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到現在纔回來?”聽到門口傳來聲響,拾娘起身迎上去,關心的問了一句——谷開齊邀請到博雅喝茶,拾娘最終還是沒有去,她自覺和那些姑娘說不到一塊去,也沒有心思和那些素日沒有交往,以後也不一定有什麼來往的人費神。但是她卻還是勸着董禎毅過去了,不管怎麼說,谷開齊是今年的新科進士,就算不求他照應什麼,和他交好也不是一件壞事。
“是有些晚了!”董禎毅笑得有些憨憨的,和平日裡大是不同,臉上也泛起一股和平日不一樣的紅潤,讓一向溫文儒雅卻又有幾分古板的他平添了一絲可愛的感覺。
“你喝酒了?”拾娘皺皺眉,董禎毅一張嘴說話,就有一股淡淡的酒氣撲鼻而來,顯然一向不飲酒,酒量也奇差的他喝酒了。
“就喝了幾杯。”董禎毅的笑容還是那麼的憨態可掬,他笑呵呵的道:“我們從博雅喝茶出來的時候已經不早了,但是談的卻還不盡興,永星便拉着我們幾個去了酒樓,一邊吃飯一邊聊,然後隨意的喝了兩杯。拾娘,你放心,他們都知道我酒量不好,沒有灌酒。”
酒量不好?他豈止是酒量不好!拾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董禎毅的酒量拾娘沒有見識過,但是卻聽董禎誠說過,說他是有名的三杯倒,從小到大喝酒喝得最多的就是他們成親的那天晚上,整整喝了九杯而那還是因爲事先喝了醒酒湯,要不然的話可能還沒有進洞房便醉倒了。
“真的不多,要不然的話我那裡還能回得來。”董禎毅說話還算清醒,但是臉上的傻笑卻讓拾娘嘆氣,也顧不得和他保持距離了,伸手扶着他坐到牀上,又拿了迎枕讓他側靠着,然後一疊聲的叫綠盈端熱水進來,親自動手給他洗臉洗腳而董禎毅可能確實是喝得有點暈了,由着她擺弄。
爲他洗好臉腳,拾娘微微猶豫了一下,便在綠盈的幫助下給他除了外衣,扶着他躺下,還不等她有其他的動作,董禎毅便傻笑着抓住拾孃的手,笑嘻嘻的道:“拾娘,你真好!”
“好了,你喝醉了乖乖的睡覺!”拾娘看着和平日大不一樣的董禎毅,有些無奈,只能像哄孩子一般的哄着他,綠盈見狀,立刻偷笑着下去了。
“我沒醉,我真的沒醉!”喝醉的人一般都會說自己很清醒,董禎毅也不例外,他收住笑容,滿臉認真的道:“拾娘,我的酒量沒那麼差我還是能喝酒的,要是你不信的話,我可以起來給你畫幅畫或者寫幅字。”
畫畫?寫字?能不能抓緊筆都不知道呢?拾娘翻了一個白眼纔不相信董禎毅的話,他現在的狀態,恐怕起來都成問題了。
“你不信?我起來寫給你看!”或許是喝多了,醉意上頭,董禎毅有了一絲平日見不到的孩子氣和固執,甩開拾孃的手就坐了起來,執拗的像個孩子一般。
“我信!我信!”拾娘根本無法冷下臉來對眼前看起來一團孩子氣的董禎毅,只好和聲和氣的哄着他道:“可是現在已經晚了該休息了,我們明天在寫字畫畫好不?”
“嗯,我聽拾孃的。”董禎毅孩子般重重的點點頭然後放鬆的往下倒,卻因爲沒有掌握好方向和力道,砰地一聲撞到了牀頭,還不等拾娘反應過來,便捂着頭,帶了十二分委屈的叫道:“好疼啊!”
“我看看!”拾娘心裡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帶了七分關心和一分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心疼,扒開董禎毅的頭髮看了看,沒見有什麼紅腫的地方,想來聲音雖大,但卻實際上撞得卻不怎麼重,但是看着董禎毅滿臉的委屈,卻不由自主的爲他吹了幾口氣,然後一邊輕輕地揉着,一邊道:“揉揉就不疼了,你快點睡吧!”
“拾娘,你真好!”董禎毅看着臉色溫柔的拾娘,不由自主的又說了一句,然後在拾娘反應過來之前,又坐起了身,將拾娘摟進懷裡,在拾娘錯愕的眼神中,在她臉頰上一邊親了一下,然後摟緊呆住的拾娘,下巴在她頭上蹭了蹭,往牀上一躺,閉上眼,沉沉睡去。
“喂亻你······”拾娘好大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輕輕地一掙,董禎毅抱着她的手便鬆開了,拾娘坐起身,看着他帶着甜蜜幸福微笑的臉,聽着他均勻的呼吸聲,拾娘叫了一聲,卻又住了嘴,輕輕地搖搖頭,嘆了一口氣,終究不忍心吵醒看起來一團孩子氣的他,起身放了帳子,然後從衣櫃中拿出平日裡打地鋪的鋪蓋,爲自己鋪了地鋪,但是她卻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着了。
帳子裡,聽着拾娘翻來覆去發出來的響,呼吸均勻,疑是酒醉熟睡的董禎毅卻掙開了眼睛,眼神明,半點醉意都沒有,他輕輕地側了身,將頭靠近了帳子,透過帳子看過去,隱約能夠看到拾娘躺在地上的身影,也能夠看到她翻來覆去的樣子,心裡頗有些心疼和過意不起,卻還是硬着心沒有發出聲響,就那麼一直看着拾娘輾轉,而後趨於平靜,沉沉睡去。
要說酒量,董禎毅其實並不差,甚至還能說得上酒量好,只是可能體制的原因,他一喝酒臉便紅,稍微多喝兩杯,卻是連脖子和手都會紅,故而他人一看就以爲他的酒量不好。而董禎毅素來對酒沒有什麼好感,總是覺得酒這東西喝多了不但傷身還會誤事,所以對那樣的誤解不但從來不去辯解,還有意無意的誤導別人,讓人以爲他真的酒量不好,既避免了和人拼酒,也爲自己多留了一個底牌。
而今天這番裝醉,卻並非故意的,一開始是爲了不讓酒興上來的林永星灌酒——不得不說的是,谷開齊確實是個人物,交際的手段不是一般的高明,加上他新科進士、谷家大少爺的身份,淵博的知識……在博雅談笑一個下午之後,便和到場的每一個人熟稔起來,和林永星更有些不打不相識的意思,等喝完茶,準備散場的時候,他和林永星已經開始稱兄道弟了。所以,茶肆那邊一散場,林永星便不管不顧的拉着他邀約谷開齊到林家的酒樓用晚飯,而谷開齊對林永星有意親近,對董禎毅則多了幾分拉攏,自然不會推辭,董禎毅只能陪着他們過去了。
飯桌上,他們沒有繼續下午的話題,一個下午都在談古論今,談詩論詞,雖然他們肚中都頗有些墨水,但談了一個下午,也有些膩味了,便漫無邊際的聊了起來,而不知怎地,就說起了各自的婚事。
說起來這三個人中,也只有董禎毅成了親,和林永星一樣,谷開齊的婚事也是在他殿試的結果出來之後,谷大夫人才開始爲他張羅的,現在還沒有結果,不過,以谷開齊對谷大夫人的瞭解,她極有可能爲兒子找一個大家族出身的姑娘爲妻,她有一種根深蒂固的思想,認爲姑娘家的教養和家世傳承有極大的關係,她寧可選那種大家族的旁支嫡出姑娘,也不會選那種看起來風光,卻沒有家族底蘊人家出身的姑娘,用她的話來說,那樣的姑娘做不到榮辱不驚,不是賢妻。
說到哪裡,谷開齊還看着董禎毅,道:“弟妹今日倒是頗讓我有些吃驚,她的言行舉止和那些大家出身的姑娘真的是沒有多大區別,能夠娶到這樣的妻子,還真是你的福氣。”
“我也是這麼認爲的。”董禎毅點點頭,拾娘教訓林永星的那番話頗讓谷開齊感到驚豔,他也是看在眼裡的,說這話的時候,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的,他並不樂意不相干的人談起拾娘。
而一旁的林永星是深知董禎毅的心思的,立刻岔開了話開始頻頻敬酒,剛開始的時候還記着董禎毅一貫不喜飲酒的事情,多了幾杯之後,也就忘了這件事情,拉着兩人陪他喝,董禎毅尚好,喝了三五杯之後,他便裝出了一副不勝酒力的樣子,而谷開齊卻是個不服輸的,一頓飯下來,還真的是被林永星灌了不少,離開林家酒樓的時候眼神都渾濁了起來。
董禎毅本來喝得不多,回到家之後酒氣基本上也散的差不多了,但是被拾娘那麼關心的嗔怪了兩句,卻忽然捨不得清醒過來了,乾脆順勢裝醉,想看看自己醉了之後,拾娘會不會不再那麼冷淡和疏遠,對自己好一些。
只是,裝醉也是項技術活,從來沒有醉酒經驗,也不想像某些人借酒裝瘋,他便只能裝起傻來,傻傻的笑着任由拾娘擺弄,而拾娘對他的溫柔讓他心醉的同時,膽子也大了幾分,這才藉着酒壯膽,將拾娘抱在壞裡親了兩下。
董禎毅從來沒有和任何女子親近過,更勿論是親吻了,他只覺得一向冷硬的拾孃的臉是那般的香滑細潤,讓他的心都顫了起來,但是親了之後,他卻又有些退縮了—要是拾娘生氣他的唐突該怎麼辦?無措的他乾脆裝到底,裝睡過去。
拾孃的反應,讓他知道,爲那個淡淡的親吻而不再平靜的不只是他一個人,他很想靠拾娘更近一些,但是他更清楚不能心急,要不然的話只會適得其反,所以,他只能透過帳子,看着拾娘朦朧的身影,什麼都不做,就那麼看着,直到倦意涌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