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雷震山手中寬劍一舉,然後微微偏了偏頭瞧了下已經升到高空的太陽。這武林大會開到現在,剛好已經過了半天,如今正是日頭高掛的正午時分,雷震山瞧見此處,不僅得意一笑。
“你這丫頭,先殺了雷某獨子,又殺我徒兒!今日不留下你的性命,雷某誓不罷休!”
他本道用這番話告訴衆人,這女孩和我雷劍門是血海深仇,自己稍後要是出手狠辣了點,那也是正常,算不得什麼。
奈何他此話一出,底下竟然有人滿是不屑的道:“雷門主連兒子都被人殺了,適才叫陣的時候都不敢出來爲親子報仇,也算得好漢麼?”
此言一出,響應者不知多少,更有人揚聲道:“雷門主你連對個小丫頭的叫陣都左推右搪,結果妄自送了自家徒兒性命,卻來怪別人?”
雷震山可不知道,平日裡雷劍門橫行無忌,得罪了不知道多少人。這些人平日裡不敢招惹雷劍門,那是因爲勢單力孤,根本難以撼動雷劍門。
如今在這武林大會上人多勢衆,躲在人羣裡喊一句話也不怕叫人發現是自己,何況如今雷劍門的人有蜀山派出頭對付,他們不過在旁添油加醋一番,自然無所忌諱。
雷震山本來還想挽回點名望,卻不想底下一句一句,一聲一聲的諸多諷刺之言,他這時才感覺到,雷劍門在江湖中竟然尋不到半個朋友。
目光四顧,只見那些本來與雷劍門稱兄道弟的小門派,在察覺到自己目光的時候也是避了過去,更有甚者直接站在那裡破口大罵,說他雷劍門如何如何囂張。
至於幾個與雷劍門實力相差不多的門派,一個個冷笑着望着臺上受萬衆唾棄的雷震山,不用問就能猜到這些人心理究竟在轉着什麼樣的心思。
回過頭來,又見到黃蓉蓉站在那裡,雷震山心道:“若沒你這丫頭,哪來這許多事端?”心中對這黃蓉蓉越發忌恨,手中寬劍一舉手便是一招發出。
雷震山這一劍,卻不似雷劍式原本的直來直去,全憑快字取勝,而是在空中挽了一個劍花,然後才刺出。
旁人見到這一手,皆是不明其意,暗道:“這雷震山莫不是被氣瘋了?出招便出招,怎的還擺個姿勢然後再攻?”
衆人百思不得其解,只覺得雷震山這一手使得是莫名其妙,他雷劍門的劍法本就以快取勝,如今自己耽誤時間,那不是給了對手應對的機會?
衆人都以爲黃蓉蓉會輕易閃避開的這一劍,卻險些要了這女娃的命。雷震山一劍刺出的時候,那黃蓉蓉好似傻在原地一樣毫不動彈,等到雷震山一劍就要刺到身前了,黃蓉蓉才揮起雙刀堪堪擋住了這一劍。
“怎麼回事?”
衆人心底皆是升起疑問,只見雷震山每一劍揮出,黃蓉蓉的反應總是遲鈍半拍,每每都是劍刃險些刺中自己的時候才堪堪出手將對方長劍架開。
交手數個回合,黃蓉蓉終於被雷震山以大劍刺中了左邊上臂,好在黃蓉蓉輕功不俗,及時躍到一旁,只是被大劍擦了一下,稍微削破一點皮。
“這是搞什麼鬼?難道那雷震山懂得什麼妖法不成?”
諸多江湖人士對於黃蓉蓉的反應很是奇怪,卻不知道黃蓉蓉也是有苦難言,憤恨的看着雷震山,手中雙刀握的又緊了一些,低聲罵了一句:“靠得這種旁門左道,你有什麼好得意的?”
卻見雷震山幾劍擊出,那黃蓉蓉被打的左躲右閃、狼狽不堪。本來以黃蓉蓉的功力,即便打不過雷震山,也斷然不至於這般狼狽,只是自己使出了這新創出的劍法之後,殺掉這黃蓉蓉也不過是舉手擡足間的事情。
雷震山得意間,舉起手中大劍,但見劍上光芒一閃,黃蓉蓉不自覺又是一閉眼,等她將眼睛睜開之時,雷震山的長劍已經來到身前。黃蓉蓉大怒,心道:“今日和你拼了!”卻是不閃不躲,徑直往前衝去,想要硬接這一劍然後和雷震山拼命。
奈何雷震山早就料到她會有此行爲,手上大劍一翻,又是一陣劍光閃起,黃蓉蓉雖然硬挺着不閉眼,卻是眼前一花,一片白茫茫的瞧不清食物,憑着感覺把手中雙刀一掄,想要尋到對方蹤跡,卻不想一揮之下,只碰到一團空氣,那雷震山並不在其身邊。
“賊丫頭,去死吧!”
一聲低吼,雷震山手中劍法一變,竟是使出了已經失傳了許多招數的飛龍劍法,這套劍法雖然已經不全,但依舊是他雷劍門的不傳絕學,即便只餘不多幾招,威力依舊不凡。
雷震山手中大劍猶若飛龍騰空而起,自上而下以撲擊姿勢斬向黃蓉蓉側頸,這一劍不必擊實,只要稍微擦一點邊,那劍上附着的澎湃劍氣就能切斷黃蓉蓉側頸上的動脈,叫她流血過多而死。
而此時黃蓉蓉卻雙眼刺痛一片白花花的瞧不清,雖然聽到一聲喝,卻不知道那雷震山從那裡攻來,只得將手中雙刀舞成一團刀光護住周身,卻不想雷震山這一劍竟然從側上方襲來,那裡恰好沒有刀光護着,眼看着就要被雷震山一劍梟首,香消玉殞。
正在此時,只聽得一聲怒哼:“要蓉蓉死?問過我了麼?”
這聲音似遠又近,好似在幾十丈外,但又似就在自己耳邊。雷震山心下大驚,擡頭一望,只見一道紅光鋪面而至,他還沒有明白過來怎麼回事,就見那一團紅光驟然爆裂開來,化作數十道劍氣,上下左右將自己罩了個嚴嚴實實,雷震山心下一驚的同時,慌忙回劍自保。
只聽得一陣乒乓亂響,最後又是一陣暴雨般的響聲之後,雷震山竟然被人從空中給打的倒飛而退,落地之後也是連退數步,最後以大劍拄地這才勉勉強強穩住身形。
擡頭再看空中,之間那一片紅色劍氣已經消散,卻獨獨不見人影。適才自己以大劍護住周身,清楚感覺到對方長劍在自己劍上擊打了不知道多少下,那一陣金屬碰擊的聲音斷然做不了假,所以絕對是有人突然跳到空中和自己交了十幾劍。
可是現在爲何不見人影?正自驚訝着,突然聽到前面傳來一陣咳嗽之聲,雷震山循聲一瞧,這纔看到一個長的異常美麗的男子正站在不遠處捂着嘴咳嗽着,若不是事前劉弼之鬧了那麼個笑話,這雷震山也斷然分不清眼前這位是男是女。只瞧他現下模樣,還道是哪一個世家大閥的病弱千金,叫人心生憐惜。
眼下雷震山斷然不會有這般念頭,適才那一陣交手已經讓他心中暗驚。先前見過了葉文的功夫,不想葉文的這個師弟竟然也有這般不俗的修爲。
徐賢連着咳嗽了好幾下,這才覺得好過許多,剛纔運起真氣,不小心刺激到了體內寒氣,所以這纔會有些不適,這一會已經緩了過來,一擺手中長劍,道了一句:“接下來便要徐某來領教領教雷門主的高招!”
直到此時,周圍觀戰的衆人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許多人還兀自沉浸在剛纔所看到的一切。
“我眼不是花了吧?你伸下手指頭我瞧瞧能分清是幾不!”
旁邊那人伸出一個指頭,這人立刻道:“一?”
那人點頭,這位才放心道:“看來我眼沒花!”
不想伸出指頭那人卻晃着自己指頭,同時猛眨着眼睛:“不過我懷疑我不僅眼睛花了,連腦子都不清醒了……”
雷震山適才被徐賢數劍逼退,隨意沒有瞧見,可是圍觀衆人卻將剛纔那一幕瞧的清清楚楚,此時還兀自懷疑自己猶在夢中。
適才,衆人眼見雷震山就要將那黃蓉蓉斬殺當場,就見一道紅光突然急射而出,眨眼間就衝到躍到空中的雷震山面前,隨後幾聲兵器碰撞聲不絕,但與此同時,那紅光中竟然又閃出一道人影,落地後抱起了那黃蓉蓉,然後又是一閃就沒了影子。
等到衆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那空中的兵器交碰聲復又大響,然後就見雷震山被打退了出去,一個翩翩佳人(實在難辨雌雄)飄飄落下,右手長劍上兀自吞吐着紅光,左手捂嘴咳嗽個不停。
正尋思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時候,就聽到擂臺下邊蜀山派衆人中傳來黃蓉蓉的聲音:“徐賢!”語氣中似有不甘,又有幾分擔心。衆人轉頭一瞧,才知道黃蓉蓉竟然已經回到蜀山派衆人當中了。
“譁!這是怎麼回事?”
這些人功力不高,瞧不明白,但是那幾個大派的高手卻瞧的清清楚楚。
林海眼神一凝,直接就道了句:“這徐賢的輕功好生強悍……”
適才徐賢從蜀山派衆人當中一躍而出,幾乎是眨眼間就衝到了擂臺上面的雷震山面前,期間不但速度極快,而且還沒有再借過力,也就是說乃是一躍而至。
隨後先擊出幾劍,迫使那雷震山收劍自保。這一陣裡,那徐賢一共出了二十一劍,其中有七劍是實的,其餘的皆是虛招,這也是一開始那一陣兵器交擊聲的來源。
然後藉着與雷震山長劍相交產生的力量彈落地上,抱起那黃蓉蓉,隨後躍起又出了三劍,之後轉身便回到蜀山派衆人當中,放下黃蓉蓉,復又奔回臺上——這回那徐賢不必分神,全力以赴,一口氣出了不知道多少劍,因爲距離有點遠,諸多高手也沒瞧清楚究竟出了多少劍,又兼之出劍太快,許多聲音都重疊在了一起,是以最後這一陣聲音大響,然後那雷震山被打的倒飛而出。
這一連串動作,簡直快到了極點,而且身法和劍法結合的頗爲獨特精妙,虛實變化間也是揮灑自如,諸多高手自襯:若叫他們快到這種程度,若憑自身深厚的功力,也並非做不到。可要如徐賢做的這般瀟灑自如卻萬萬不能了。
而且,徐賢那快的好似分身一般的技巧也不是衆人誰都懂得的竅門,八成是蜀山派的某種獨門絕學。
他們自然不知道,這是徐賢將百變千幻雲霧十三式與踏雪無痕輕功結合使用,纔會有這麼驚人的效果。一個快到了極致,一個虛實變換到了極致,兩下結合使出,便好似同時出現了兩三個徐賢一般。
便連天一真人和慧心禪師也是讚道:“這蜀山派除了葉文,竟然還有這等好手!不但輕功強悍,那手快劍也是精妙無比!”
天一真人更是撫須讚道:“的確是不凡,不過這年輕人的這身法,似乎是在哪裡見過……”
相比起他二人,天山派那便的反應則要複雜的多,李玄看到徐賢的身法,心下略有奇怪,總覺得有點熟悉。而身旁他的一位師弟臉色卻陡然大變,看着徐賢的眼神也變得略微複雜一些。
李玄正思考着,就感到身旁自家師弟氣勢陡然一變,不但隱有寒氣放出,期間更夾雜了一點殺氣。本來這點變化很難叫人察覺,但是李玄是什麼層次的人物?何況這師弟就在自己身旁坐着,加上都是修習的冰魄寒功,只要有一點氣息變化,就會有所感應。
“有意思!”嘴角掛起一抹冷笑,李玄將身子靠近椅子當中,用左拳支着自己的下巴,眼角的餘光看了自己那個師弟一眼,隨後繼續看着場上的徐賢:“這蜀山派越來越有意思了……”
葉文對於徐賢這一手也是暗讚一聲,直到使得精彩,這一手不知道鎮住了多少人眼球。同時轉頭對黃蓉蓉道:“你莫要擔心,以徐師弟的功力,即便身有微恙,也不是那雷震山能夠對付的了的!”
黃蓉蓉忙道:“那萬震山的劍有古怪,叫徐賢小心啊!”
葉文卻微笑了一聲,叫她放心:“不過是一些旁門左道,適才我與徐師弟就瞧出其中關鍵了。那等微末伎倆,不足爲慮!”
聽到他如此說,黃蓉蓉才微微放了下心,只是依舊望着臺上,還是寧茹雪過來安慰了兩句:“不必擔心,徐師弟的功夫可是很高的!你不也是和他學的功夫麼?”
再看臺上,徐賢急咳了一陣之後,就聽到對面萬震山嘲笑了一聲道:“哪裡來的癆病鬼?站在這裡礙事!”
轉頭再去尋那黃蓉蓉,突然發現竟然不見了蹤影,心下驚疑,往蜀山派那邊一看,只見黃蓉蓉站在葉文身旁,只道是被那葉文趁着自己被這病鬼纏住的時候給救了下去。
“你們蜀山派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見到打不過了便換人打過麼?”
徐賢恥笑道:“你們雷劍門也可以換人來打!只是適才你徒弟將死之時,卻不知道閣下在做些什麼?”
這一下有戳到了雷震山痛處,只是形勢不如人,只好又道:“這本是我雷劍門和那黃家的事情,你蜀山派這是非要摻和一腳?”雷震山自知敵不過葉文,若蜀山派硬要爲黃家出頭,那他今日無論如何是討不了好,還不若先用話套住蜀山派,只言這是和黃家的私怨,而不是在和你蜀山派爭鬥。
徐賢聞言,眼光一寒,臉上笑容斂去,只道了句:“既然你說這是和黃家的私事!那徐某就告訴你,那蓉蓉乃是在下未過門的妻子,今日徐某替親家出頭,此事合乎情理否?”
底下衆人本來還在議論,蜀山派若要替黃家出頭,究竟是以什麼身份?不少人認爲黃蓉蓉乃是蜀山派弟子,這師父替弟子出頭,倒也說的過去。
不過一般來說,江湖仇怨只要一涉及家人,大多都是親自出手報仇,師門至多護住自家弟子不死,然後好生教導讓他以後能夠自己去報仇。
直接出頭的也不是沒有,但是多會叫人瞧不起,還會招來閒言碎語:這人連自家血仇都無能去報,有何臉面存活於世?
但若徐賢這般就不同了,徐賢自稱是黃蓉蓉的未婚夫婿,也算的上是半個黃家寨中人,他要替自己岳丈出頭,誰也挑不出理來。至多底下傳來幾句酸溜溜的:“此等俊傑,怎的叫那小丫頭搶了先去……”
即便是雷震山此時也是無言應對,張了張嘴,最後喝了聲:“好,我便先收拾了你這癆病鬼,然後再除了那黃家丫頭!”
橫起自己手中大劍,心中復又有了幾分底氣。卻是他覺得剛纔徐賢那一陣快劍雖然強橫,自己卻非招架不住,這小子不過是佔了偷襲的優勢纔打退的自己,真掄威力,卻也不見得多麼強橫。
他卻不知道,適才徐賢就那麼片刻間做了那麼多事情,諸般分神也能輕易將他打退,根本就是未盡全力。這雷震山有了這般錯誤的判斷,對那徐賢倒是不怎麼忌憚。
“便叫你嚐嚐雷某的日光劍法!”
他這門新創的劍法,本質上依舊是雷劍式,只是多了幾個步驟——以寬闊見面反射日光來攪亂敵人視線。因此日頭越強,他這招用起來越是得心應手,此時正當正午,又無雲彩遮擋,這日光劍法施展起來,自是最強橫的時候。
他卻不知道,自己這點旁門左道早叫人家瞧了出來,莫說幾個大派中的高手對此不屑一顧,就連比他實力還差點的也暗罵了句:“這雷震山是越混越回去了!”
相比起旁人,葉文更是不在意,適才他已經瞧出雷震山這把大劍有些花巧,應當是有聚光鏡的作用,所以纔會閃的黃蓉蓉睜不開眼,不過這一招來對付徐賢,那是癡心妄想了。就憑徐賢的身法,雷震山能不能找到徐賢身型所在都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