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院子裡，甘明琮與程師兄相談正歡。
林嘉若託着下巴，眉眼彎彎地看着，程師兄那張冷冰冰的臉看起來真是順眼極了。
冷不防被人扳了回來，眼前又換成了一張俊雅秀致的面容，笑意溫存，語聲和煦：“在看什麼？”
“看——”她擡手剛要指，突然看懂了他眼底暗藏的不滿，“噗嗤”一笑，收回了手指，託着下巴看着他，悄聲道：“看錯方向了，還是這裡好看！”
那人果然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眉梢眼角，如染春意。
林嘉若又忍不住看向了程師兄，那樣清冷的一個人，此刻在她眼裡彷彿發着光一樣。
“程師兄不慕名利，又虛懷若谷，說什麼只學得荀先生的五六成，照我看，都要青出於藍了！”說到荀先生，她還是忍不住流露出一絲不滿。
林致之無奈地在她頭上一拍，輕輕責備道：“不可無禮，我和程師兄都是跟着荀先生學的，先生的本事豈是你能妄自評價的！”
林嘉若嘻嘻一笑，不予置評。
再有本事，不能爲他們所用，也是白搭。
林致之也看了程師兄一眼，感慨道：“程師兄是明道先生的長孫，爲人比較低調，沒想到他會毫不猶豫放棄仕途，甘願入代州爲幕。”
以他的身份和才學，無論是入仕還是治學，都將成就不小，但入了代州，也許將默默無聞一輩子。
這點，林嘉若早就在心裡感慨過了，再聽到他這樣說，心裡卻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壓低聲音，鬼鬼祟祟地問道：“那個阿昭，是不是明道先生的孫女？”
林致之微微一怔，點了點頭，不明白她爲什麼突然提起這個。
林嘉若神秘兮兮地笑了笑，悄聲道：“我以前聽說，明道先生曾經想把他的孫女許配給你……”
林致之啞然失笑，道：“誰說的，我怎麼不知道有這麼回事？”
她認真回憶了一下，道：“好像是我六歲的時候，聽到大姑母對祖母說的，怕你要娶明道先生的孫女，要早點給你和傾城表姐定親！”
林致之低低地笑得不能自已。
林嘉若想想也覺得好笑：“你是明道先生的學生，跟程姑娘差着輩分吧？”
林致之笑着搖頭：“這個還真不差！先生因爲做過蕭太子和我父親的授業恩師，沒有讓我行拜師禮，只是親授而已。”
林嘉若盯着他笑意盈盈的眼眸，撅了撅嘴，悄聲問道：“那你的阿昭妹妹，長得美不美？”
林致之擡眸朝門口望去，口中低聲回答：“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林嘉若轉頭望去，大門處，一老一少兩人恰恰拐到了門口。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名少女身上，不由得愣住了。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能與夏傾城匹敵的女子。
她突然想起袁宴說的那番話，這世間的男人大多數都是難以拒絕夏傾城的，現在她想，就算他們拒絕了夏傾城，也是無法拒絕程昭的。
這樣芝蘭玉樹般的靈秀女子，便是她見了也心馳神往。
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邊的人，心裡突然失落起來。
不得不說，程昭和他還是很般配的……
林致之拉着她站了起來，在迎向明道先生之前，彷彿不經意地偏了偏頭，一道極低的聲音掠過她的耳邊，似乎還帶着笑意。
“看到沒有？還是阿若妹妹更美！”
明道先生聽了程師兄的決定，毫不猶豫地點了頭，衝着甘明琮就是一頓猛誇：“……甘小將軍胸懷天下，心有大義，你此去代州，定要盡心輔佐，不可半途而廢！”
程師兄肅容應下。
明道先生又道：“你既然要去，就把惠娘和阿穆一起帶去吧！省得日後還要牽掛。”
程師兄再次恭敬應下。
大概是聽明道先生提起了程師兄的妻兒，程老夫人便笑着問起了林致之：“致之如今都貴爲郡王了，怎麼還沒擇定王妃呢？”
這一問，林嘉若下意識地向程昭瞥了一眼，只見她明眸微擡，大大方方地看着林致之，脣邊笑意矜持，看上去只是隨着程老夫人的問話而關注被問之人。
“已經擇定了。”林致之語氣尋常的一句話，震驚了一桌人。
“你擇定了誰？”甘明琮失聲問道。
什麼時候的事？他怎麼一點消息都沒得到？
看了看林嘉若，也是震驚到呆滯。
“是我心裡擇定了，還未同女家商議妥當，暫時不便外傳。”他笑吟吟地說着，眸中溫柔滿溢，讓人看得無比真切。
“你就偷偷告訴我吧！我保證不外傳！”一直到晚飯後離開程家，甘明琮還在好奇那個被林致之心中擇定的姑娘。
看到林致之的目光掠過林嘉若，心中恍然，匆匆朝林嘉若打了聲招呼，就把林致之拉進了屋子，悄聲道：“你放心，就是阿若我也不說！”
林致之失笑搖頭，沒有回答。
這個關子賣得，甘明琮實在難受，直接問不答，那就力圖旁敲側擊：“那姑娘我認識嗎？”
他笑着反問道：“你才認識幾個姑娘？”
甘明琮想了想，他認識的女孩兒，也就親戚家的姐姐妹妹們，可是不都這樣嗎？誰有空去認識別人家的姑娘？
“我認識的，跟你認識的，也都差不多吧？”甘明琮不服氣地說，“可是我認識的姑娘，比我大的都嫁了，你該不是看中了比我還小的吧？”狐疑地看着他。
林致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慢慢猜，我去看看阿若！”
目送着他走出房門，甘明琮心中苦惱不已。
這幾個月來，他好像就只接觸過阿若一個女孩兒，莫非他的心上人在江南？
林致之走出房門，正看到他的女孩兒站在院中井邊打水，忙快走了幾步，從她手裡奪過井繩，丟了回去。
“井水太涼，我已經託了程師兄，晚些時候會送熱水過來。”書院裡都是男子，洗漱都是用井水，但阿若是姑娘家，怎麼能一樣？
林嘉若倒是無所謂：“太麻煩程師兄了，其實現在都仲夏了，井水用着正涼爽呢！”
他低頭，將她的雙手一握，輕聲道：“你看你的手，這麼涼……”
林嘉若臉上一紅，想把手縮回來，他卻故意握得很緊，紋絲不動。
“我纔不涼，分明是你太熱了……”她嘟囔道。
院門口忽然傳來腳步聲，她擡頭望去，一人站在門口，手裡提着一桶冒着熱氣的水，瞪大了眼睛，神情驚恐地望着他們。
望着他們緊緊相握的兩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