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晉陵王府，林嘉若徹底放鬆了下來，第二天早上，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不過，仍舊是被吵醒的。
“外頭吵什麼？”她揉着眼睛問道。
小滿捧了衣衫近前，低聲道：“郡王殿下來了，被燕子攔下了……”
林嘉若一下子醒了，想了想，把衣衫拿在手裡，道：“你去把燕子和淨植喊進來，讓郡王在外頭坐一會兒！”
小滿應聲而去。
燕子和淨植進了屋來，林嘉若擺手制止了她們上前伺候，一邊自己穿着衣衫，一邊道：“我小時候特別不喜歡娘往我身邊派人，總覺得是來管着我、監視我，隨時都準備把我的點點滴滴都報到我娘那裡去的——”
她手指靈活地繫上前襟的帶子，擡起頭，朝她們微微一笑，道：“就是小孩子也不喜歡這樣，你們說，是不是？”
淨植迅速低下了頭，道：“陛下從未交代過要彙報殿下的行蹤！”
林嘉若滿意地對她點了點頭，看向燕子。
燕子的神色有些不安，猶豫了好久，才道：“娘子是擔心殿下年紀小，被人哄了去……”
林嘉若心中一嘆。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爹爹那邊她是放心的，他們父女有什麼話都是當面說，可是娘——她都這麼大了，娘還是喜歡在她身邊放一雙眼睛。
“有件事你們可能不知道——”林嘉若沉吟道，“我娘當初嫁到林家五六年，身邊最親近的一家下人，身契都還在徐家！”
她看了燕子一眼，緩緩道：“後來我娘和我舅母鬧了一場，把這家人趕了回去！”
燕子一驚，面色有些發白。
“我如今行事，涉及諸多機密，必要時，身邊的人也是要清一清的！”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平淡，卻不容質疑。
燕子低下了頭。
林嘉若穿戴整齊，擡腳朝外走去，走到門口，又轉過身來，語帶笑意：“你剛纔攔下了郡王殿下，做得不錯！”
話語一轉，又道：“不管是誰要進來，先攔下總是沒錯的，能不能放進來，我會囑咐小滿！”
如今她身邊，只有一個小滿是知情的，其他侍女小滿都還管得住，只有這兩個比較特殊。
走出臥房，外面已經在擺早膳了，林致之端坐一側，含笑看着她。
“怎麼來得這樣早？”林嘉若隨口問了一聲，便在侍女們的伺候下開始洗漱。
他忍俊不禁道：“現在可不算早了，說好今天上午帶你去見一位熟人的！”
林嘉若正開不了口，他便自己說了下去：“我等了半天，也不見思閒院有動靜，就想進來等——”笑了笑，“沒想到我自己的王府，還得被攔在外頭……”
林嘉若忍不住“噗嗤”一笑，這話說的，跟告狀似的，可她剛纔在門口說的話，他一定是聽見的，所以這是在抱怨她？
拿下臉上的帕子，林嘉若提聲吩咐道：“日後郡王殿下要進來，都不許攔着！”
那人頓時笑得春光燦爛。
用過早膳，兩人一起走出庭院時，林嘉若不經意又看到院名，隨口問道：“這思閒院是你取的名字？”
他笑道：“是！年初的時候讓人備下的，喜歡嗎？”
林嘉若點點頭，心裡仍有些疑惑：“這名字不符合你的風格啊！”
他忽然低頭附耳，悄聲道：“日日思君不得閒……不符合嗎？”
林嘉若臉上一紅，原來是這個意思……也不給點提示，這麼突然來一句……
他還在耳邊低語：“日後……把這名字用到正院去……就叫思閒堂，如何？”
女孩兒似嗔還喜地睨了他一眼，紅着臉、蹬着腳跑到他前面去了。
林致之帶着她從王府側門拐進了一條巷子，走了沒幾步就停在了一扇門前。
侍衛上前敲了敲門，喊道：“姜頭兒！殿下來看你了！”
林嘉若眼皮一跳，總覺得這稱呼有點耳熟。
門內腳步聲也沒響起，突然“吱呀”一聲，門就開了，出現在眼前的是穿着家常衣服的姜紹。
姜紹看到林嘉若時，目光閃了兩下，臉上露出尷尬的笑容。
林嘉若疑惑地看了林致之一眼，所以他要帶她來見的熟人就是姜紹？不是一直能見到嗎？
林致之衝她笑了笑，又朝姜紹點了點頭。
姜紹側身一讓，將院子裡的人讓了出來。
不大不小的四方院子裡，一名青衣女子面無表情地站着，眉目清冷，自有一種出塵姿態。
“孫娟？”林嘉若驚訝地喊道。
孫娟向她點了點頭，沒有解釋自己爲什麼會在這裡。
倒是因爲她這一聲，驚動了屋裡另外一人，如同一隻粉蝶兒般輕盈地撲到了他們面前，驚喜而羞澀地喚了一聲“郡王殿下”，而後又嬌怯地喊了一聲“公主殿下”。
林嘉若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孫娟，失笑問道：“這不會是孫嬌吧？”
孫娟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吩咐了孫嬌進屋看茶。
林嘉若被拉着進去坐下，忍不住問道：“你怎麼在這兒？孫嬌怎麼也在這兒？”
孫娟道：“去年年底，我回了紹興老家，我母親已經去世，大哥也娶了妻，我就帶着孫嬌走了！”
姜紹補充道：“孫贏那兩口子心黑，成日使喚折磨阿嬌不說，還要把她賣給個土財主做妾，幸虧我們去得及時！”
說道這兒時，孫嬌正奉茶上來，似乎因爲提起了傷心事，擡起袖子揩了揩眼角。
林嘉若看了她一眼，纖瘦的小臉，尖尖的下巴，眉梢眼角帶着嬌媚的心機——嘖嘖嘖，真是女大十八變！
孫娟也看到了她的故作姿態，面色一沉，冷聲道：“回屋去！”
孫嬌嚶嚀一聲，跺了跺腳，姿態輕盈地跑進了屋。
林嘉若打了個冷戰，好奇地問道：“爲什麼你們都在這兒？難道……”目光在孫娟和姜紹之間轉了一圈。
姜紹尷尬地咳了一聲，道：“阿娟是我的妻子！”
孫娟亦垂下目光，點了點頭。
林嘉若想起去年年初在蘭梔若聽到的，似乎他與持塵的聯繫，一直是通過姜紹與孫娟的，這樣說起來，倒是難得的緣分。
身旁的人忽然笑道：“姜紹與孫娟的婚事，還是你促成的呢！”
咦？
“從前姜紹就在西湖畔，僞裝成一名艄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