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在最根本的地方失敗了的我，居然還是你眼中的成功者嗎，四代水影？”
聽到輝夜憐對自己的評價，回過神來的千手柱間不由得露出了有些受寵若驚的表情，“就算是躺在牀上走馬觀花地回顧自己的一生的時候，我也僅僅只認爲自己是個功過皆有的普通人而已……”
“因爲成功是佔據你人生主旋律的體驗，所以反而會對那些因爲各種外在現實而失敗的事情印象格外深刻吧。”
輝夜憐聳了聳肩，平靜地說道：
“就算你違背了自己最初的本心，沒有把自己作爲一個現人神能夠做到的事情全都做到最好，但你至少平定了紛亂無休的戰國亂世，建立起了一套被整個忍界廣泛接納並沿用至今的忍村體系……就算在未來的某一天，木葉衰落了，被其他忍村征服了，那個忍村的人們，也一樣會記得你作爲忍村時代開創者的身份。”
“一個既不完善也不健全的時代的開創者嗎？”千手柱間苦笑着搖起了頭，“這還真是個……不管接不接受都會很尷尬的評價啊。”
“已經很好了……至少你是在自己死了之後，才意識到忍村制度的諸多不成熟與不完善的，就算再怎麼懊惱和後悔，也不需要再殫精竭慮地去思考該怎麼解決那些浮出水面的問題了。”
輝夜憐嘆了口氣，用有些惆悵又有些羨慕的語氣抱怨道：
“不像我，活着的時候不僅要想辦法收拾你和宇智波斑留下來的爛攤子，同時還得想辦法把我自己想做的改革一步一步推進下去……見鬼，我爲什麼就不能像宇智波斑一樣，選一條不需要那麼勞心費神，只需要自己足夠能打就能抵達終點的路呢？”
“你似乎很着急，四代水影……”
千手柱間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抱怨完畢的輝夜憐，“雖然你後面的那句話玩笑的意味偏重一些，但結合你之前的發言，我卻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一種，你很迫切地想要在自己的時代，就靠着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把忍界的所有事情都處置妥當的味道……爲什麼？”
千手柱間的語氣並不尖銳，反倒帶着像是在關心家族中優秀的後繼者一般關切的意味，而輝夜憐則是稍稍一怔，然後眼神稍稍有些波動和猶豫地回答道：
“責任心，以及驕傲……這種答案，足夠嗎？”
“那不是你真正的想法。”
千手柱間搖起了頭，正色道：
“和斑相似的，捨我其誰的驕傲？這點我自然可以看得出來；強烈的責任心？從剛剛的對話之中，我也能感受得到……但是以一己之力在自己活着的時候解決所有看得到的問題的決心，卻並非是從這兩種品格之中萌發而出的東西。”
“奇怪，真的很奇怪……你就那麼擔心，自己的思想在傳給後繼者的過程中，會出現失真，異化，乃至扭曲的可能嗎？但是你那麼年輕，如果早早地就開始培養自己的後繼者們的話，這種事情出現的概率，應該也可以被壓低到幾乎不會發生的地步吧？”
輝夜憐沒有接話，而是深深地看了正在很真誠地對着自己提出建議的千手柱間一眼，然後緩緩地搖了搖頭。
自己的思想在不斷傳承的過程中可能會逐漸失真、異化，甚至被扭曲？必然！
只要經過精挑細選，那些從小跟在自己身邊接受培養的後繼者們，就能完整地接納自己的思想體系？做夢！
自己的思想內核來自於另外一個世界，那裡有着與忍界截然不同的歷史、文化以及生物演變過程，文明的發展方向更是因爲查克拉這種超凡力量體系的有無而徹底分道揚鑣，就算自己來到忍界之後，爲了能夠適應這個世界的歷史進程而對自己的思想進行了一定程度的改造和調整，它的真正內核也是不可能在這個世界被重新復現出來的。
就算自己從小就把被選中的那些後繼者們帶在身邊言傳身教，也不可能營造出與前世自己學習那些思想時完全相同的社會、文化氛圍，而缺少了這些必要的氛圍和歷史作爲基礎，那麼自己的後繼者們就永遠都只能從自己這裡學走被迫忍界特色化的那些東西。
而這種學東西只學一半的行爲，往往是比什麼都不學來要更加危險的做法。
所以，從最開始決定要徹底改變忍界的社會格局開始，輝夜憐就已經做好了要自己一個人來主導忍界所有大的變革，做一個絕對獨裁者的心理準備。
更何況，除了內部可能出現的問題之外，忍界還面臨着一個又一個降臨於此的大筒木星人的威脅，在面對這種沒有什麼溝通餘地的敵人之時，輝夜憐還是更願意相信自己，而不是那些已經被自己大幅度篡改了命運線，天知道還能不能成長到應有實力的主角團們。
不過這些話顯然是不能拿來公開的。
所以輝夜憐很自然地就想到了一個可以用來解釋這個話題，並且也足夠有說服力的理由。
他目光微微偏移，看向了一旁正在思索着什麼的自來也，然後沉聲說道：
“人的成長，是通過不斷超越過去不成熟的自己來實現的，但並不是每一次的成長，都能夠帶來正面的提升……我自己尚且不確定自己在十年二十年之後，是否會像初代火影你一樣，從一個理想主義者墮落成一個以霧隱至上的器量狹小之輩，又怎麼可能會想着要把思想和變革那麼容易在前進過程中變質的東西，完全託付給後來的繼任者呢？”
“但人類不就是通過將自己的意志與理念傳遞給下一代，才一路跌跌撞撞走到了今天這一步的嗎？”
千手柱間則對這個觀點持反對態度，“如果不相信後繼者能做得更好，那就等於否定了人類存在和延續的意義，將自己異化爲了脫離人類的神明……這種傲慢與自大，必然會通向墮落的結局。”
“但我們，已經是最接近神的人了。”
輝夜憐搖着頭，平靜地說道：
“走到了我們這個位置之後，無論犯下了多麼微小的錯誤，都會在時間的力量之下被無限放大，特別是在選定、培養後繼者這件事上，適合一時的，未必就適合一世，而一旦我們的選擇出錯，讓錯誤的後繼者掌握了神明的力量，那就再也沒有人能夠推翻他們和他們所代表的勢力了。”
“你怎麼，說得好像自己親眼看到過那樣的未來一樣？”千手柱間仔細地打量着輝夜憐那怎麼看都不超過二十歲的年輕臉龐，無法理解地問道：“以你的年齡和出身，不應該有這種經歷纔是……”
“那樣的未來，我確實看到過。”
輝夜憐深吸了一口氣，眯眼看着被自己盯得渾身不自在的自來也，緩緩說道：
“和那邊那個傢伙一起，看到了另外一個，沒有我的世界線上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