是由百分之九。這樣算下來,若是賀天跟裴遠晴聯手,賀楚慎目前的地位便會不保。
“楚哥,您看?”
宋臨城有些擔心,若是賀家的老二老三都站在賀天那邊,那麼賀楚慎在賀家的地位岌岌可危。這次賀楚慎回來,賀連山打的主意很明顯,就是想讓他們相互制衡。
明知道是一趟渾水,可賀楚慎還是回來了。這其中的理由,賀楚慎不說,宋臨城也明白。
“她的行蹤查到了嗎?”
對於賀家的局面,賀楚慎倒是不甚在意,只問道。
宋臨城遲疑了一下,“在泰國,跟裴遠珩在一起。”
男人的手幾不可查的抖了抖,卻也只是在一瞬間,他便收斂了情緒,溫和的說到,“如此也好。”
這段時間風波還沒有過去,沈黎待在榕城顯然是不安全的。這會兒在國外,起碼有保障。至於跟誰在一起,現在還不是時候。
宋臨城倒是很佩服賀楚慎,明明他們的年齡不相上下,可賀楚慎總給他一種心思深沉的感覺。從來沒人能猜透他的心思,縱使他跟在賀楚慎身邊這麼多年,也依舊吃不準。
賀楚慎擺擺手,示意宋臨城出去,腦海裡卻是想起了宋臨城方纔的那句話,她跟裴遠珩在一起。竟然是裴遠珩。
卻又是想起,很多年前,沈黎跑賀家來找他,那時候她說,“賀楚慎,我要追你……侄子,你要幫我。”
他那個時候心跳漏掉了半拍,面上卻是雲淡風輕的問她,爲什麼不是他?
沈黎當時怎麼說來着?
“我覺得你好乾淨,跟你在一起會褻瀆你,所以我還是把你當長輩那樣供起來吧。”
就這樣,他莫名其妙拿到了一張好人卡。
似乎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一直覺得,自己這樣的性格不好。那麼裴遠珩呢?她怎麼就跟他在一起了?
……
最後裴
遠珩還是帶着沈黎去了一趟清邁,又多待了一天,直到向東回覆說裴氏那邊的股東們都在鬧。說是跟賀氏第二期工程的合作要暫時停掉,這麼很總要的事情,沒有裴遠珩在怎麼能行,畢竟當初是裴遠珩決議要跟賀氏合作。
現在賀氏出了這麼大的亂子,內部人員更替,恐怕這資金鍊也會受到波動。
“可能要回去了。”
他說着,看了一眼正四仰八叉的躺在沙灘上的女人。因爲月事還沒有完,所以沈黎不能下水,也只能躺在沙灘上過過乾癮。
這會兒聽到裴遠珩這麼說,大抵也猜到了什麼事情,爬起身來點點頭。
她出來的時間也夠久了,久到能讓她想清楚一些事情了。裴遠珩說的對,有些事情不能逃避,就只能面對。迎頭而上。
兩人訂了同一班飛機回國,也不知是誰通知了媒體,大批的記者在機場內候着。沈黎沒辦法,只能求裴遠珩帶着從VIP通道直接離開。
裴遠珩去了公司,而沈黎則是直接回了景園。先是洗了個澡,睡了一覺。等開了機才發現,電話已經被打爆了。
沈黎略微挑眉,才知道自己的存在感竟然這麼高。除卻蘇楠跟裴遠珩的電話,剩下的全都是賀家跟沈家。
沈黎撥了號碼給蘇楠,那邊似乎很謹慎的在說話,偶爾還能聽到蘇彥的聲音。沈黎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便猜到了,“你今天在家?”
“廢話,今天幾號?我看你幾年不回家都忘了蘇家的規矩了。”
被蘇楠這麼一罵,沈黎才噤了聲,有些許沉默。是啊,蘇家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每個月月初與月中,全家人都要聚集在一起。
當年沈黎的母親蘇岑還沒跟蘇老爺子鬧翻的時候,沈黎經常在蘇家,自然也得守規矩。可她已經好多年沒回去蘇家了。
“你回來了?”蘇楠問道。
“嗯。”沈黎想了一下,“既然你在家裡,那我下次再找你吧。”
“別啊。”
蘇楠可不願意就這麼放過沈黎,“我這好不容易等到你這電話,我說,你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爺爺都知道了。”
沈黎的心忽然一緊,有些難受,又有些擔心。“外公怎麼知道的?你們告訴他的?”
蘇老爺子還有心臟病,還有高血壓。沈黎擔心他知道這些事情會氣到,身體被影響了就不好了。
哪知蘇楠噗嗤一聲笑,“爺爺自己看新聞的好嗎?你別告訴我你不知因爲你,榕城都快翻天了,還有啊,賀氏最近亂的跟什麼似得。”
蘇楠笑着,有幾分幸災樂禍。
沈黎知道,蘇楠這是在替她打抱不平呢。
她是想過賀氏會大亂,可卻沒想到賀天會趁着這次機會翻身。
沈黎眸子一沉,若是這樣的話,賀楚慎在賀家的地位可就不穩定了。
她想着,倒是忽略了那一頭的蘇楠,引得蘇姑娘哇哇大叫。“我說沈黎,你這死沒良心的,跑去哪兒了?你知不知道我們擔心死你了?爺爺還特意讓……”
“嗯?”
沈黎沒聽到蘇楠後面的話,疑惑的叫了一聲,卻聽得那邊沉悶的嘆氣聲。沈黎心一緊,想開口,卻又覺得喊不出來。
“不打算說話了?”
“呵呵,哥哥。”
沈黎乾笑了兩聲,“怎麼是您啊。”
“怎麼不能是我了?”被沈黎叫做哥哥的人正是蘇楠的哥哥,蘇家的長孫蘇彥,沈黎的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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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啊,怎麼不能了。只是哥哥一直在忙,我前段時間還聽蘇楠說哥哥您去出差了,所以就沒找您。”
“是嗎?”蘇彥冷笑一聲,“不是不想找吧。”
“哪裡的話,呵呵,哥哥說笑了。”
“沈黎,你給我嚴肅點兒。”
蘇彥聲音一冷,直接凍的沈黎不敢出聲,“我看着你長大,你那點兒小心思還能逃過我的眼睛不成?”
“好吧,哥哥,您想幹嘛?抽了我的筋還是扒了我的皮?我可告訴你,我一點兒都不值錢啊。”
蘇彥嘴角抽了抽,看了身旁的蘇楠一眼,那眼神仿若是在說。你們平時私下裡就這麼神經質?
蘇楠趕忙搖頭否認,笑話,自家哥哥那是什麼角色,她可是一清二楚的好嗎。
“既然跟賀家斷了,爲什麼不回蘇家?”
在蘇彥心裡,縱然是沈黎千萬般不對,可她到底是姑姑的女兒,是他的妹妹。若不是爺爺生氣,沈黎在賀家在那些事,蘇彥是不可能袖手旁觀的。
但是沈黎是個倔強的孩子,從小就讓人不省心,卻偏偏又不讓人幫忙。
沈黎怔了怔,想起了好些年前母親帶着她回蘇家的時候,外公很生氣,問她知道錯了嗎?母親死也不肯認錯。
再後來,她要跟賀岑東結婚,希望外公能出席,可外公見都不肯見她,還說蘇家沒她這個人。她姓沈,不姓蘇。
“我都長大了,總不能一直活在你們的庇護下。”
“你這是什麼話。”蘇彥就不喜歡沈黎這模樣,可偏偏她這模樣就惹人疼。
“哥哥,等我處理好自己的事情,你去幫我跟外公求求情,我母親的事情……”她沒有再說下去了。
蘇岑於蘇家跟沈黎來說,其實都是一個禁忌。
“好。”
“謝謝你,哥哥。”她笑了笑,順手摸了一把半乾的長髮,收了線,心裡卻是想着,有些東西也該斷乾淨了。
……
一身黑色勁裝,乾淨利落的短髮,女人自進入賀氏大門邊被人打量,底下議論紛紛。她笑了笑,直接進了電梯摁了十二樓。
錯落有致的高跟鞋碰撞的聲音在樓層裡顯得尤爲響亮,女人一路走進辦公室,又按了內線,“小齊,一杯咖啡。”
放下包,打開了電話,處理了電話裡面的郵件。小齊這會兒敲門進來,在看到沈黎這一身打扮的時候明顯的嚇了一跳,尤其是在看到沈黎那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變成了齊耳短髮,更是詫異的不得了。
她可是記得,沈黎很愛惜她那一頭的秀髮,這會兒怎麼就捨得剪掉了。
“怎麼了?”
沈黎端起咖啡,發現有些燙,又放下,含笑看着小齊。
意識到失禮了,小齊趕忙收回視線,尷尬的笑了笑。“沈姐,你可算是回來了,你不知道,你不在的這段時間內,公司可是出了很大的事情。”
小齊以爲沈黎還不知道,便大致的說了一下情況,沈黎卻只是笑了笑,“沒事。”
“那你……”
其實小齊是想問,你還好嗎?
可看到沈黎這樣子,又不像是不好的模樣。
欲言又止的,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她總覺得公司最近出了那麼大的事情,而沈黎又跟賀岑東離婚了,所以她擔心沈黎在賀氏立不了足。
“你出去吧,我沒事,你也不會有事。”
沈黎知道小齊的顧慮,不過賀家的人應該不會那麼蠢的現在動她,所以至少她現在還是安全的。
一個上午,沈黎都在處理這幾天落下的一些文件。期間有人過來問候過她,大抵是來探口風的。賀家老二跟老三都是見風使舵的主兒,至於賀楚慎,方纔倒是打了電話給她,約她出去吃飯,沈黎沒有拒絕。
“還沒忙完?”
中午十二點,賀楚慎準時出現在了沈黎的辦公室,沈黎正處理好一份文件,擡頭便見男人一手挽着西裝外套,一手靠在門邊,溫和的看着她。
“可以了?”
將最後一份文件歸類,沈黎關了電腦起身,“等很久了嗎?”
她問,拿起包走過去。男人卻細細的打量了她一番,眼底閃過一絲訝異,尤其是在看到她那齊耳短髮時,微微一怔。
沈黎卻是不在意的,她笑了笑,率先離開辦公室,卻是說道,“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聽說公司內部發生了些改變?”
兩人在等電梯的時候,沈黎靠在門邊看賀楚慎,似乎是想從他眼裡看出些什麼。不過她註定了是要失望的,賀楚慎這人,人如其名,十分謹慎,就連是她,他也不會輕易鬆懈了表情。
沈黎咂咂嘴,略顯無味。
賀楚慎卻笑了,下意識去摸她的發,沈黎看電梯開了,急忙閃身進去,躲過了一劫。賀楚慎僵硬了手,又及時收回,跨進了電梯。
他單手插進口袋,笑了笑,“不過是一些簡單的人事變動罷了。”這算是解釋。
沈黎嘴角抽了抽,明顯覺得答非所問。不過後來想想,賀楚慎大抵就是這樣的人,處變不驚,若真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怕也是不能撼動他情緒分毫。
“楚慎,你知道嗎?每次跟你在一起聊天,總是很費力。”
沈黎感嘆,賀楚慎卻挑眉,“嗯?”
“總是要斟酌一番,要想想哪些能說哪些不能說。”
“呵。”他笑了,卻笑得不真誠,又帶着一絲落寞,“爲何?”
沈黎偏着頭,還真就仔細想了想,最後還是搖頭,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你還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的吧,感覺你不是人,是神。多接近你一分,就覺得是褻瀆。”
“哪有這樣的歪理。”他嗤笑,這女人,分明就是想說他不好相處罷了,卻還說到這麼冠冕堂皇。
“我這麼一鬧,得益的人似乎是賀天,楚慎,你沒問題吧。”
若是要站隊,她自然是支持賀楚慎的。畢竟兩人相識那麼多年,而且賀楚慎也是賀家唯一一個真心對她好的人。
“其實,我可以……”幫你。
“不必了。”賀楚慎打斷她,眸光落在她素淨的臉上,微嘆,“你以爲我回來是爲了賀氏的財產?”
沈黎點點頭,畢竟賀氏也有賀楚慎的一部分。誰知他卻輕笑,滿不在乎,“有沒有,我都無所謂。”
“好吧。”
她也不跟他爭辯了,沈黎承認,她似乎從一開始就對賀楚慎不瞭解。賀楚慎心思太縝密了,跟他玩遊戲,只有一個字,死。
突兀的鈴聲響起,沈黎一怔,就瞧見手機顯示屏上那晃眼的字,是賀岑東的號碼。
沈黎狐疑的看着賀楚慎,卻只見他抿脣,“他已經被父親除名賀家了。”
“什麼?”
沈黎驚呼,沒想到賀連山竟然是認真的。
她原本以爲賀連山這種人只是說說而已,畢竟賀岑東是他的親孫子。可她似乎忘記了,就算是賀天,賀連山的親生兒子,他當年還不是爲了利益驅使,爲了安撫裴家,將賀天給剔除。
沈黎忽然想起那天在民政局,她答應了賀岑東要幫他搞定賀連山。這會兒沈黎卻是不確定了,因爲她不知道賀連
山的底牌在哪裡,若是貿然拋出自己的底牌,恐怕會被啃的連渣都不剩。
“你好?”
“沈黎,我知道你回來了,出來,我們見個面。”
沈黎遲疑的看了一眼賀楚慎,見對方沒什麼反應,還是維持着方纔的笑臉,這才抱歉的笑了笑,“楚慎,不好意思啊,我下次請你吃飯。”
總歸是她要放人家鴿子,所以還是說清楚的好。
賀楚慎點了點頭,“沒事,你去吧。”他說着,又看了沈黎一眼,“你自己小心點兒。”他是擔心賀岑東萬一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來,會傷害到沈黎。
沈黎卻是對他投了一個寬慰的眼神,她就不信了,賀岑東還能吃了她不成?
跟賀岑東約好地方,沈黎就直接過去了。
賀岑東是先到的,一看到那個黑色勁裝的女人走近,他卻是有些怔然。尤其是在看到沈黎的短髮後,神色更是怪異的可以。
沈黎也沒理會他,叫了一杯白開水,又點了幾樣菜,這纔看向賀岑東。
“有什麼要談的?”
賀岑東抿着脣,沈黎現在的這個模樣跟好多年前的一個小身影重疊又分開。他煩躁的撇開內心的躁動,大口的飲了水。
“你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牌。”他語帶諷刺,說話自然是不好聽了。沈黎也不在意,只挑眉,看着他。
“你到底什麼時候跟我小舅好上的?還有我五叔,呵,沈黎,你還真是好本事。”
想起那日沈黎主動吻上裴遠珩的脣,而向來有感情潔癖的裴遠珩竟然沒有拒絕沈黎,反而事事護着她。還有賀楚慎,從來就不把他放在眼裡。
想他賀岑東好歹也是賀家的長孫,賀氏集團未來的接班人,結果卻因爲沈黎這個女人,而被賀家除名,這怎能讓他甘心。
“我想,你認定的事情,無論別人怎麼說你也是不信的。”沈黎嘆了口氣,“我也不想跟你解釋,反正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
“既然今天你找我過來,我們就一次性說清楚吧。”
她想了想,開口道,“我先前答應過你,會幫你搞定老爺子,這一點你放心。”她看着賀岑東,卻發現他笑了,那眼裡分明帶着不信任。
也對,賀連山連他這個親孫子都不相信,怎麼可能會聽沈黎的話。
“我說到做到。”她強調,“不過我奉勸你一句,這段時間還是安分點兒吧。”
她笑了,笑得好不得意。那笑在賀岑東看來十分扎眼,尤其是在知道了她是那個人之後,內心的煩悶一天比一天更甚。
他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了,或許是心底的一個夢破滅了,而施夢者與毀滅者都是眼前的這個女人。
“我曾警告過你,就算我們離婚了,你跟沈鳶也是不可能的。”沈鳶的身世,賀家一輩子都不會接受。
“沈黎,你別太得意。”
他緊捏着拳頭,想起沈鳶那憔悴的模樣心裡就一陣疼惜。就算她不是那個女孩又怎樣?沈鳶可比沈黎好上一千倍一萬倍,沈黎這個女人,從來都是不識好歹的。
“得意?”沈黎細細眯着眼,良久才笑出聲來,“我現在還不算得意,賀岑東,我告訴你,現在才只是開始而已。”
“我會幫你這一次,讓你重新回到賀家,當然了,從你回賀家那天算起,我對你還有沈鳶,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你什麼意思?”
賀岑東站起身來,一把抓住沈黎的手,腥紅了雙眸。
沈黎咬着牙,低頭看被賀岑東抓住的手腕,那裡紅紅的一片,可想而知,賀岑東究竟是用了多大的力氣來恨她,纔會這樣。
她冷笑出聲,“字面上的意思。”
“我要把你們曾經加誅在我身上的痛苦一點一點的討回來。”她伸手,大力的掰開他的手指,他卻還是不肯鬆手,她索性一垂頭,狠狠的咬上他的手。
那般的用力,很快口腔內便嚐到了血腥的味道。賀岑東吃痛,大力甩開沈黎,狠狠的瞪着她。“你屬狗的嗎?瘋狗。”
“對,我就是瘋狗,所以你們小心了,被我咬到你們就死定了。”
她粗魯的撇乾淨嘴角的血漬,眼裡染上了一層怒色,“沈鳶最近好像被雪藏了,嘖嘖,賀岑東,心疼嗎?”
“她也才被雪藏了而已,比起你們曾經對我做的那些事,我現在對你們做的,那也只是皮毛而已。”
她聲音裡帶着徹骨的冷意,臉上全然沒有當初她對他的愛戀。她只恨恨的瞪着他,這讓賀岑東不禁有些卻步。
她說的曾經,他竟也記不清了。他曾經,對她做過什麼?竟會讓她這樣恨?
……
番.曾經的事
“我喜歡你。”
時間彷彿在那一刻停止,耳蝸裡傳來嗡嗡的聲音,才讓沈黎覺得這世界還運行着。她直勾勾的盯着前方,眼睛睜得老大,生怕自己一個閃神,面前的人就會消失似的。
男人有着一張好看的臉,斜飛入鬢的眉,眉宇之間帶着一絲深沉,他薄脣微微抿着,似在思考一般。
沈黎就這麼呆呆的看着男人,他食指有節奏的敲打着桌面,良久,他擡眸,對上沈黎那一雙期待的眼眸。
“哦?是嗎?”
男人漫不經心的問着,目光就那麼直勾勾的落在沈黎的臉上。
他脣角噙着笑,看的沈黎有些發怔,臉頰也因爲方纔大膽的告白而迅速紅了起來。她重重的點頭,臨了還怕男人不相信,“我是真的很喜歡你。”
“我怎樣才能相信你是真的?”他開口問。
沈黎有片刻呆滯,“什麼意思?”她不太明白。
男人脣角勾起,這回是真的笑了,他雙手交疊在一起,“證明給我看,你有多喜歡我。”
“我要怎麼證明?”
沈黎不明白了,她都跑來告白了,而是還是在大庭廣衆之下,當着他一羣好友的面,還不能證明嗎?
“很簡單。”男人站起來,微微靠近沈黎,因着兩人的靠近,沈黎的心跳加速,彷彿都要跳到嗓子眼了,“看見那個湖了嗎?”
沈黎點頭,那邊是有個湖,不過跟她證明有什麼關係?
男人呵呵的笑了笑,拉着沈黎走過去,從手指上摘下一枚戒指,在沈黎面前晃了晃。“這是賀家的傳家寶,沈黎,你不是要證明你喜歡我嗎?那就證明給我看。”
他揚起手上的戒指,一個拋物線就扔了下去,沈黎還沒來得及反應,那枚戒指就撲通一聲,掉到了湖裡。
“哎……”
沈黎眼睜睜的看着戒指掉下去,再扭頭看他,她皺着眉,眉色間閃出一抹暗色。
“是不是隻要我撿回來,你就答應跟我在一起?”
“你可以試試看。”他給了她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沈黎微惱,側目看了看在周圍看好戲的人。都是他的好哥兒們,大都見過,不過沈黎對他們沒什麼好感。此時他們都等着看戲呢,有人甚至明目張膽的對着她笑,那笑帶着輕蔑。
沈黎扭過頭,“你說話算話。”
說着就要跑下去,身後卻突然響起了男人的聲音,“等等。”
沈黎頓住,沒有轉身,但是那一雙好看的眸子卻閃了閃,帶着一抹喜色。不過卻在下一秒,因爲男人的話而笑容僵硬在了脣邊。
“下樓梯多麻煩,從這裡下去,反正也才二樓。”
沈黎渾身怔了怔,他的意思是要她從二樓跳下去?
“怎麼?不敢?還是說你只是耍我玩?”
“是不是我跳了,你就答應跟我交往?”她問,周圍傳來一聲不合時宜的笑聲,看好戲的人似乎也被逗笑了。
沈黎眯着眼睛對上那一雙狡黠的眸子,心狠狠一怔,面上卻不動聲色,她狠狠吸了口氣,“賀岑東,給句話。”
被喚作賀岑東的男人沒有說話,脣角始終噙着一抹笑,可那笑意卻不達眼底。
“你不說話,我當你答應了。”沈黎說着,雙手捏緊了拳頭,不斷的在心裡給自己打氣。她害怕自己猶豫,也不多想,起了步子就往那圍欄邊上衝。
“喂……”
原本衆人只當是賀岑東的一句戲言,不料想沈黎還真就那麼做了。這時有人看不下去了,跟着沈黎往前,伸手想要抓住沈黎,可惜沈黎太快了,只聽得“咚”的一聲,沈黎摔了下去。
“賀……”有人走過來,拉扯着賀岑東的手,晃了晃,“怎麼辦,小黎她……”
“那是她自己願意。”
賀岑東眼眸裡有一絲的不可思議,不過片刻,卻又冷了下來。在他看來,沈黎就是個沒腦的女人。
“可是……”女人還想說什麼,卻被四周的驚呼壓下去了。
雖然樓層不高,可畢竟沒有緩衝,沈黎跳下來的時候當即就白了臉。腳崴了,很疼。沈黎咬着牙揉了揉腳踝,緩緩的爬起來,擡頭看了一眼二樓。賀岑東站在圍欄邊上看她,她咧嘴,一瘸一拐的往湖邊走去。
現在是十一月份,就算是在南方,那天氣也是相當冷了。沈黎知道,賀岑東就是想讓她知難而退,可她偏不。
一咬牙,沈黎撲通一聲還真就跳下去了。只是這湖這麼大,又這麼冷,怎麼可能找得到戒指。
“賀,讓小黎上來吧。”女人搖晃着賀岑東的衣袖,頗有撒嬌的意味。賀岑東也被沈黎的舉動嚇到了,這個女人,還真是不怕死?
沈黎憋着氣在湖裡不停的找,她已經冷得發抖了,湖水從四面八方灌來,她的眼前一片模糊。
“喂,已經下去這麼久了,會不會出事?”
衆人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站在賀岑東邊上的一個男人蹙眉,“我下去看看。”周圍的人也跟着下去,“賀少,溺水了。”
“賀。”女人擔憂的看着賀岑東,賀岑東的雙眸始終沒有離開過湖面,終於他轉身,“下去看看。”
就在大家圍在湖邊,“譁”的一下,原本在湖裡的沈黎冒出了頭,右手高高的舉起,“賀岑東,你看,我找到了。”
她冷的要命,可在看到賀岑東以後眼睛一亮,笑得燦爛,她快速的游上來炫耀似的在賀岑東面前晃。
賀岑東抓住她的手,拿過戒指,冰涼的觸感讓他皺眉,“多謝。”他轉身走人。
“喂。”沈黎跑上前抓住他的手,“賀岑東,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哦?我忘了什麼?”他笑,沈黎變了臉,“你想賴賬?”
“沈小姐,我可沒有答應你什麼。”他撇開她的手頭也不回的走掉,留下沈黎打着冷顫,右手指着他的背影,“賀,賀岑東,你混蛋。”說完,兩眼一翻直接倒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