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隱，你當真要執迷不悟，冥頑不靈，一意孤行下去嗎？只是一個魔道妖女而已，你竟然就已經什麼都不顧了嗎？”
任壽低聲喃喃，嘴角浮起一抹苦澀的笑容，原本以爲只是自己勸不住林凡，卻原來不僅僅是他，便是申無垢，便是樗散子也同樣勸不住他。
爲了一個魔道妖女，拋妻棄友，欺師滅祖，生生世世揹負惡名，情之一字，竟至如斯，實在是可怖，可嘆，可悲。
“好，很好。想不到我樗散子修行一生，到頭來竟然連個弟子都教不好。哈哈，你卻是爲了一個魔道妖女，什麼都不顧了，置我無量山於何地，置我樗散子於何地，又置你師兄師姐於何地？！”
樗散子自嘲一笑，目光寸寸冷冽，看着林凡，“與其讓我眼睜睜看着你就這麼一步步步入歧途，淪爲妖魔之流，倒不如讓爲師賜你一死，助你解脫，也免得污了你這身前身後名！”
話音未落，樗散子眼中殺機已然爆發，橫空而起，反手一掌落下，這一次徹徹底底動了殺念。
“師尊所賜，不敢推辭，可惜，弟子此生之命，已經不屬於弟子，卻是無法甘心受死。所以，師尊，請恕弟子不敬了。”
林凡輕聲嘆息一聲，他是個重情重義的人，雖然一直提醒着自己不管是樗散子，還是任壽，或者是申無垢他們其實都只是自己爲了達成自己的計劃，爲了完成自己的修行，所利用的對象。
但人非草木，誰能無情？人以國士待他，他又怎能真的狼心狗肺，待之以仇寇，所以本來以爲可以瀟灑的離開，但現在才發現，他從來就不是一個瀟灑的人，將紅塵牽纏，世間情感看得太重的他，如果不是這樣，恐怕也不可能拿到捲土重來的機會。
他想要彌補得太多，想要得到的太多，所以，恐怕註定還是要傷害一些在乎他，關心他的人了。
“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林凡輕聲低喃，目光從樗散子，任壽身上閃過，最後停在申無垢的身上，搖搖頭，也已經沒有其他的話可以說了，只是法力迸發，伸手一指，五彩的光輪閃爍如華蓋一般，影影綽綽之間，有五道壓蓋天地，獨斷萬古一般的身影閃現。
看不清眉目的身影，個個頭戴冠冕，宛如帝皇一般，同樣伸手一指，最後與林凡的手指重疊在一起，五色的光芒就立刻渲染開來，攪動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除此之外，還有一股氣息無聲無息，瞬間暈染，便是滄海桑田。
“哈哈。可笑我樗散子自以爲是，到頭來卻是連自己的弟子都沒有看清。從頭到尾，你恐怕都沒有真的當我爲師，連修行的神通，也是隱藏極深，這哪裡又是我教你的先天五行遁法？”
樗散子眼中最後些許柔軟瞬間被斬去，看清楚了林凡打出的五方五帝大魔神通之後，他雖然認不出這五方五帝大魔神通的來歷，但卻也知道這決然不可能是他教給林凡的先天五行遁法。
這個認識，讓樗散子心中最後些許溫情與憐才全都化爲烏有，心中冰冷，這才知道恐怕從頭到尾，林凡眼中恐怕都從來沒有他這個師尊存在，這般的感受，對於樗散子來說實在是難以接受。
目光冰寒，一掌落下，真仙威能展露無遺，剎那之間，天旋地轉一般，山河化星空，乾坤倒轉，滄海橫流，星斗垂落而下，宛如天發殺機一般，天翻地覆，瞬間之間，如有實質的大手，遮天蔽日，掌握蒼穹，向着林凡一掌印下。
“師尊，不要。”
申無垢忍不住叫出聲來，悲痛欲絕，看着樗散子一掌印下，林凡打出的五色光芒寸寸崩潰，那沒有修行到大成，徹底凝練出來的五方五帝虛影在樗散子一掌之下，瞬間化作了齏粉，五行之力寸寸被絞碎成渣，虛空漣漪，露出一個個細小的空間裂縫。
而在猶如一個個小小黑洞的空間裂縫面前，之前站立在虛空之中的林凡已經消失不見。
看到這一幕，申無垢終於忍不住淚流滿面，半跪在地，癡癡的望着林凡消失的地方，慘笑一聲，“師尊，這一世他與前世一般執迷不悟，鑄下大錯，但爲什麼不肯如前世一般讓他又重新來過的機會。弟子，其實願意再等他一世。哪怕下一世的他，依然執迷不悔，但還有下世，下下世。”
“我本來以爲，我等他無數世，終有一世可以等到他回頭是岸時候。可是，現在便是我煮上九世的茶，但又哪裡還有人願意坐下來喝我一杯茶。”
“師尊，至少，給他一個改過的機會啊。”
申無垢喃喃說着，淚流滿面，她本來以爲就算這一次林凡又犯下大錯，執迷不悔，但至少樗散子會如他之前說的一樣，給林凡一個兵解轉世的機會，讓林凡能夠重新來過，改正前塵。
但這一掌落下，即便是申無垢修爲淺薄，但也看得出來樗散子是含怒而發，全力出手，真仙一掌，又哪裡還有幸免的可能，修行到此，終究還是落得個魂飛魄散，身死道消，煙消雲散的結果。
從此之後，她便是再等到海枯石爛，紀元更迭，也再也等不到他了。
任壽目光空洞，看着樗散子緩緩收回的手掌，盼望着那手掌之中還能殘留着林凡的元神，至少他想過的結局裡，並沒有林凡身死道消，形神俱滅的結果。否則，若是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當初他就不該留下林凡的。
至少看着他成魔，看着他墮落，也好過從此之後，世上再無他這般人來得好。
任壽想問，但又不敢問，他怕從樗散子口中得到那個他不願意接受的結果，所以他只能怔怔的望着樗散子的手掌。
樗散子面無表情，目光漠漠，沒有去管任壽和申無垢望來的目光，只是低着頭，看着自己的手掌，對於自己剛纔的那一次出手，樗散子很有把握，足以崩潰林凡的肉身，斬去林凡的修爲，只留下一點元神不滅，在他手中，只要林凡肯低頭認錯，他便是拜入無極宮，也要想辦法爲林凡重塑肉身。
說到底，他還是很看重林凡這個弟子，說到底，他也並不是那種真正鐵石心腸的人，否則的話，他的修爲境界又豈是現在這個境界，遲遲不敢去渡天人第二變。
但現在他的手中空空如也，他沒有認爲自己那一掌會落空，但事實上，他的確落空了，所以他的眼中閃過一抹自嘲，閃過一抹震驚，最後又全都化作了冰冷。
“很好，想不到我樗散子自以爲看透人心百變，到頭來，卻是連我這個弟子的底細都沒有真正看清楚過。好手段，果然是好手段啊。”
樗散子低聲喃喃，彷彿一下子蒼老了無數歲，申無垢和任壽愣了一下，然後欣喜，雖然知道這個時候高興其實並不是合適的情緒，但聽樗散子的意思是，林凡似乎沒有死，反而逃出去了？
還沒等他們想明白樗散子話中的意思到底是什麼意思，就看到連山大師，極樂真人，還有心如神尼等真仙紛紛出現在半空中，每個人都是驚疑不定，擡頭看着天空，眼中閃過無數玄奧，過了許久之後，才驚駭萬分的看向樗散子。
秦漁有些摸不着頭腦，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似乎是林凡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連樗散子全力出手都沒能將林凡留下來，而且還讓所有真仙都爲之震驚沉默。
但不管怎麼說，就算讓林凡逃出去了，但只要林凡還在這蜀山大世界中，又哪裡可能真的逃過無量山的追捕，只要真仙出手，林凡定然是逃不掉的。
“仙尊，鄭隱可是逃出去了？”
秦漁小心翼翼的問道。
樗散子面無表情，沒有回答，只是目光復雜到了極點，擡頭看着天空，一言不發，而其他真仙也是同樣的表情，看着天空，眼中的震驚不加掩飾。
看來鄭隱竟然真的從樗散子手中逃出去了，這傢伙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咦，好像連那個叫雲飛揚的魔頭也一起逃出去了？
秦漁有些震驚，隨後想了想，低聲問道：“那我們要不要追上去。想來鄭隱就算僥倖逃走，也沒有逃出多遠。”
沒有去管申無垢和任壽憤怒望來的目光，秦漁有些心悸了，真仙出手，都讓林凡逃走了，要是不立刻將林凡打死，那以後，恐怕林凡會更加無法無天，等到真仙飛昇之後，哪裡還有他的好果子吃。
“呵呵。追？往哪裡追？三天的時間，足夠他做許多事情了。”
極樂真人冷冷看了秦漁一眼，又看向樗散子，“樗散子，你這一次，還真是收了個好弟子啊。”
樗散子沉默不語，而秦漁等人則是莫名其妙，直到真仙們紛紛離開之後，他們仔細推敲一下，才駭然發現，原來就是那一瞬的交手，整個無量山已經過去了三天。
這，怎麼可能？！
這又是何等的神通，林凡竟然已經恐怖如斯了嗎？一指之間，便定住了無量山三天三夜？
秦漁想到這裡，便無端覺得心中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