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金家三人急慌慌地離開,書文哈哈大笑,火火則一會兒跳到他肩上,一會兒躍到小乖背上,吱吱吱地手舞足蹈,一人兩獸的歡慶逗得宅子裡上上下下一片笑聲。
金大夫人坐在馬車上腿腳還在打抖,她就想不明白了,那夏家內宅連個主事的女主子都沒有,怎麼知道她的意圖,一副全力防備的陣勢?
還有,那白虎和紅狐狸簡直像成精了似的,盯着她們的眼裡竟然有鄙視,還有威脅,一會兒、一會兒地故意站起來動兩下,好像就要衝過來,在她準備尖叫的時候,又貓下了。如此反覆幾次,她怎能不知道它們是在逗她?那,那根本就是虎精、狐狸精好吧?
她相信,只要她們真的有一點輕舉妄動,那白虎一定會把她們撕成碎片。
不來了,再也不來了!金大夫人很想大聲哭喊出來,她再也不要來這個可怕的夏宅了。
自從金府三女人灰溜溜地“逃”回金府,金家人倒是再也不敢打夏宅的主意了,所有美好的幻想都灰飛煙滅,只能心裡暗恨這些人太精明,又把金喜達臭罵了一頓。
書傑三兄妹的生活依舊,並沒有受到影響,只是因爲金家人這麼一折騰,更加想念離京在外的金喜達。
而此時在西南邊境的金喜達,正在一個小山坳裡昏迷着。
當他艱難地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躺在一間竹子搭建的屋子裡,竹屋、竹牀、竹桌椅。這裡不是雍親王的將軍府。而是西南這一帶比較普遍的民居。
金喜達閉了閉眼睛。對了,他們纔剛拿到東西,就遇到一羣很厲害的黑衣人。他將東西交給齊浩寧,讓他即刻送回京,自己引了黑衣人往黑林子裡跑。那羣黑衣人太厲害,自己身邊的暗衛和侍衛全都倒下了,黑衣人還有五六個。
然後自己就中了一箭,不過在這同時丟了書瑤給的最後一個瓷瓶子過去。
然後……然後自己一直往前跑。然後……好像就暈倒了,什麼都不知道了。
金喜達想擡起身,才發現自己的胸口痛得要命,根本動彈不了。
“你醒了?別動,你胸口中了一箭,好險,就在心臟邊上一點點。”一個男人端着一碗粥進來。“你不知道,你已經整整昏睡了三天三夜,醫郎說了,好在那箭頭沒毒。只要醒過來,好好休養兩個月你就能恢復。不過這裡的條件差。過幾日你的精氣神恢復一些了,最好能把你送到鎮上去。”
金喜達知道這人應該是在林子裡救了自己的獵戶,正想答謝,卻在看清那人的臉時怔住了:“廷,廷威?”
那人一愣,而後卻是萬分激動:“廷威是誰?你在叫我嗎?你認識我?”
“……”金喜達懵了,這人雖然蓄着大鬍子,但的的確確是夏霖軒啊,可是,這怎麼回事?夏霖軒不是死在九嶺山了嗎?怎麼會在這西南邊境?還有,他不知道自己是誰嗎?
金喜達的心裡多了一層猶豫,難道世間竟有如此相像之人:“你可以把你的右手袖子擼起來讓我看看嗎?我想看看你手肘那個位置。”
那人一聽,趕緊放下粥碗,將右手袖子一直擼到大臂,手肘那邊,指甲蓋大小的一塊紅色的胎記赫然入目。
金喜達激動地說道:“你是廷威,你就是廷威,你右肩上還有一道很長的刀疤對不對?你怎麼會在這裡?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個死在九嶺山上的又是什麼人?”
夏霖軒一臉茫然:“我右肩上是有一道疤痕,你真的認識我?我叫廷威?這裡的所有人都說我叫阿布,四年前去中原走貨時遇到山賊,頭部受傷失了記憶,所以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一直在想,什麼也想不起來,但是我總覺得我不應該叫阿布,甚至,我根本都不是這裡的人。我老覺得心裡難受,好像記掛着很多人很多事。可是,我的妻子和孩子都在身邊,我……我知道我記掛的不是他們。”
夏霖軒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對面前的陌生人說這麼多。就像三日前在林子裡,他也不知道爲什麼就覺得這人面熟,拼命將他救了回來。
說着說着,夏霖軒突然激動地握住金喜達在牀邊的手:“你說我叫廷威?那你知不知道我以前的事?你是我的朋友嗎?還是什麼人?”一定是很熟悉的人,要不然那日他不會覺得面熟,覺得自己不能不救他。
金喜達肯定地說道:“我是你的朋友文俊,你叫夏霖軒,字廷威,不是什麼阿布。你是大周玉林縣的捕頭,人稱天下第一捕頭。在玉林縣,你有妻子,還有三個子女。等等,你剛纔說什麼,你的妻子和孩子都在身邊,你又有了妻子和孩子?”金喜達此刻全身沒有一絲力氣,卻有了想揍人的衝動。
夏霖軒也是一臉疑惑:“對啊,我有妻子,還有一個八歲的女兒和一個五歲的兒子。可是你爲什麼說我有三個子女?還有,我是捕頭?我不是從小就跟着岳父走貨嗎?”
金喜達看夏霖軒臉上的驚疑和茫然不似作假,雖然不知道夏霖軒身上曾經發生了什麼,但是他能肯定兩件事,第一,面前這人確實是夏霖軒,第二,夏霖軒失了記憶,被人騙了,那個所謂八歲的女兒和五歲的兒子絕對不是夏霖軒的。
“這是在哪兒?”金喜達沒有回答夏霖軒的問題(那不是幾句話可以說得清的),反問道,“是你家嗎?”
夏霖軒搖頭:“這是我自己搭的一個竹樓,我每次走貨回來,就跟家裡說要來黑林子打獵,然後就住在這兒。”
金喜達奇道:“你不住在家裡?不跟你的妻子孩子一起住?”
夏霖軒的臉唰地紅了,他皮膚白,蓋不住。“我……我……總覺得心裡有一雙眼睛在看着我,沒……沒法面對我的妻子,文俊,你是我的好朋友對嗎?要不你也不可能知道我身上的胎記還有刀傷。你……你知不知道我以前有沒有……有沒有喜歡上別的女子?”否則爲什麼自己一靠近妻子就覺得心裡不自在。本來這種話實在不好說出口,可是這幾年他心裡實在憋得慌,他想不明白爲什麼自己跟妻子都有了一雙兒女,卻不願意碰她。而且,沒來由地,他就是覺得面前這個人是自己能夠信任的人。
自從他傷好到現在,四年來,他都沒有碰過自己的妻子,看到妻子因此難過他覺得很愧疚,可是他就是沒有辦法跟妻子親熱,只要他一抱着妻子,就覺得有一雙清靈靈的眼睛在看着自己,那雙眼睛看得他心裡酸痠疼疼的。
後來妻子誤以爲他是當時受傷嚴重喪失了男子的功能,不再勉強他。他也就將錯就錯,只能在其他方面彌補妻子。
在他們那個鎮子上,他阿布是有名的好男人、好父親,每次走貨掙的錢最多,走貨間隙還能打獵貼補家用,阿布狩獵的能力在這一帶是數一數二的,專門的獵戶都不如他。
因此,他們家的生活也很好過,去年初在鎮子邊上買了五十畝田地,家裡請了一個阿婆幫妻子做家事,五歲的小兒子已經送到鎮上最好的幼學去啓蒙,甚至,岳家十三歲的小舅子讀書的束脩都是他幫着承擔的。
他們這個民族叫多羅族,聽族人說多羅族以前多是在深山裡狩獵和紡織,然後到漢人的鎮子上換取糧食和鹽等必需品,後來大周統一了西南邊境各番族,又鼓勵開墾,周邊新拓建了兩個縣、三個鎮,番族的人都慢慢遷移到縣城和鎮子上生活。
金喜達看夏霖軒尷尬地搓着雙手的樣子,還有臉上的表情,就猜到了夏霖軒跟現在那位“妻子”的狀況,頓時覺得心裡舒坦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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