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張知秋所想的稍稍有所不同,他的這幾個“準岳父們”,固然是對他推遲婚期的事情有所不滿,但也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不近情理。
張知秋最後是用“父母遠遊”這個理由來解釋自己地苦衷的,在那一刻,胖子還真的是由衷地感謝這古代婚姻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
雖然仍然是非常地不滿,但三個老頭子最終也終究是無法和張知秋再去較真什麼了,因爲張知秋這時也“坦誠”地向衆人坦白,其實自己此次進入中原,除自身地遊歷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卻是找尋已經多時未歸的父母了。
在說到此事的時候,張知秋想到已經有將近兩月下落不明的父母,神情、語氣中的焦急、不安之態,卻是沒有一絲作假的。
眼見張知秋的緊張,三個老頭子倒是反過來安慰他了——那些‘女’孩子們,在老國公和王有才幾乎是不分先後地到來之後,就已經是“被下桌”了。
在這個時代的大家族,即便是父‘女’,也很少是同桌進餐的,也就是周大同這個另類的傢伙才這麼不拘一格,否則也教不出周若柳這樣的極品‘女’兒來。
當然,這與他早些年一直都帶着孩子生活在軍營中是分不開的,在軍營裡,可沒有條件讓他來擺什麼大老爺的譜。
事實上,如果不是周大同吵嚷着還要繼續喝酒的話,張知秋原本也差不多吃飽了的,這樣一來,也只好是重新整了一桌酒席出來——總不能讓新來的客人吃那些殘羹剩飯的。
上了酒桌之後,大家說話也就比較隨意了,酒過三巡後都便已明白,除了全都關心自家‘女’兒的婚事之外,幾人也還都是“被‘逼’”到張知秋這裡來的。
無他,從張府流出的這些東西,實在是太招人羨慕嫉妒恨了,就連朱棣也不止一次地向老國公和周大同暗示:這張府是否也應該考慮一下皇家地福利問題,比如說那些錯季的水果、沒見過的蔬菜、還有那獨一無二地汾酒,是否不應僅僅只是供應他們這些“準親戚”呢?
王有才原本因爲其一貫地低調,是沒有他什麼事情的,但架不住他有幾個“雄心勃勃”的兒子——張知秋的這幾個“準大舅哥”們,在近來終於是有意無意地將自家與張府這份非同一般地“‘交’情”泄‘露’了出來。
至於說所採用的手段,那到是粗陋的很,無非也就是在幾次請客吃飯地時候,將那些已被傳的神乎其神地張府蔬菜、水果和汾酒一擁而上,自有那明眼、多事的人在事後將其中地因果挖它個入地三尺。
事實上,當張府有意與王家結親的消息傳出之後——哪怕只是納妾,王家如今在這京師之中,那也已經是儼然成爲了“新貴”,風頭之壯,竟是不在一般勳貴之下
當然,與張府結親那自然是有利有弊,不過,這好處各家都已經是吃下了,但這不利之處,卻也是日益顯現了。
以老國公而言,他便囧然地發現,自己昔日地那些政治盟友們,近來卻是有意無意地對他有了那麼一份若有若無地疏離之意。
不是說那些人對他不夠“親近”,事實上,幾乎所有人對老國公的態度都更爲熱忱了幾分,甚至包括之前一些與他“不對付”之人。
但是,那種別人對你從心底深處地疏離之意,不是當事人是很難有所體會的,也根本就無以言傳。
老國公便深切地感受到了這一點:那些原本與他無話不談地“摯友”們,已經是對他開始有所保留與防範了,這讓他一度極其地鬱悶。
但是,直到陸續開始有人向他表示“投效”的時候,老國公才訝然醒悟,原來在不經意間,自己卻已經是與周大同一起被視爲永樂朝最新崛起的“海王”一黨了
不過,仔細想來,雖然張知秋根本都沒有位列朝堂,但他手上的那些資源、以及背後地強大力量,卻是足以影響到任何勳貴乃至於皇帝朱棣的立場了。
但也正因爲如此,被寄託了太多厚望的三個老頭子,卻是就此被架到火上來烤了,相對而言,一貫低調的霍建華卻是隱身在周大同的強大‘陰’影中,沒有受到太多的影響。
事實上,在周大同被去職之後,霍建華便也已經是遞‘交’了辭呈的,但他的這一舉動,卻被解讀爲是周大同的授意,搞到最後,竟然還是周大同親自出面做工作讓他暫時留任的。
再到後來,周大同又再次地風光復職,而霍建華於此再提此議時,老傢伙竟然淚撒當場:連你這患難之‘交’,也要在這多事之秋棄我而去了嗎?
話已至此,鬱悶不已地霍建華就此也只能是繼續留職賣命了,但出於一個資深治安人員地直覺,霍建華對於張知秋地第一印象卻是非常地不好,雖然後來張知秋地“身份大白”,但這份感覺卻是一直都揮之不去。
不過,實事求是地說,對於自己的妹妹喜歡張知秋一事,霍建華反倒是沒有什麼意見:即便是一個壞人,他的家人也可以是非常地幸福的;這也正如並非是一個“好人”的家人就一定會幸福一樣。
比如說,後世鼎鼎有名的大好人海瑞,他的家人就無疑是這世上最爲痛苦的人。
在‘女’‘色’方面,霍建華經過自己縝密地調查,感覺張知秋並非是一個貪‘花’好‘色’之徒——這一點霍建華不是看胖子地外在地言談舉止,而是從他地實際行動中得出結論來的。
很簡單的,張知秋從來都沒有去過煙‘花’之地,府內甚至也還沒有婢‘女’、丫鬟,雖然有個貼身使喚地林仙兒,但她卻也很明顯至今仍是處子之身。
是以,對張知秋印象最爲惡劣地霍建華,反倒也是整個大明朝對張知秋地人品最爲信得過之人:
別人都覺得這個“海外仙山”的少主言語輕浮、舉止下流,但霍建華卻是相信,這確實如其自辯所言,僅僅只是因爲彼此地風俗有異的原因而已。
張知秋此次處理他的婚事的手段,堅定了霍建華在這方面的看法,但卻沒有改變他對張知秋是一個“危險分子”地認知,而且也還是不願主動去逢迎這個京師當前最爲炙手可熱地“準妹夫”。
至於說張知秋,在明朝他甚至連朱棣都沒時間去勾搭,哪裡還顧得上什麼霍建華
三個老傢伙看來在有些事情上還是很有些默契的——哪怕是他們之前從來都沒有就此有過溝通,但在王有才有意無意地提起這個話頭之後,老國公和周大同卻是也立刻不失時機地迅疾跟進了。
王有才是在衆人酒喝到八九分之際,貌似無意地感嘆了幾句汾酒的芳香後,緊接着感慨不知日後張府的酒坊能否在這京師釀出這般美酒的。
張知秋聞言,一時也如老國公和周大同般有些發悶,但王有才隨即便補充說道,自己已經在通州新近買下來千畝土地,並且也已經將酒坊前期地一些準備工作都已完全搞定,隨時可以等候張府的安排開工釀酒了。
至於廠址爲什麼要選到通州,王有才也特意做了解釋,首先是那裡的地價便宜,其次‘交’通也很方便,順着通惠河,槽船可以直達崇文‘門’,在這個時代,這卻是要比陸上‘交’通方便太多了。
話說到這裡,張知秋才恍然記起,自己確實是曾經答應過王老財這麼一回事的,可是最近事情太多,卻是早已忘得一乾二淨了的。
對於釀酒一事,之前張知秋也早已反覆權衡過,感覺應該對歷史不會有太大地直接影響,是一件可以用來拋磚引‘玉’的事情。
既然早有決斷,張知秋這時也不矯情,直接告知王有才,自己近期將會準備一些先進的釀酒設備,屆時便可以馬上開工的。
“哈哈,賢侄是要準備在這京師釀酒啊,好事、好事”周大同一口喝乾面前的二錢小酒盅,咂巴着嘴大樂:“只要能達到這汾酒的水平,以後我的酒,就全由你包了”
“呵呵,這個不敢保證,不過,應該也相差不遠吧”張知秋略一遲疑答道。
如果不太計較成本的話,做好白酒的關鍵就在於完善地工藝流程、好的酒麴,以及最終地勾調工序了,而這些東西,張知秋都準備從現代帶來。
不說工藝,現代研製地酒麴以及各種化學添加劑,在改善白酒的口感方面,那絕對是古代所望塵莫及的。
“不知賢侄這個酒坊有多大地規模?”
老國公眼見被周大同搶先佔了便宜,心裡卻也有些不快:雖然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要說這張府的產業,以後自家孫‘女’也是有份的,這便宜卻也不能都被別人這麼隨意地佔去。
“嗯,初期就先做個年產二百萬斤的小廠吧。”張知秋估‘摸’了一下,如果以改良後地老式工藝來釀酒的話,年產千噸的話也就差不多了。
現代地茅臺酒廠年產近二萬噸,但那是現代化生產工藝,自己還不能直接引進到明朝的。
“叮噹”一聲,張知秋話音剛落,王有才手中的酒杯便已然是落到了地上。
“你說的是二百萬斤?”老國公臉上從進‘門’後就一直不落地笑容,這下終於也失去了蹤影,手一抖卻是將半杯酒全都澆到了鬍子上。
“是啊,有何不妥嗎?”張知秋有些莫名其妙了:這難道很多嗎?
一個年產千噸的酒廠,在現代也就是一個作坊而已,但在明朝可就是非常地駭人聽聞了。
做酒是需要糧食的,與現代動輒畝產上千斤、幾千斤的雜‘交’品種和轉基因品種不同,在明朝,最好的上等水田,沒有農‘藥’、化‘肥’的加持,畝產也就五六百斤到頭了。
事實上,就大多數農田而言,旱地畝產一百多斤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一個五口之家,種三十畝地,在納稅之後很可能還不夠溫飽。
而在現代,十幾億中國人的基本農田紅線是十八億畝,人均也才就一畝多一點兒而已。
因爲釀酒會與民爭糧,是以在歷史上曾有許多“禁酒”時期的存在,雖然永樂朝沒有禁酒,但如果是如此大規模地釀酒的話,恐怕也不僅是會惹人非議那麼簡單的。
搞明白了自己的問題出在哪裡,張知秋更輕鬆了:做大了不容易,要說做小的話,那就實在簡單不過了
話說回來,張知秋的本意也不是要在明朝釀酒發財,他只是想以此來試探一下改變歷史對於現代地影響程度而已;所以,這件事情地關鍵,卻是要引進領先於本時代的技術本身
想到這裡,張知秋倒是考慮到了一個類似的問題:如果自己改變了“現代”地“正常進程”的話,那“未來”會不會反作用於“現代”呢?
這樣的話,或許會能刺‘激’“時空儀”地加快融合吧?
這樣的話,是不是對自己能儘快地找到父母起到一些作用呢?
或許,這個事情應該可以嘗試一下。
在這一瞬間,張知秋卻是打定了這“雙管齊下”的主意,心頭不由地一片火熱
說起來的話,張知秋手中可以用來改變現代進程的東西還真是不少,且不說胖妮那海量地數據庫和強悍地製造能力,就是李詠儀那也是超越時代地存在。
不過,張知秋首先想到的,卻是饅頭山地那些“土特產”,先拿出一些來吃喝用着,如果效果不彰的話,張知秋也不介意就此引進一些“新物種”。
未來要做的事情,原來竟然還有很多啊
一時之間,原本心煩意‘亂’地不知自己應該如何自處地張知秋,這時卻是驟然間變得神清氣爽起來。
人生一旦有了奮鬥地目標,那就絕對不會茫然和無聊了。
張知秋感覺,自己已經找到了自己未來一段時期內將要去做的事情。
接下來,心情大好的張知秋甚至放言要自己來解決釀酒的糧食問題:
現代地雜‘交’種子雖然只能種植一代,但產量卻是高的嚇人,眼前地這三個老頭子可都是這大明朝的大地主,如果全部都種植現代高產品種的話,即便是不能解決全部糧食問題,但多少還是有所裨益的吧。
畢竟,張知秋不希望由於自己的原因而導致明年出現糧食短缺或漲價而餓死人命的事情發生——這絕對不是玩笑。
張知秋就此認真地考慮了一下引進‘玉’米的問題,在現代,‘玉’米是全世界總產量最高的糧食作物,不僅用來食用和作爲飼料,也是工業酒‘精’和燒酒的主要原料。
‘玉’米原產於南美洲,又叫苞蘆、‘玉’蜀、‘玉’茭黍、大蜀黍、‘棒’子、苞米、苞谷、‘玉’菱、‘玉’麥、稀麥、‘玉’豆、六穀、蘆黍、珍珠米、紅顏麥、薏米包,金豆等,粵語稱爲粟米,閩南語稱作番麥,豫北叫‘玉’茭草、‘玉’茭山西叫‘玉’茭茭、‘玉’茭子,是一年生禾本科草本植物。
七千年前美洲的印第安人就已經開始種植‘玉’米,由於‘玉’米適合旱地種植,因此西歐殖民者侵入美洲後將‘玉’米種子帶回歐洲,之後在亞洲和歐洲被廣泛種植。
大約在十六世紀中期,中國開始引進‘玉’米,而此時地大明王朝,在張知秋進行這“時空走‘私’”之前,卻還舉國上下都沒有見識過這種高產農作物的。
“不知賢侄是否可以‘弄’來一些‘玉’米種子?”周大同再次大着嗓‘門’說話了:“那東西好吃的很,就是不知道產量如何。”
“哈哈,您可真有眼光”正在想着‘玉’米的張知秋聽到周大同地這一嗓子,不由地樂了起來,看來這都不用自己張羅,早已有人惦記着了的。
“嗯,這可不能厚此薄彼”老國公兩眼一瞪:“我家的地比這個憨貨多的多,我也不怕它產量低,乾脆就我來種好了,你們的吃食我都全包了”
“嗯,‘玉’米產量可不低,在北京種的話,畝產可以達到兩千多斤的”張知秋從唐老鴨的資料庫中收羅了一下,發現現代普遍種植的一個高產‘玉’米雜‘交’品種,就是由北京市農林科學院‘玉’米研究中心試種成功的,畝產平均上千公斤。
“咣噹”一聲,這次卻是周大同直接地摔到桌下去了!
“你說多少?”老國公一隻左手整個兒地按進了面前地一個菜盤子裡,顯見他也是藉此纔沒有出更大的醜,但嗓音卻尖銳地與那些小太監們有的一比了。
在整個糧食地平均畝產不到二百斤的時代,張知秋的這番話,確實是把三個老頭子都嚇到了。
“嗯,如果沒有農‘藥’和化‘肥’的話,可能產量會低一些,但也不會太低多少吧”張知秋被兩老頭的表現嚇了一跳,有些不確定地說道。
因爲確實是喝了太多的酒,張知秋這時地反應也是非常遲鈍的。
最重要的是,這些個雜‘交’品種都是必須由專業制種的,也就是說,這些種子只能種一年,它們所長出來的‘玉’米,是不能再次作爲種子使用的,這一點也讓張知秋感到有些遺憾和心虛。
如果是普通品種的話,產量恐怕至少要少一半左右的吧……
PS:打滾啊打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