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的風吹起她長長的宛如月光般皎潔的發,夕陽如血在她紅色的長裙上落下更加瑰麗的紅,有種驚心動魄的美。
她就這麼赤着腳站在河水裡,眉目清冷,低着頭,看着清澈的河水,搖動的水草還有遊曳在水底的魚,靜靜的看了會兒,她才緩緩將手中的劍插入了河裡,然後就好像倒入了鮮紅的墨水一般,清澈的河水立刻泛起猩紅之色。
濃烈的血腥味道,好像沉澱得太久,發酵出一種奇怪的讓人血脈賁張的甜腥味,順着河水飄啊飄,然後眼前原本清澈的河水就變得一片鮮紅,再也看不見那些清澈靈動的水草和游魚。
奔流的河水足足沖刷了一個時辰,那讓人心悸的猩紅光澤才終於緩緩淡去,她就微不可查的點點頭,輕輕抿了抿嘴脣,不知道是在笑還是在嘆息。
她看着已經沒有了魚兒遊曳的水底還有那些好像被踩踏過的水草,終於忍不住輕輕的嘆息一聲,拔起了插在手中的劍,沒有了沉澱的血腥味道,好像最初時候她剛剛得到這柄劍的樣子,一塵不染。
但她知道終究不再是一塵不染了,這劍上染上了太多的血,敵人的,她自己的,甚至還有勉強能夠算得上是朋友的那些人的血。
就好像她不再喜歡穿白色的裙子,因爲她知道自己終究不再是最初時候的那個自己了,經歷了那麼多殺戮,背叛,殘忍,她有些開始厭惡那象徵着純白的白色,所以她現在穿紅色的長裙。
因爲這纔是人生最初也是最終的顏色。
不知道他們現在過得怎麼樣呢?沒有了她的陪伴,朧兒會很吵吧。他一定很不習慣的,他那麼懶,又根本不會照顧人。一個人照顧着朧兒,會很艱難吧。畢竟,離開他們的時候,他也只是一個小孩子啊。
她忽然又想起很多年前的那個夏天,他牽着她的手,她牽着她的手,一起走過河邊的那座花園,那時的風好像也是這樣,帶着些溫熱的慵懶,熱情而又甜蜜。
家鄉的紫荊花應該也要盛開了吧。好想再看一次啊。
她想着那些無所事事一整個夏天的年少,彷彿只是昨天,彷彿已經過去了很多年,想起他們,忍不住揚起微微的笑,嘴裡輕輕哼着家鄉的小調,就這麼靜靜回憶着,直到河水再次翻滾起渾濁,帶起一線猩紅,空氣中又傳來了硝煙的味道。
她就微微皺起眉,緊緊抿着脣,握緊了手中劍,紅裙飛揚,帶起晶瑩的水花,白皙如玉的蓮足一踏,落在劍上,向着河水的上游而去。
河水的上游正在展開一場廝殺。
廝殺的雙方,一邊只有三個人,穿着黑袍,籠罩在一團黑氣之中,手中武器泛着血色,充斥着邪惡的味道,出手狠辣無比。
而另一邊卻是一羣亂糟糟的人,數量很多,大部分看起來都只是難民一般的模樣,臉上帶着掩飾不住的怯懦、恐懼,但卻莫名的堅定,哪怕身邊的同伴一個個的在那三個黑衣人詭異的法術,還有血腥的長劍中倒下,但這羣人只是沉默着,堅定着,一步步的前進,前進,好像可以一直走到這個世界的盡頭。
面對這樣堅定而又沉默的勇氣,哪怕三個黑袍人一直佔據着上風,但卻似乎也感覺到了一絲心虛,甚至是難得的恐懼,以至於手上的動作開始變得慌亂起來,直到他們其中一人終於亂了方寸,慢了一步,便被那羣人一下子給打倒了。
實在是算不上高明的戰鬥,更像是被臨時武裝起來的農夫,沒有半點修士戰鬥的模樣,但就是這麼看起來甚至有些可笑的戰鬥方式,卻依然爲他們取得了勝利。
在第一個黑衣人倒下後,剩下的兩個黑衣人又陸續的倒下,等她踏着劍趕到的時候,那三個黑衣人只剩下一個還勉強掙扎着沒有死去,而其他兩個黑衣人卻好像被一羣大象踩過一般,已經變成一堆爛肉,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
看見這一幕,她忍不住愣了一下,雖然知道現在局勢艱難,但怎麼也沒有想到三個同門竟然會在這樣一羣人手上連撐到她趕到都做不到,這讓她更加意識到這個世界正在發生的急劇變化。
“又是一個七殺魔宮的魔頭。大家一起上,殺了她!”
那羣打倒了黑衣人的人,看見她,騷動了片刻,又很快同心協力,下定了決心,向着她撲殺過來。
她面色一寒,冷哼一聲,腳下長劍不動,及腰的白色長髮就忽然暴漲三千尺,如果鋼針一般激射出去,白髮三千丈,髮絲一揚,衝在最前面的敵人,就噗通着倒下了一排。
“白髮三千丈?!她是白髮魔女!”
有人認出了她的身份,忍不住驚呼一聲,然後其他人頓時就騷動起來,似乎都聽過這個名字背後所代表的兇狠與殘忍。
她目光漠漠,冷冷的看着這羣人,白髮收回,落在她的掌中,幾滴鮮血殷紅,她有些厭惡的吹出一口氣,鮮血成冰,落在地上,破碎在塵埃裡,與泥土混成了一色,便再也看不出來了。
“大家不要怕。她只有一個人,我們只要按仙師說的做,一定可以打敗她的。我們之前不是已經打倒了好幾個七殺魔宮的魔頭了嗎!”
有人又大喊起來,人羣便鼓譟起來,倒不是因爲他的話,而是他話中提到的仙師,似乎給了他們無窮的勇氣。
“難道你們還想回到以前的日子嗎?大家跟我一起上,打倒七殺魔宮,殺死白髮魔女!”
有人帶頭,其他人就又重整旗鼓,壓下了心中的恐懼,再次衝殺了上來。
她微微皺起眉,伸手將那還沒有死掉的黑衣人抓起,冷冷看了眼那些衝殺過來的人,終究還是沒有出手,腳踏飛劍,衝入雲霄。
“看到了沒有!白髮魔女被我們逼退了。我之前就說過的,大家不用再害怕七殺魔宮了……”
遠遠的她聽到了那些人的歡呼,面無表情,找了出斷崖落下,低下頭,看着手中的黑衣人,反手一拍,打入一股精氣,那垂死的黑衣人就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然後精神起來,看見她,連忙強撐着半跪在地,“邙山分舵外門弟子方成,見過林師叔。”
“你認識我?”
“師叔白髮魔女之名,弟子如雷貫耳。而且分舵被攻破之前,弟子曾聽舵主說過宮中已經派出林師叔來支援邙山,但弟子等無能,邙山分舵已經失守了。”
她心中已經有了猜測,輕輕嘆息一聲,“方寒,也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