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時遲那時快,張半瞎打出一張火符,化身烈焰火球克住黑蛟的火球,於半空中綻放成一朵巨型煙花,火花四濺,落地引燃又燒死一大片的樹木。黑蛟見傷我不成,憤怒地直挺起身子,十六隻細爪遍體蠕動,讓人看起來驚心動魄,倉促不已。
恰巧此時,下坡上來的月地大姐和黑蛟融爲一體,在我疑惑之際,黑蛟出現了轉變的端倪,藉着皎潔的月光,可以看見黑蛟的身體慢慢長出紅點,其頭上的雞蛋大小的密密麻麻的肉疙瘩全部炸開,裡面便向外噴出股股腥水,緊接着黑蛟發出“咯咯”的冷笑聲,聽聲音是個女人的腔調,雖然我一時沒搞明白月地大姐和黑蛟間的關係,但是我基本的辨認能力還是有的。這聲音該是月地大姐發出來的!
此時,張半瞎和曲伯呆在一邊,我和獸獸呆在一邊,中間是熊熊大火。我踢了一腳獸獸,悄聲地說:“獸獸,你找個地方躲起來。”獸獸不聽話,反而逞能擋在我前面,我顧它性命,一腳把它踹到山頭下的亂草叢裡,卻被黑蛟頭上的腥水灑了一身。我連跳帶讓避開有六七來步,擡頭見到張半瞎和曲伯在比劃計劃什麼。這腥水味道刺激得能把人腦子給衝出來,我一邊清理身上的腥水,一邊撒開腿朝下坡石冢那邊跑去,卻忽聞背後張半瞎叫我,待我回頭看時,迎頭撞上了月地大姐。
這女子左半邊臉腐爛鏤空,頭髮卻披在右半邊臉上,你說嚇不嚇人,肚子裡拖出來的腸子那顏色不是紅不是黑,是青色。我再想喊張半瞎時,月地大姐便一手掐我過來,我只得往石冢方向跑,這樣一來,我突然明白剛纔張半瞎喊我的原因,月地大姐和黑蛟是故意把我們三分開,首先把最弱的我解決掉。
但是俗話說亡羊補牢,爲時不晚,我可以繞一個圈回去找張半瞎他們匯合啊!想到這,我心急得恨不得三步蹦開百米遠,甩月地大姐幾十丈有餘,但事實卻是我在石冢前忽然動彈不得。這種被禁錮的感覺十分奇妙,彷彿大腦皮層和肢體運動神經相互隔離了聯繫。月地大姐兩手搭上我肩膀,我便被她推着往後壓上石冢,接着一口黑色的死血從她口中迸出射在我臉上,我鼻孔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這種骯髒液體的存在,眼睛火辣辣得疼,感覺就像洗髮水勿入眼睛裡一樣。
我放不開叫,嚇得快耳聾目盲,心裡就想到左手戴着的黑戒,祈禱它能起作用。誰知道怪小個雨之裡給的黑戒絲毫不起作用,月地大姐按住我後,肚子中懷着的小孩便幽幽地探出兩隻白嫩的小手,朝我肚子上印來,兩掌成“八”字形蓋在我肚臍上,這過程不痛不癢。
話說小孩這麼做過後,月地大姐忽然朝天大笑,瘋瘋傻傻地一溜煙鑽回石冢中,我身子一軟,癱倒在地,這邊又聞獸獸的叫聲,它千辛萬苦從山坡下的雜草叢中攀爬上來,朝我狂奔而來。正在它撲到我面前時,山坡上下來那隻黑蛟,一團火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急速射來,縱然張半瞎有三頭六臂也擋不住火球。我暗暗叫冤,性命可不能枉丟於此啊!
我的期望在獸獸身上,而獸獸也真爲了我挺身而出,不惜用生命擋住了黑蛟的致命一擊,然後,獸獸渾身皮毛焦糊重重摜倒在地,渾身抽搐。我無能,我無奈,我只能眼睜睜看着我的獸獸痛苦地掙扎卻不能給它一點安慰。
曲伯緊追在黑蛟後面,蛟鎖套上黑蛟脖子,拔出別在腰間的長刀,揮起來照着黑蛟頭狠狠斬下,就見刀口起了火花,鏗鏘聲過後,黑蛟體膚完好無損,而曲伯手震得疼被迫甩刀躲開到一旁。黑蛟沒有就此罷休,一個神龍擺尾招式掃到曲伯,就見曲伯一邊臉受傷瘀腫,黑蛟取命不放,一口吐出火球,曲伯蒙臉埋頭,沒躲過黑蛟的火球,被燒個正着,渾身起火,燒光了他的頭髮,他無奈地叫喊道:“天問兄!救我!”
這裡沒有水,張半瞎無法施展水遁術,不過,他卻以高速運動的雙手直接撲滅了曲伯身上的大火。雙手扇動的頻率讓人眼花繚亂,這讓我想起在“過江銅屍”那裡柏語小強他們和我提及說到張半瞎手速比電風扇還快一事,照現在看來,是真的!
及時趕來的張半瞎,救下曲伯後立馬雙手合掌,內夾一張黃符,口銜白色銀匕首嗚噥唸咒,然後低吼:“木遁困獸之術!”在這,插個題外話,五行遁術本是中國古代最精華的道術,可惜在歷經數百年後的今天完全被後人遺忘乾淨,前面提到的火遁和雷遁和木遁一樣,皆是利用大自然的神秘力量來達到驚天地泣鬼神的“科幻史詩效果”。
話說張半瞎的木遁困獸之術結印出來後,萬木瞬間拔根林立,樹影婆娑,樹葉枝幹爲之顫抖,響聲雷動似暴風雨來臨一般,氣勢恢宏。黑蛟一時間傻了眼,作落荒而逃狀,卻被四周的樹木夾在中間,這正應了張半瞎剛纔的“困獸之術”。一股力量強勁地連曲伯都感到害怕,難怪張半瞎敢作保證,這下看下,滅一條作惡的黑蛟對於張半瞎來說就是掐死一隻蒼蠅。
萬木往死裡夾緊,直到黑蛟被榨成一攤肉泥,木頭林才鬆開。張半瞎那左眼隱隱作紅,褶皺的臉慢慢恢復最初的模樣,被燒光頭髮的曲伯纔敢靠近張半瞎,看起來倍顯滑稽,問張半瞎:“你到底什麼來歷?步青雲怕也做不到你這樣吧?”
我聽到曲伯說左耳盜,心裡對張半瞎再次起了疑惑。張半瞎到底由何處來,過去的身份究竟是什麼,他和左耳盜如此隱秘的人都能打上密切的交道,張半瞎的身份之謎隨之更加撲朔迷離。
張半瞎沒有正面回答曲伯的問題,看來他把自己的過去作爲秘密永遠埋藏在心中,只告訴我們:“一些事能不說就不說,說多了反而說不清了。”林子裡有風,張半瞎站在風中,頭髮任由微風吹拂,額頭前的劉海盪漾不止,他於我眼裡,整個人像籠罩了一層神秘的面紗,這層窺不透的面紗略帶着些憂傷,是張半瞎自己給自己蓋的印跡。
黑蛟的下場如此,曲伯萬萬沒想到,我更沒有想到。張半瞎過來扶我站起來,噓寒問暖,我眼睛還辣得疼,身上疲乏無力,卻不忘開他玩笑說:“九哥,你這算是慰問受苦受難的羣衆嗎?”
張半瞎呵呵一笑,說:“你嘴再貧,也敵不過你那弟弟。”
他說蔣剛,我卻想到獸獸,忍着臉上火燒一樣的刺痛去找獸獸。獸獸呢,獸獸就躺在前面不遠處,身上的毛被燒蜷縮在一起,它側躺着微微埋着頭,一隻眼一隻耳朵壓在底下,另一隻眼一隻耳朵就使勁朝我這邊瞅、聽。我看得心疼,趕緊給它看看傷勢,可是當我手剛觸摸到它身上,獸獸被燒成黑灰的焦發竟然自動脫落,取而代之是新生的白色毛髮,這場景似電影中的鳳凰涅槃。我驚呼道:“快看快看!”
張半瞎走過來站着,獸獸拿眼睛看他,忽然原地起跳蹦了一尺多高,抖乾淨身上的焦毛後,繞着圈在周圍狂奔一週,回來便叫着往我腿上直撓,我忍不住掐住獸獸前肢抱它起來,它高興地伸舌頭要來舔我手,我趕緊大聲喝住它,它便舌頭在嘴巴上繞個圈舔回嘴裡,朝着我笑。這一幕,張半瞎也看得感動,拍着我肩膀說:“蔣神,這小傢伙是個寶。”
我得意地說:“的確是個寶!”
話語間,我回頭看到旁邊的曲伯蹲在黑蛟屍首跟前,手裡拿根棍子在黑蛟爛肉中攪合尋找什麼,我放下獸獸,走過去問他幹嘛!曲伯給我說:“找蛇寶。”
“蛇寶?”我是這麼疑問的,心裡卻懂幾分意思,又說:“奧!你該不會說蛇結石吧?”因爲我以前聽過狗寶就是狗體內的結石,十分值錢,號稱狗黃金,是一味多功能療效的名貴中藥,以此類推,那蛇寶不就是蛇結石?
曲伯的話應了我的猜測,他說:“你說的在理,蛇寶這玩意還真就硬得像石頭。”照曲伯的意思,蛇寶應該是一顆半拳頭大小的黑色硬石頭狀的東西吧?!誰想不是。曲伯從黑蛟肉裡找出來的蛇寶通體碧綠,表面光溜溜還反光,乍看酷似包裹了一層豬小腸,它個頭不大,形狀大致是一個橢圓形。
我伸手拿過來,蛇寶擱手心竟然透着寒性冰手。我急忙問曲伯道:“哎!這東西怎麼這麼涼?到底是蛇身上什麼部位的?”
曲伯跟我賣關子,讓我把蛇寶放在口中試試感覺。我想我吃個蘋果都得用清水洗半天,別說這來路不明的東西,怎麼可能放嘴裡含着?我不幹。曲伯便一把奪回蛇寶,張口丟進嘴裡。我看他一個激靈打得頭動尾巴搖,好像這蛇寶在口中比拿在手上更清涼,問張半瞎:“你知道這東西嗎?”
回頭看到張半瞎在我身上打量,我問他幹嘛?
張半瞎照直話了說:“你中了生死咒。”
他這話講得波瀾不驚,卻把我嚇尿了,我急問他何爲生死咒。
張半瞎說生死咒是亡靈給人下的詛咒,中咒人會在雙九十八天後跳梁自盡,所謂的跳梁自盡就是指上吊死,聽說招了邪的撞客大多會選擇這種方式瞭解自己生命。記得以前村子裡有個女人撞了一個唱大戲的女鬼,大白天的時候,自己穿一套戲服,跳到大梁上趴着,瞪着雙眼朝底下圍觀的人惡狠狠地看,大家全都嚇跑了,剩她自己一人在家裡唱戲,最後,上吊死在樑檔上。
我倒抽一口冷氣,腳底的硬水痘疼得我頭皮發麻,加上剛纔中了月地大姐口裡噴出的血水,現在又聽張半瞎這麼說,我不禁對前途未來感到一陣失望,問張半瞎可有補救方法?
張半瞎伸手來掀我衣服,待他撩起我外衣露出肚皮後,藉着皎潔的月光我看到肚臍一寸上方左右兩邊各有一隻黑色的手印,手印很小,讓我一下想起剛纔從月底大姐肚子裡鑽出的小孩,這手印該不會是那隻鬼嬰按出來的吧?!
張半瞎解釋道:“確實是小鬼給你下的生死咒,你看,兩隻黑手印,左邊的掌心有個圓,爲日,爲陽,右邊的掌心有個半月牙,爲月,爲陰,這種兩極生死咒可厲害着,看來小鬼是他孃親懷胎七月誕的孽靈。”
民間有言傳女子懷胎七月時爲大陰之際,通常要喝枸杞紅棗補充陽血之氣,月地大姐是懷胎七月時連着腹中胎兒一起死的,其陰寒之咒的厲害可想而知。我不知道若干年前這位和胎兒不幸一起死去的月地大姐到底經歷了什麼,但是我可以同情這出人生的戲唱得是多悲劇。不過現在可不是說別人是非往事的時候,現在是我中了生死咒,該如何破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