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愣着,嚴伯卻已經反映了過來,猛地拍了一下我的手臂。
“主事,你看吶!是一個錦盒!”
吞火吐焰的水池之中,廊石已經裂成了兩半,陡然失去了火焰的託持,滾入了水底之中。而那個像是在雞蛋殼中生出的長方形錦盒,卻被焰頭高高的託舉着,一眼就能認出它獨居特色的外表。
長方形,黑色的底子,上面繡着精細的盤龍紋樣,活靈活現地繞盒一週,從不同的角度看去,龍的腦袋正巧朝着錦盒打開的方向,兩顆以假亂真的龍眼嗔怒似的盯着中間的象牙搭扣,似乎是在警示他人,不可隨意開啓此盒。
正是夢中所見,存放扇骨的盒子!
我激動不已,一切的努力和運氣都沒有白費,扇骨終於就在眼前了。嚴伯欣喜之餘,似乎有些喘不過氣了,一連咳嗽了好幾聲,但根本顧不上自己的身子,探着火焰就想去取。
他爬上石臺,枯骨似的手臂剛一使勁兒,就聽到“咔嚓”一聲,骨頭和骨頭相互摩擦,興許是有了裂痕。這些天下來,我明顯能感覺到嚴伯體內的三尸毒在擴張,先是手臂,接着攀上胸腔,感染肺部,接下來不久,就應該是心臟了吧。
但眼下嚴伯絲毫滅有停止自己手裡的動作,任憑身子骨是多麼的費力,也要往火焰裡走着。眼看就到了水池邊,他由於了一下,還是把腳給伸了出去。
“小心!”我忍不住大喊。
好在踏出的這一腳沒有落入水中,反倒是有焰頭湊過來,在鞋底形成了一道類似臺階是的綠色屏障。他方纔臉上緊張的神情鬆了一些,順着這些焰頭的方向,想着中心那錦盒所在的方位一步步地靠近着。
行走的路線便是北斗七星的順序,每一步都走得極其小心。火舌着嚴伯的鞋底,雖然沒有燃燒,但我仍能感覺到它們幾近排異的腐蝕。
終於走到最後一步了,嚴伯激動得手都開始顫抖。喉頭更是緊張地連嚥了好幾次口水,龜裂的嘴脣彷彿怎麼舔都不能緩解。
我大氣都不敢出,生怕自己一眨眼這場儀式般的行爲就結束了。原本我還想着嚴伯身體不好,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自己關照不過來。想自告奮勇前去取的,卻不曾想嚴伯先上一步。我不知道他在急什麼,但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我也不差再等一會兒。
錦盒被手觸碰的一瞬間,底下托住的綠色火焰就熄滅了。緊接着,以此爲中心,方圓十幾米的火焰都開始一點一點熄滅。嚴伯還愣在原地,但腳下組成臺階的焰頭卻在逐漸消失。
“嚴伯!快回來!往後退!”我大聲朝他呼喊着,兩手臂拼命地揮舞,這才把他從呆愣中給拉了回來。
就在所有的臺階都即將消失的那一刻,嚴伯踮着腳飛快地跑了回來,剛踏上臺階,背後“蹭”的一下,火焰全都燃盡。
懷裡的嚴伯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兩手緊緊地攥着我的袖口,後怕似的朝水池看了看,這才緩過勁兒來,在我的攙扶下一點點從高臺上爬下來。
“這錦盒……主事……打開吧……”
我不是沒看到,嚴伯在回來之前自己曾嘗試着撥開中間的象牙搭扣,但幾次努力都不奏效,很顯然,並不是只要姓徐,就能動徐景川的東西,七則夢境裡的錦盒大約是沒了東西。才失去這種自我防禦機制的吧。
我接過他手裡的盒子,在手裡掂量了幾下,眉毛瞬間蹙在了一起。按重量來算,這盒子確實比夢境裡的重一些。但重量又不是多很多。在我的印象裡,扇骨應該不止這分量吧。
見我猶豫地盯着面前的錦盒,遲遲不進行下一步,嚴伯似乎有些着急,幾次三番催促着我打開面前的盒子。我心想,反正扇骨已經到手了。急也不急在一時,要是打開之後地宮之內又出現了什麼異像,這肯定是我們所不能控制的,也就想着出去再打開吧。
嚴伯應該是看出了我的心思,臉上的皺紋都絞到了一起。
“我說主事啊,你快打開啊,這裡面到底是不是扇骨咱們還不知道啊,要在不快點我就來不及了啊……”
來不及?我剛想問他他有什麼來不及的,卻突然聽到嚴伯背後出現了一聲細小的聲響。
“嗶啵”。這聲音極小,如果不是火焰全都熄滅,地宮又恢復到了起初安靜的狀態,我不可能聽見這樣細小的聲音。
嚴伯看我神情不對,也停下不說話了,兩人同時凝神屏息,靜靜地尋覓這那聲音的源頭。
幾乎是同時,我和嚴伯齊刷刷地看向剛纔已經靜如死灰的水池,水池的正中,也就是剛纔取走錦盒的那個地方,有什麼東西在水底下攪動着,死水般的池面漾開了一圈漣漪,彷彿有人正在那深不可測的黑水潭下,用兩塊石頭不斷地摩擦着,發出細小卻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嗶啵。
一瞬間,我猛地感覺腳底下像是踩到了雷,整個人一哆嗦,渾身上下的冷汗都下來了。沒想錯的話,那聲音應該是燭臺底下齒輪轉動所發出來的,但齒輪沒有按照某種順序正常運作,反而是在一團易燃液體之間不斷地摩擦,其後果可想而知。
我隱隱感覺這次冒出來的火焰,不會像之前的冷焰那樣簡單。
想罷,立即繞過面前嚇得臉色煞白的嚴伯,跑到了先前進來的門那頭,上下摸索着,企圖走運能碰到其中一個開關,再把門打開。
可惜兩塊巨大的條石像是世界上最嚴密的鎖似的,愣我怎麼拽怎麼扯都無法動門分毫。聚精會神地想使用貘的力量時,卻感到力不從心,眼前的黑蒙一陣一陣,完全無法集中注意力。
出口被封死了。
趕過來的嚴伯也開始上下摸索條石,看樣子也沒什麼頭緒,我還是抱着試一試地心態問道:“嚴伯,除了這道門,還有其他的出口嗎?”
意料之中,嚴伯搖了搖頭。
我不死心,循着牆壁不停地摸索,一邊仍舊鼓勵嚴伯繼續思考,說不定他閱覽過的所有古書上,會有一星半點地提示,讓我們成功從這個地下密室裡逃出去。
嚴伯有些體力不支,尋找不到機關後,就靠在石臺便休息,一邊閉着眼睛,努力在自己記憶的海洋裡尋找着線索。我拿着一塊石頭到處敲敲停停,半碰運氣半思考着該怎麼出去。
也就是一兩分鐘之後,這嗶啵聲出現的頻率開始加快,讓人不禁停下了手裡心裡所有的動作,直勾勾地盯着水池的正中,彷彿即將有什麼東西要從這裡面跑出來似的。
漣漪漸漸消失,最大的一圈劃開水面盪到了水池的邊緣,倏忽一下就消失了。幾乎是同時,中心突然冒出暖黃色的亮光,一點幽幽的火星先是探了探腦袋,緊接着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態勢瘋狂地向四周蔓延,“呼”的一瞬間,靠在水池邊的嚴伯整個兒被熱浪掀翻,像個皮球是的滾到了我的身邊。
這次的火焰完全不是之前的態勢,已經超出了我的預想,熱浪結結實實地打在臉上,我幾乎能感受到皮肉被高溫蒸騰而發出的刺痛感。石室不大,這樣的火焰燃燒起來,別說是被燒死,就算能堅持下來,最終也會缺氧而死。
嚴伯頭上稀疏的頭髮有幾根已經微微蜷曲,溫度之高顯而易見。
“怎麼樣,有沒有想到什麼出口?”
“就算有,那書上也沒有記下來,估計這一次,咱們得和扇骨同歸於盡了……”
我焦急地左顧右盼,溫度一高整個人都煩躁起來,嚴伯這幾句話又像是火上澆油,搞得我完全失去了正常的思緒,被迫逼着自己冷靜下來,還是有希望的,畢竟天無絕人之路……
天……天!上面!
之前還不是覺得映照出北斗七星痕跡的上方,土質有些不一樣嗎,說不定上面就有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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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嚴伯站到角落裡,距離水池,不,火池遠一些,自己則努力尋找着上頂的方法。
我之前沒學過什麼功夫,唯一能說的上來的,是之前跟着爺爺奶奶練的太極拳,這裡面也沒教飛檐走壁啊。
火光一亮,整個石室都照的分外清晰,就連那牆壁上之前從沒注意過的壁畫,也開始顯現出來。上方的那塊地方不再火池的正中央,稍稍偏離一些,我比劃着左右的距離,迅速跑到第一扇門那頭,把地上滾落的石頭一塊塊地搬到腳下。
石頭一接觸火焰,溫度就漸漸開始升高。好在鞋子隔熱,也感覺不出什麼。石塊不是正方形的,踏上去難免有些搖搖晃晃,但扶着牆壁,大致還是能夠穩住重心的。我一手抓住另一扇門上的廊石,另一隻手中的石塊狠狠地朝上方砸去。
向上用力和向下用力完全是兩種不一樣的情況,就算自己再怎麼使勁兒,力道也不能完全透過土層。不過,之前的判斷確實沒有出錯,這裡的土,確確實實比旁邊的鬆散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