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這幾位兄弟是爲屬下才擅闖大營,還望侯爺看在屬下有功,屬下願意用這卑微官職,懇求侯爺放過幾位弟兄!”
商楚聞言,線是一愣,旋即撲通一聲跪倒,腦袋如搗蒜一般在地上磕頭。他深知,若不是這幾個弟兄闖營,等一層層的通報傳達下來,他只怕早就死了,可以說,他的這條命,還是這幾人給的。
他雖不是聖人,但也不是什麼純粹的小人,要他看着幾個救命恩人受罰,他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那幾人也跪在地上求饒,眼中泛着淚光,說不出話來。參軍打仗爲的是什麼,往大了說,叫做爲家爲國,往小了說,那便是加官進爵,博個前程。
而這斥候以性命換來的升官機會,卻因自己而情願放棄,這份情誼,幾人怎能看輕?縱使幾人連對方姓名都不知道,但衆人的兄弟情誼,卻足以令人動容。
一聲兄弟,足以慰平生。
幾人都搶着磕頭,就連額頭上鮮血四溢都沒有察覺,只求留下性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放在軍中,天高皇帝遠,便是將要卒死,卒不得不死。
衆人都知道,自己的性命,盡在冠軍侯一念之間,在這位掌握百萬大軍生殺大權的侯爺手上。
安洛文一開始也有些不解,不過看見冠軍侯臉上欣慰的笑容,他卻突然明白了,不由笑了起來。
幾人誠惶誠恐,正等着冠軍侯最後的審判,決定幾人的生死前程。卻不料,身前那威嚴正氣的侯爺,卻突然笑了起來,幾人直聽的皺眉,不解冠軍侯的意思。
只聞冠軍侯笑着揶揄說道:“本侯爺有說要懲罰你們嗎?”
幾人聞言,驚訝的擡起頭,擦了一把臉上的鮮血。又各自看了一眼,卻看見同伴也是一臉鮮血,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卻又不敢笑出聲,只能憋着,聳動肩膀。
“那侯爺的意思是?”商楚心中一想,反正自己的命也是幾人救回的,索性壯起膽子,小聲問道。
冠軍侯笑了笑,沒有回答,只是回頭問安洛文道:“若是沒記錯,先鋒營還有一個驍騎校的官職?”
安洛文早已明白冠軍侯意思,也笑着,不過卻故意裝傻問道:“確實有一個,不知侯爺有何想法?”
跪在地上的幾人都不傻,見着軍師和侯爺一唱一和,頓時就明白了冠軍侯的意思,瞳孔猛地一縮,喜上眉梢!聽冠軍侯的意思,竟然是要同時提拔衆人!
“軍令如山,無規矩不成方圓,雖然爾等有功,但私闖大營,卻也有罪。”冠軍侯正色道,衆人不由低下了頭,闖營按軍律來說,最輕也是杖責三十;若是嚴重了,就正如之前那將軍所言,是要殺頭的!
不過,冠軍侯卻話音一轉,又道:“不過本侯念爾等初犯,又是軍機要務,不做多追責。如今正是戰事,爾等因盡心眼前決戰,商楚聽令!”
“屬下在!”商楚連忙迴應道。
“頂撞上司,也是大忌,念在初犯,將汝貶爲先鋒營驍騎校,他們幾個,爲你手下的衛千總,協助你戰鬥,可有問題?”冠軍侯笑着道。
這軍令看似是貶,實則是升,斥候副尉雖然是正五品,但商楚作爲一個空降的軍官,手中沒有實權,只怕到了那斥候營,也不會掌握多大的權利。但若是將他和其他幾人一同放在先鋒營,那就算是有了一個底子,就算是出現了什麼狀況,也有一羣弟兄,比孤家寡人強多了。
雖然驍騎校官職比那副尉低了一品,但是這個結果,卻是皆大歡喜。
“屬下遵命!”商楚哪裡還有半點猶豫,連忙答應下來,好似生怕侯爺反悔一般。
另外幾人,臉上也紛紛露出喜悅,滿臉笑容。
商楚原以爲自己會失去這升官的機會,卻不想,官位僅是從正五品,變成了正六品。這對於他要在縣太爺面前耍耍威風的願望來說,還是綽綽有餘的。
而其餘五人,原以爲少不了要有一頓板子。卻不想,到頭來沒有懲罰,反而加官進爵,從一介小兵,成爲了從六品的衛千總,手下也能管一千兵卒了,讓人如何不興奮?
冠軍侯也很高興,他不怕手下沒有這股闖勁,他怕的反而是這些士兵,都變成冰冷冷的戰爭機器。屆時,這支軍隊或許所向睥睨,天下無敵,但也只能是一臺戰爭機器了——讓他擔心的是,他手中的這支軍隊,已經開始隱隱向這方面轉變了。
現在好了,這幾個不怕死的傢伙的出現,樹立的榜樣,足夠讓軍隊重新變得有人情和靈魂了。只不過,他心裡隱約有些擔心,因爲他看不到未來,不知道這個轉變,到底是好是壞。
他不是聖人,更不是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的神仙,他只能憑一己之力,去盡力的做好罷了。
安洛文從袖裡去處軍牌和令旗,交付幾人,又喚來兩個親兵,很快,幾人加官進爵的消息,便傳遍了軍隊。這無疑是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因爲所有人都看到了前途和希望,對接下來的戰鬥,愈期待了。
誰都想成爲那個萬中無一的幸運兒,而現在,即將再打響戰鬥,衆人已經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了——軍令傳下,休整一刻,趁着夜幕再進行一次攻擊。
“怎麼回事,這些大乾的傢伙是不要命了嗎!居然比白天的攻勢,還要猛烈!”牛德勝抹了一把臉上的血,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還是敵人的,他大口的喘息着,鮮血將甲板上染出一灘鮮紅刺眼的不規則形狀。
蕭靈兒一邊幫他包紮,一邊用靈生的雷霆刺激其傷口生長癒合。那些可怖的口子,本來鮮血橫流,被那靈生雷霆一電,立刻以肉眼可見的度長出肉芽來。這些肉芽一陣蠕動,不到幾個呼吸,竟然就恢復如初了。
諸葛清明嘆氣道:“不知道你這傢伙是不是腦袋裡缺一根筋,乖乖聽從飛少的安排,呆在這甲板上等待時機不就得了?硬是要上戰場廝殺,還險些被那騎兵衝陣衝殺。”
“放屁!”牛德勝一聽諸葛清明的話,登時一瞪眼,身上一處已經止血卻還沒恢復的傷口登時激射出一道血箭,他疼得咧了咧嘴,倒吸一口涼氣,“就憑那幾個臭鳥蛋爛番薯就想衝殺老牛我?如果不是爲了保護那幾個小子,老牛早就一斧子把他們劈死了!”
他說着,眼神也瞟向了甲板另一邊,那裡躺着幾個小年輕,看上去也只有十三四歲。瘦弱的身軀穿着與自己身軀不符的鱗甲,即便昏迷了,幾人還是緊緊握着長劍,緊緊抿着嘴巴。
“他們沒事吧?”牛德勝不禁問道。
“他們可比你這個大英雄傷得輕多了。”蕭靈兒一邊有些心疼的幫牛德勝癒合傷口,一邊說道,“只是一些小傷,因爲脫力,這才暈過去。”
“看不出來,老牛你還挺博愛的?這幾個小子可不是我們的人,是龍象那邊的軍隊,你居然會出手救他們?”諸葛清明揶揄道,那幾個小子身上的盔甲,紋着飛龍和巨象,不用問,誰都知道是龍象的人。
不過,一向喜歡喝諸葛清明對着來的牛德勝,這次卻出奇的噤了聲,他臉色一黯,低下頭去,沉默下來。過了片刻,牛德勝站起身來,活動了兩下筋骨,藉口吹吹風,便離開了甲板。
諸葛清明眉頭微蹙,看了蕭靈兒一眼,蕭靈兒回報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此時恰巧葉飛回來,諸葛清明帶着疑惑,將事情給葉飛說了一遍,葉飛卻笑了:“這事情卻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和老牛少年時的經歷有些相近,推人及己,讓他有些感觸罷了。”
“嗯,他怎麼沒和我說過?”諸葛清明有些鬱悶。
葉飛又道:“這事情也不是什麼秘密,只不過老牛年輕時,家中遭遇變故,顛沛流離,父母失散,在野外卻誤入兩軍交戰的戰場,後來被一將軍救下。”
“嗯?這是好事啊。”諸葛清明一愣,下意識道。
“別急,故事還沒完。”葉飛搖了搖頭,又道,“但是後來老牛卻現,這個將軍,就是讓他家破人亡,侵略他國家的敵軍將領。”
“嘶……”諸葛清明倒吸一口涼氣,頓時明瞭。難怪牛德勝提到此事會反常的沉默下來,原來如此!
一邊是家破人亡,國破家毀的仇敵;一邊又是救命恩人!難怪,換做是任何人,恐怕都會在心裡留下極深的烙印。
“那……後來呢?”諸葛清明想了想,又問道。
“後來……那我就不清楚了,大概……那將軍死了吧。”葉飛聳了聳肩,卻看着那大乾軍隊,在一輪輪猛攻後,如潮水般退卻。
嗯?什麼情況,冠軍侯在攻勢最猛的時候撤退?
葉飛看着那如退潮般退走的大乾軍隊,心中突然涌起無數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