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只是艾爾文的一個構思,可的的確確把葵傾給唬住了。
千年以降,還沒聽說過用紙質的貨幣取代盧尼的設想。這可能是有史以來最爲瘋狂的妄想,那包藏不住的野心,像是燎原狂火,欲要侵吞世間的大小帝國。無論其初始點是多麼的微渺,可一旦這個萌芽種下了,撐開的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其實這不單單只是野心的問題,而是想象力。
還是那句話,對這個世界的改變,永遠來自有想象力的人。
太多人碌碌無爲一生,對這個世界毫無改變,而總有幸運兒,捕捉到了那屬於神明的靈光一閃。可能這就是命運的不公之處了吧。
“大哥,你這個想法太瘋狂了,我得消化一下。”葵傾嘴上雖然這麼說,可眼神裡那種屬於商人獨有的狂熱已經被點燃了。她意識到了這裡面暗藏着巨大的商機。
“嗯,該怎麼實施,確實得周密的計劃一下。”艾爾文沉吟道,“不過這方面,小妹妹你比我要擅長啊。”
“還有啊,一會你回洛姆鎮後,讓夏燁浪雲他們幾個來找我,我現在住在飛鹿街上。”艾爾文說着把現在的住址報給了葵傾。
“這就要走了啊?才說了一會話呢。”小姑娘見艾爾文的心思已經不在談話上了,不滿地撅起嘴來。
“乖啦,我得去一趟里亞那邊。”從剛纔葵傾道出里亞的身份開始,艾爾文心裡就開始盤算起另一樁事。
“好吧。”葵傾嘆氣道。
而後兩人從畫材店出來,分頭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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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文直奔聖翡大教堂,正巧在走廊裡碰到那位“小雀斑”霽奧,艾爾文一把拉住他。
“里亞長者在哪裡?我急着見他。”
“唔。。。”霽奧一個踉蹌,差點被艾爾文拽倒了,“您,您隨我來。”
而後小雀斑領着艾爾文到了里亞的房間。
里亞本來正在書桌前翻着一本典籍,見到艾爾文來了,倒是覺得頗爲意外。
“艾爾文閣下,您怎麼來了?”
艾爾文剛踏進這房間,看了眼裡間的陳設,就不由得感嘆起來:“哇,您這還真是玲瓏得很呢,這麼小房間,是怎麼做到把這些書櫃臥牀擠到一起的?我都想問問這些傢俱,它們不覺憋得慌嗎?”
“嗨,閣下又說笑了。”里亞笑着道,“我們普世教這麼多神職人員,都是這麼個配置,無論是教區的主教,還或是他們這些年輕的傳教士。”
艾爾文點了點頭,在角落找了一摞疊在一塊的典籍,一屁股坐了上去。本來里亞想把自己的椅子讓出來的,艾爾文見狀趕緊說道:“您坐,您坐,我坐這就成。”
實則里亞是心疼自己整理出來的那些典籍,生怕被艾爾文坐壞了。
在旁的霽奧本來也想攔住艾爾文來着,奈何我們這位大畫家落座的姿勢太快,在霽奧“哎”的一聲前已經坐上去了。
艾爾文見兩人心疼的神色,就好奇地從屁股底下抽出一本來翻看,“這是什麼啊?”
“咦?這不是我在那山脈裡見到的豹人嗎?”他看着書中某一頁上的一張速寫如此詫異道,“它們叫平山豹族?”
然後他快速地翻閱一下整本典籍,一臉不可置信地望着里亞,“這書哪裡來的?這裡面怎麼會有山脈裡那各式各樣的魔物的記載?”
“這可是老師多年來的心血。”霽奧頗有些自豪地搶先答道。
“哇!這可厲害了。”艾爾文說着再把書大致翻了一遍,看着那一類類魔物的詳解,其歷史、語言、喜好、習性都有大致的介紹,於是他再次感嘆:“這簡直是一本‘魔物志’啊!”
“這上面的介紹,可比奧妮安那本魔藥書上的要詳盡得多。”艾爾文心想着。
“艾爾文先生,不只是一本,你身下坐的這些可都是噢。”霽奧說着指了指艾爾文屁股底下那一摞典籍。
嚇得艾爾文趕緊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下那本與自己臀部親密接觸過的典籍的封皮,連說了幾聲“抱歉”。
這倒是把一旁的里亞看樂了。
艾爾文真是對這些介紹魔物的典籍愛不釋手,那書頁的“嘩嘩”聲就沒停過,“你看,這裡面還介紹到了各種魔物的語言,這。。。里亞長者您是如何知道的?難不成您還學過這些魔物的語言呢?”
艾爾文擡起來臉來看着里亞,“那我真的要問一下了,您是從哪學的呀?”
“老身也在那大山脈裡轉悠了大半輩子了,這些魔物的語言,我總得懂些皮毛不是?”里亞笑着道。
艾爾文吶吶點頭,心想難怪在那貝拉瑪小鎮上遇到上他呢,看來這廝也不單是去那兒佈道這麼簡單,肯定是經常出入大山脈來着。
“可是那特拉勒底山脈,不是一般人能進得了的啊,難不成這裡亞有大魔導師級別地實力,還或是武道強者?可怎麼看也不像啊。”艾爾文心下疑惑道。
“老身是跟着那些進山捕獵魔物的獵人們一塊去的。”里亞看出了艾爾文在想什麼,笑着解釋道。
“難怪。”艾爾文心道。
“閣下您興沖沖地趕來,不會是。。。特地來看這些書的吧?”里亞擡眼問道,打斷了艾爾文的思緒。然後這位長者給自己的學生使了個眼色。
霽奧識趣地從房間裡退了出來,他知道老師與艾爾文有話要談。
“我知道你的身份了。”艾爾文回過神來後,直截了當地說道。
里亞也沒表現出任何的意外,雲淡風輕,面如止水,笑了一下後說道:“知道便知道了,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身份。”
在里亞看來,似艾爾文這般人物,從某些不爲人知的渠道打聽到了自己的底細,這也不奇怪。他還不至於真的相信艾爾文只會畫個畫這麼簡單。
艾爾文點了點頭,“所以我來找你。”
“想來這事應該比追要些畫酬更重要吧?”里亞此時居然說起了玩笑話來。
這讓艾爾文頗覺意外。
看來里亞此時也頗爲猶疑,知道艾爾文這事估計不那麼好辦。
“我想替普世教組織教會軍隊。”艾爾文淡淡說道,終於把此行的目的亮了出來。而且“替”這個字用得就相當奇妙了。
里亞蹙了蹙眉,而後啞然失笑。
“可是,普世教這麼多年,就沒有過教會軍隊啊。”里亞看着艾爾文說道,“我們和聖世教畢竟不一樣,他們需要參與到權力鬥爭中,所以需要教會軍隊。”
“可我們普世教,教徒以平民百姓爲主,而這些人,閣下應該知道,他們是參與不到權力鬥爭中去的。”里亞接着說道。
“我到了北方纔發現,這兒的貴族勢力已然江河日下,確切地說是日薄西山了,反倒是那些富甲一方的商會,手握金銀,將來定然有所作爲。”艾爾文此時已經不介意告訴里亞自己來自南方了。
“想來,這就是那位魯斯蒂先生爲何會與長者您交好地原因吧?”艾爾文挑眉看着里亞說道。
“我們還真只是泛泛之交,談不上多密切。”里亞平靜說道。
“但,這不妨礙他們想接近您啊。”艾爾文心想那菲洛狄肯定也是知道里亞的身份的。
“閣下到底想說什麼?”里亞眨了眨眼說道。
“我是想說,那個魯斯蒂是不是也找您談過合作呀?”艾爾文意味深長地看了里亞一眼。
里亞沉吟過後,點了點頭,“確實有提到過。他們自然不會去找聖世教,新渡教又盡是些附庸風雅之輩,成不了氣候,故而只能來找我們。”
“看來坐鎮提利爾城的那位‘老酒桶’確實有幾分本事,他也看出來,在這北方想要成事,還是需要教會的支持。”艾爾文說道,“當然了,我說的教會,不能是聖世教這種迂腐守舊的教會。”
“那您怎麼回覆他們的?”艾爾文好奇地看着里亞長者問道。
“我沒有答應他們。”里亞看着艾爾文說道,“不過也沒有回絕。”
這話就很值得玩味了。
“爲何?”
“他們要的太多了。”里亞說道,“須知道,普世教可不是那種拿點盧尼來糊弄下,就會聽任他們擺佈的教會。他們這些人永遠不會明白的,宗教,是用來洗滌人心的,不是他們拿來鬥爭的工具。”
“但您也沒有拒絕他們呀。”
“普世教和聖世教爭鬥了這麼多年,還一直被壓制着,你知道爲什麼嗎?”里亞沒有直接回答,倒是反問艾爾文這麼一個問題。
“因爲。。。在大部分人看來,聖世教始終還是正統?”艾爾文思忖一下後答道,“當然,我這說的大部分人,是指在權勢方面數得着的那些人。”
里亞點了點頭,“所以,普世教想要在我這一輩壯大起來,要徹底掩蓋過那腐朽不堪的聖世教,就不得不想些旁的法子。”
“而提利爾城的那些人,卻始終覺得我們普世教是缺盧尼。”里亞說道這裡嘴角閃過一絲輕蔑。
“其實呢,要摧毀一根朽了多年的爛柯,始終還是揮着斧子上去砍纔來得痛快。您說呢?”艾爾文撇了撇嘴角,露出笑意。他現下明白爲何里亞長者始終與那菲洛狄家族走得不遠不近了,感情這幫商人始終沒抓住重點。
雖說盧尼即是正義,可即便眼下給普世教注入大量的盧尼,也不過是再擴大些教衆的數量,本質上改變不了什麼。不破不立,若普世教真的想要撼動到聖世教的地位,只得發動一場宗教戰爭。
而想打贏一場曠世的宗教戰爭,光有盧尼是不夠的。
這就是艾爾文的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