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剛跟袁宴說的，是什麼意思？什麼下不爲例？”林嘉若好奇地問扶着她上馬的林致之。
這麼一句話，袁宴臉色都變了。
林致之擡頭朝她微微一笑，道：“說他私藏箭的事，他那點心思，也就你沒看出來了！”
他和袁宴說的，當然不是這個。
阿若生辰那日收到的驚嚇，最後以裴瑾瑜的貼身侍女銀燭畏罪自盡結束，但不論是阿若還是他都不相信是裴氏兄妹所爲。
只是他也沒想到，冒險動用了所有暗中人手，最後查出來會是袁宴。
林嘉若紅了臉，小聲解釋道：“馮文通說他喜歡夏表姐的……”
林致之笑道：“那馮文通有沒有說我喜歡誰？”
林嘉若嘿嘿一笑，轉開了話題：“袁宴已經知道……嗯……我們……”
“我知道——”他捏了捏她的掌心，拉起她的繮繩，迎着夕陽，往皇城方向走去，“上回陸星宸的事，我就有所懷疑了，袁宴並不是會在這些小處動手的人，我猜想，他應該是知道了點什麼……”
他擡頭衝她一笑，柔聲道：“阿若會這樣慌慌張張地去找他，我就多想了一些，莫不是爲了我的緣故？”
林嘉若“噗嗤”一笑，道：“嗯……我看到他的奏摺，想撮合你和謝氏嫡女……我就好氣！”
嬌聲俏語，聽得林致之忍不住又捏了捏她的手心，輕笑道：“他待你並無惡意，無需生氣。”
但是待他……上回他調查生辰禮的時候，已經引起了袁宴的注意，索性就讓袁宴放手去查算了……
林嘉若有些憂心地問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袁宴會不會……”
“我們現在回宮！”林致之笑道。
“嗯？”她看出是回宮的路了，“然後呢？”
“陛下想見我的姑娘很久了——”他仰頭含笑望來，“此時此刻，便是良辰吉時，是該帶給他瞧瞧了！”
林嘉若怔了怔，頓時心頭狂跳，渾身上下都開始發燙起來。
行至紫宸殿前，林致之扶着她下馬時，女孩兒從臉頰到耳根都是紅紅的，低着頭，嬌羞得令人心憐。
他含笑輕撫了一下她的秀髮，柔聲道：“別怕，等會兒進去了，你就站到一邊去，我來跟陛下說——”頓了頓，“你站得遠一些，我怕陛下忍不住對我動手。”
女孩兒瞬間擡起了頭，焦灼地看着他。
他不禁一笑，道：“別擔心，我自認還扛得下陛下幾招，我們瞞了他這麼久，總要讓他泄掉幾分怒氣纔好談話，是不是？”
林嘉若點了點頭，明淨的雙眸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信賴之色。
林致之心口一熱，緊了緊她的小手，拉着她朝殿內走去。
林時生早就聽到了門外通稟，等了一會兒，纔等到他們兩人進來，不由奇怪地問道：“你們倆怎麼一起回來了？”阿若不是去袁宴家了嗎？
林嘉若頭埋得深深的，一聲不吭。
林時生更奇怪了：“阿若這是怎麼了？闖禍了？”
林致之笑了笑，牽着她去邊上坐好，又回到大殿中央，朝林時生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大禮，擡頭時，神色嚴肅，道：“微臣有要事啓奏陛下！”
林時生看了看低頭沉默的林嘉若，又看了看難得板起臉的林致之，心裡突然涌起一股不安，也端坐了身子，沉聲道：“奏來！”
林致之深吸一口氣，道：“陛下恕罪，微臣實非——”
“陛下！陛下！陛下！……”
殿外傳來一陣驚恐倉惶的呼聲，由遠及近而來，夾雜着瀕死般的恐懼，令殿內三人都心神一震，連林嘉若也忘了羞怯，倏然擡頭，朝殿外望去。
呼聲漸近，林時生眉心一皺，等不到殿外通稟，便喝道：“開門！”
殿門剛剛打開，一名內侍重重地撲倒在門檻上，來不及呼痛，便掙扎着擡起頭，牙齒直磕地蹦出了一個石破驚天的消息：
“陛下！小皇子落水了！”
趕到時，蓬萊殿已亂成一團，人人驚慌失措，有些年幼的宮女已經受不住壓力失聲痛哭。
“小皇子呢！”林時生厲聲喝問。
“小皇子在殿內，娘娘守着——”話沒說完，只見林時生狠狠一個拂袖，瞬間將眼前掃出一片空地，疾風一般衝入殿內。
林嘉若追了進去。
林時生正跪在軟榻前，邊上裴瑾瑜已經哭得聲音都啞了。
被兩人的身子擋着，沒有看到林承之小小的身子，只看到林時生擡着一隻手臂虛虛地抱着什麼，低聲哽咽：“寶寶，爹爹來了，寶寶，你睜開眼睛看看爹爹……”
他一邊喃喃地說着，一邊擡着手臂在榻上移動，彷彿想做些什麼，卻又無從下手。
林嘉若抹去眼淚，退出殿門，厲聲問道：“御醫呢？請御醫了沒？”
“已經去請了……”宮人戰戰兢兢回道。
林嘉若猝然轉身，看向林致之。
林致之點頭道：“我這就去，阿若別怕！”
話音剛落，人已倏忽遠去。
林嘉若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蓬萊殿本來是裴瑾瑜的貼身侍女銀燭指揮，然而銀燭卻已經在上次的生辰禮事件中畏罪自盡，頂替上來的侍女顯然沒有銀燭這份本事，突然發生這樣足以掉腦袋的變故，從上到下都亂作一團。
林嘉若一連串的指令下達之後，蓬萊殿內總算看上去沒那麼亂了。
聚在一起的人漸漸散開，露出了角落裡兩個半大不小的孩子。
“願之？！”林嘉若瞬間變了臉色，疾步朝角落裡走來，“阿薇？你們怎麼在這兒？”
小少年一張精緻絕色的面孔蒼白如雪，卻堅定地抿着雙脣，將懷裡顫抖的林嘉薇抱得緊緊的，對着林嘉若虛弱一笑，目光似乎鬆了幾分，啞聲喚道：“姐姐……”
承之落水，生死未明，願之和阿薇卻在蓬萊殿中，林嘉若心中頓時惶恐起來，厲聲喝問：“你們怎麼會在這兒？”
“我——”林願之剛說了一個字，忽然上空一人如飛鶴而入，尚未落地便向殿內衝去。
匆匆一眼，林嘉若已看到是林致之抓着薛盡到了，來不及質問林願之，轉身朝殿內跑去。
薛盡已經撲在榻前，將林承之反過身來，幾下按揉，吐出了一灘水，然而人還是沒有醒。
林嘉若伸頭看了一眼，嚇得退了一步。
小小的人兒雙目緊閉，通身青紫，僵硬得彷彿已經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