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氏沒料到蕭月兒反應這麼大,笑容僵了一僵:“我就是隨口說說……”
“你雖是隨口說說,可別人未必會這麼想。若是這話傳了開去,寧汐以後還怎麼出門見客?”蕭月兒板着臉孔的時候,和皇上有幾分肖似,讓人看了心裡暗暗發憷:“皇嫂說話也該謹慎些。”
岳氏有些尷尬,卻也不好和蕭月兒起爭執,略有些悻悻的住了嘴。
對蕭月兒的仗義執言,寧汐只覺得窩心又溫暖,感激的看了蕭月兒一眼。蕭月兒眨眨眼,兩人旁若無人的眉來眼去,讓岳氏心裡暗暗羞惱不已。
四皇子心心念念着容瑾,這早已不是秘密,甚至在京城貴族圈中廣爲流傳。她這個四皇子妃的顏面也隨之蕩然無存。被流放的這半年,雖然日子寂寞了一些,倒也落了個清靜自在。可一回京城,容瑾夫婦的聯袂出現,便像一根刺紮在她的眼裡……
咣噹!一聲異樣的聲響從屏風那邊傳了過來,像是酒杯打碎的清脆聲響。
寧汐心裡一緊,不假思索的站了起來。好在沒人留意到她的失態,岳氏急急的起身走了過去,蕭月兒蹙着眉頭低語:“寧汐,快些過去看看。”
寧汐匆匆點頭,急忙繞過屏風,目光一掃,便看到了容瑾。
容瑾面無表情的站在那兒,衣襬上沾了些暗褐色的液體,跌碎的酒杯在他的腳邊。四皇子的笑意凝結在嘴角。大皇子三皇子俱是冷眼旁觀,一副看好戲的神情。容琮眉宇間滿是隱忍的不快。
雖然不知剛纔發生了什麼,可以斷定的是,一定是四皇子做了什麼令容瑾難以容忍的事情或是說了不該說的話。
寧汐壓抑住心頭的惱火,迅速的走到容瑾身邊,低低的問道:“怎麼了?”
容瑾眸中閃過冷意,用盡全身的自制力纔將心頭的怒火暫時壓了下來:“沒什麼。剛纔一不小心把就被打碎了,擾了大家的雅興,真是對不住。”以他的脾氣,此時還能按捺住不發火真是難得了。
岳氏忙笑着打圓場:“來人,快些將這裡收拾乾淨。容大人,你身上的衣服髒了,去換了乾淨的再過來吧!”邊說邊衝站在一旁的邵晏使眼色。
邵晏笑着走上前來:“容大人這邊請!”
容瑾淡淡的應了一聲,正欲隨容瑾一起離開。寧汐不假思索的說道:“相公,我陪你一起過去。”當着衆人的面,牢牢的握住了容瑾的手。
容瑾心裡一暖,輕輕的嗯了一聲,反手握住寧汐的手,一起走了出去。
大皇子四皇子不約而同的看了兩人交握的雙手一眼,心裡各自想些什麼,無人知曉。
邵晏在前領路,往最近的客房走去。身後傳來低低的說話聲,他不自覺的豎長了耳朵傾聽。
“剛纔到底怎麼回事?”寧汐聲音輕柔極了,滿是關切。
驕傲彆扭的容瑾在她面前倒是收斂了扎人的尖刺,壓低了聲音應道:“回去再和你細說。”寧汐輕輕的嗯了一聲,便沒再追問。
邵晏雖沒回頭,卻似能感受到身後緊緊手拉手的小夫妻雙目對視間默默流淌的情意,心底深處浮起一抹難耐的酸澀和痛楚。那感覺,似乎是有什麼曾屬於自己的珍貴東西,卻被人生生的搶走了一般……
進了客房,邵晏定定神,擠出笑容說道:“容大人稍等片刻,我先去找身乾淨的新衣。”
容瑾面無表情的應了句:“找誰的衣服都行,不過,四皇子殿下的衣服我不穿。”
邵晏眸光一閃,忽的笑了:“容大人多慮了,你的身材和殿下身材全然不同,殿下的衣服你穿了也不合身。”明明滿臉帶笑話語溫和,可那絲譏諷之意卻隱隱的流露了出來。
這句話可算是踩中了容瑾的痛處。
他的個頭一直不高,成年之後,長到了一米七二左右便停滯不前,又偏瘦,比起身材高大的四皇子自然差了不止一星半點。再者,在明知四皇子對他心懷不軌的情況下,邵晏提起身材差距是什麼意思?
容瑾的神情陡然冷了下來,眼神冷冽的像刀子一般。
邵晏倒是心平氣和,笑道:“我去去就來,請容大人稍等。”便迅速離開了。容瑾滿肚子的怒火沒地方發,臉色難看極了。
寧汐柔聲安撫道:“別生氣了,他也就是隨口一說罷了。”
他?容瑾眼眸微眯,眼眸深沉:“你好像對他很熟悉。”這種無意識流露的熟稔是怎麼回事?
寧汐笑容一頓,在容瑾銳利的眼神下有些心虛和狼狽,強自鎮定的解釋道:“我是在洛陽的時候認識他的,之後有過幾次接觸,你大部分都在場,又不是不知道。怎麼這會兒吃起乾醋來了。”
容瑾沒說話,只定定的看着寧汐。
如果說容瑾之前只是隱隱的疑心,現在這份猜疑頓時漲了幾倍不止。
邵晏對寧汐的愛慕,他一直都知情,也知道寧汐拒絕的十分乾脆利落,因此一直沒怎麼把邵晏放在心上。可此刻,他忽然發現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寧汐對邵晏,根本不如表面顯露的那般淡漠,反而有種不自覺的關切和熟悉……
正如寧汐所說,她和邵晏接觸的機會極少,這份熟悉到底從何而來?
寧汐在容瑾深沉犀利的眼神裡力持鎮定。她和邵晏之間的事情,是她心底最深的秘密。她沒有和任何人分享這個秘密的打算,包括容瑾!
推門聲適時的打斷了夫妻間微妙的沉默。邵晏捧着一身乾淨的新衣過來了,容瑾二話不說接過了衣物,到屏風後更換。
寧汐悄悄鬆了口氣,一擡頭,卻見邵晏正在看她。
曾那樣的愛過他,她對他甚至比對自己還要熟悉。那雙溫潤的眼眸裡,浮現的是一絲若有若無的情意和求而不得的痛苦。
她心裡微微的疼了一下,垂下眼瞼,避開邵晏的目光。
邵晏深深的凝視寧汐一眼,便也收回了目光。
屋內還有丫鬟婆子在,不過,一個個都是束手而立,沒人弄出什麼動靜。屏風後容瑾換衣的悉悉索索的聲音反而清晰起來。不一會兒,容瑾便換好了衣服。至於換下的衣物,自然不能留在這兒,小安子早已利索的收到了包裹裡。
寧汐揮開紛亂的思緒,笑盈盈的迎上去。認認真真的打量幾眼,讚道:“你穿白色的錦袍也很好看呢!”
容瑾平日愛穿鮮亮的衣衫,大部分都是絳色。那樣鮮豔的顏色,襯的他面如冠玉異常俊美。而這一襲月白的錦袍,卻顯得容瑾溫和了許多,那份風華也不那麼扎眼了。
容瑾扯了扯脣角。兩人很有默契的將剛纔的口角拋到了腦後。先攘外再安內,有什麼事也等回去關上房門再說。
容瑾穿着月白的錦袍回了飯廳,頓時惹來了衆人的目光。
容琮暗暗喝彩,三弟不愧是京城第一美男子,換了淡雅的錦袍依舊風華難掩。四皇子更是看的目不轉睛,有些事既已挑明瞭,他也懶得再遮遮掩掩的。反正在座的人都心裡有數。
大皇子三皇子對男色都沒興趣,卻也忍不住暗暗感慨。怪不得四皇弟心心念念就是放不下容瑾……
“剛纔那杯酒你沒喝,現在可得補上。”四皇子的舉動很正常,就是眼神太過熱切侵略了一些。
容瑾心裡暗暗冷哼,臉上卻擠出了一絲笑意:“好。”卻沒接四皇子遞過來的酒杯:“我自小有些怪癖,從不碰別人用過的東西,殿下見諒。”
四皇子略有些訕訕的笑了笑,忙命人重新拿個嶄新的酒杯來。容瑾這次倒沒有摔杯子甩臉色,乾脆利落的喝了。
四皇子精神一振,連連勸酒。大皇子和三皇子邊看熱鬧邊對酌,倒是頗悠閒自在。
容琮咳了咳,巧妙的將話題引到了梅妃的身上:“聽說梅妃娘娘身體欠佳,不知現在怎麼樣了?”
四皇子聞言,果然沒了笑臉,嘆了口氣說道:“我今天下午纔到了京城,入宮不便,還沒來得及探望母妃。正打算明天清晨入宮探望母妃。若是父皇肯恩准,我就在宮裡住幾天照顧母妃,儘儘孝道。”
大皇子假惺惺的安慰道:“四皇弟不必憂心,有你這一片孝心,梅妃娘娘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
這話乍聽沒什麼,細細一品味,就能咂摸出點別的意味來了。梅妃無端端的,忽然生了這場重病,又苦苦哀求着皇上讓四皇子回京。如果四皇子一回京,梅妃的病就好了。這豈不是擺明了其中有些內幕嗎?
四皇子眸光一閃,面上卻滿是悲慼之色:“託大皇兄吉言,希望母妃身子早些康復。”
三皇子似笑非笑的來了句:“吉人自有天相,四皇弟不必憂心,梅妃娘娘此次一定會逢凶化吉安然無恙。”
四皇子裝模作樣的道謝:“我該多謝惠妃娘娘和三皇兄的照應纔對。”有意無意的漏了中間的貴字。
三皇子心裡暗暗冷笑,臉上卻擺出了哥倆好的親熱來:“我們之間還說這些客套話做什麼。來來來,喝了這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