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洪武講得是位分尊卑,君臣之道,他站在樑元身後,敬得是樑元的太子身份,所以甘願讓樑元站在首位,而他居於其後。
但在場所有人心中都清楚,大周皇朝這次前來崑崙山,玄機侯朱洪武纔是領軍人物。
朱洪武是太師,是他名義上的師父,兩人相見,正常狀況下,朱洪武不需要向樑元行禮,反而該是樑元向朱洪武行禮。
但這次是一起出訪,兩人代表的是大周,樑元作爲太子,便被朱洪武讓到了首位。
之所以說樑元脫胎換骨,原因之一也正是他此刻站於朱洪武之前,仍然心緒平穩,神情鎮定,可以壓得住場子,不過他也對朱洪武表示了足夠的尊重,雖然站在朱洪武前面,但卻是側着身體站立,身體微微偏向朱洪武所在的方向。
直到一行人一起落在雲峰上,到了秦帝石羽面前,要跟大秦皇朝衆人見禮時,樑元才重新站正了身體,此時他代表大周皇朝的國體。
除了太子樑元以外,其他大周皇朝修士都恭敬的跟在朱洪武身後,連同其他元神境界強者也是一樣。
唯一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的,便是另外一道金色長虹上,站着另外一批人馬,與朱洪武、樑元這邊涇渭分明。
第二道金色長虹上,爲首之人是一個少年,身着紫金華服,頭戴金冠,腰間圍繞着一條明黃色的腰帶。
他的身材勻稱無比,頭上留着一個短寸發,面相俊朗,天庭飽滿,兩邊太陽穴周圍有淡金血色環繞,彷彿兩個真實的太陽。
此人赫然是景桓侯樑安。他似笑非笑看向朱洪武和樑元,看向朱洪武的目光還比較平靜,看向樑元的目光則隱隱帶着不屑。
樑元對於景桓侯。則隱約帶了幾分視而不見的意思,他的目光望向秦帝石羽:“石前輩。此次前來崑崙山,是爲了參加玄門天宗開山大典,恕晚輩行同道之禮了。”
說罷,他向着秦帝石羽行禮,果然是修真界修士之間行的禮節,而不是兩國邦交的制式禮儀。
秦帝石羽淡然點頭,算作回禮:“客氣了。”
朱洪武的目光上下打量石羽,平靜的說道:“原來是一具分身。”
在接到林鋒的邀請時。秦帝石羽有事抽不開身,於是便派了自己一具分身前來,以他的實力地位,雖然是分身,但也等於親自到場,不算失禮。
同樣道理,周帝樑盤也是有事在身無法前來,他不派自己的分身,就至少需要派朱洪武過來,否則光派太子樑元。分量都不夠。
石羽淡淡看了朱洪武一眼:“哦?聽朱洪武你話裡意思,若朕是本尊來此,你還要行謀刺之事?”
他這話可以說是石破天驚了。大秦皇朝衆人臉上都微微變色。
朱洪武卻神色如常,語氣平靜:“我大周和你大秦,現在還算處於同一陣營,所以我不會那麼做。”
“若非如此,你要真是本尊來此,我就確實有心想要試一試。”
此言一出,一向樂呵呵的長樂道尊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大秦皇朝衆人更是個個面帶怒容。
日曜劍尊和星宿劍尊的眉頭也都皺了起來,修羅道尊霍修面無表情。但也轉過頭來,目光落在朱洪武身上。
朱洪武卻異常放鬆。兩隻潔白如玉的手掌垂在身側,十指輕輕張開。似有若無的拂動,動作輕柔,彷彿微風拂柳。
但他這輕柔的動作,卻彷彿蘊含了無比恐怖的力量,讓每個人感到心悸。
對於長樂道尊、日曜劍尊和星宿劍尊,朱洪武根本看也不看,視線在修羅道尊霍修身上稍微停留了一下:“成就返虛之境後,你磨礪出了一把好刀,昔日大秦皇朝四大世家中的第一高手是石氏家族家主石武,但現在是你了。”
霍修面無表情,神色沒有絲毫變化。
昔年荒海法會時,他便已經達到元神化身巔峰多年,距離突破只差半步之遙。
後來石天昊與宋慶元之戰,霍修也參加賭局,贏得了曹偉的北極炎陽石,以此作爲磨刀石,磨礪自身刀道,最終成功突破,由元神化身晉級元神返虛之境。
他法力深厚,神通犀利,在同境界修士中少有敵手,誠如朱洪武所言,現在的霍修即便面對石武那樣的老牌返虛境界修士,也有戰而勝之的把握。
朱洪武看着他,靜靜說道:“大秦皇朝中央統屬的元神強者中,皇族以外,你是第一人,要折斷你的刀,我需要出五拳。”
聽起來大言不慚的話,自朱洪武口中說出,卻擁有一種詭異的魔力,讓人不由自主想要去信服。
似乎需要他出五拳,已經是一件非常難得的事情,令霍修足以感到自傲。
霍修面無表情,冷漠的說道:“要戰便戰,什麼結果,到時候自然知道,霍某人的修羅滅世刀,出鞘就必要要見血。”
朱洪武微微一挑眉,毫不客氣,本來舒展開的十指漸漸收回,向掌心握去。
他這一個握拳的動作,頓時彷彿把天地世界都捏在手中。
就在雙方之間一觸即發的時候,雲峰上方的虛空突然震盪了一下,一道紫氣涌出,化作階梯,落在大秦皇朝石羽等人面前。
一旁的嶽紅炎淡淡說道:“秦帝陛下、修羅道尊、長樂道尊、日曜劍尊、星宿劍尊,家師有請,諸位前輩登上這條階梯即可。”
秦帝石羽自始至終,神情淡然,這時點了點頭,袍袖一展,將石星雲等大秦皇朝所屬修士一起捲了,然後當先邁步登上階梯,長樂道尊緊隨其後,日曜劍尊和星宿劍尊也有樣學樣,將自家門人弟子一起用法力收了,然後踏上階梯。
霍修深深的看了朱洪武一眼,也將自家族人用法力收了,轉身登上紫氣階梯。
朱洪武並沒有阻攔,一臉平靜的站在原地,雙手重新背在身後,神態放鬆,目送石羽、霍修等人登上紫氣階梯,消失不見。
景桓侯淡淡說道:“雖然只是分身,但在玄門之主心中,大秦的分量仍然在我大周之上啊。”
“他是有意爲之,告訴我們這裡是誰的地頭。”朱洪武目光閃了閃,不急不徐的說道:“現在大家還算站在同一陣線,所以些許小事,先不計較便是,來日方長。”
景桓侯笑了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談下去,他的視線落在嶽紅炎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嘖嘖讚歎:“不錯,不錯,當真不錯!這纔多長時間,你就已經修練到金丹後期了。”
“如此天賦才情,又生得如此標緻,不枉本侯一直惦念你。”
嶽紅炎神色冰冷,靜靜說道:“大周今日來訪,莫非是專爲了挑釁而來?”
景桓侯搖搖頭:“慢來,慢來,本侯今日來此,亦是大周皇朝委派,專爲貴宗開山大典參加觀禮而來,對你雖有求凰之意,卻也不急在今朝。”
“今天有幸躬逢盛事,本侯自然會做個稱職的客人。”
景桓侯說到這裡,目光看向一旁的朱洪武:“更何況,你莫要敵視本侯,真要說的話,昔年屠滅吞併雪風國的人,是玄機侯纔對。”
嶽紅炎神色越來越冷,一對赤紅色的眸子,彷彿熊熊燃燒的火焰,但當人注視着對烈火般的赤眸時,卻只會感覺渾身冰冷,如墜冰窟。
朱洪武淡淡的掃了景桓侯一眼,然後神色不變的看向嶽紅炎,平靜說道:“天命所歸,大勢所趨,歷史的前進不可阻擋,任何試圖阻擋的人或事,都會被歷史的洪流的吞沒。”
“我知你是雪風國遺民,更曾經是烈風會逆賊的一員,暗殺破壞,在我大周觸犯累累刑罰。”
“今日也不追究你,勸你自重,好自爲之,莫要一誤再誤。”朱洪武語氣淡漠:“昔年清剿烈風會和雪風餘孽,你躲過一劫,這是你的造化福分,既然逃過死劫,更應該珍惜這條撿來的性命,別妄想其他,你若是敢在我大周境內再次行兇犯事,未必還有那麼好的運氣。”
“又在混淆黑白,強詞奪理。”
虛空突然裂開一道縫隙,一襲紫衣,書生打扮的朱易從中邁步而出,目光平靜的望着面前被他稱爲父親的男子。
朱洪武見到朱易,平靜的說道:“逆子,學了一點歪道理,便來嚼舌根,不敬尊長,不敬父輩,只這一條,你我之間誰是正理,誰是歪理,便已經顯而易見。”
朱易淡淡說道:“你視我如草芥,我便視你爲仇寇,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君子之仇,千百世延綿不朽。”
“逆子,你雖然有文才,卻連倫理綱常都不顧了,不過欺世盜名罷了。”朱洪武不僅不怒,反而笑了起來,彷彿聽見了好笑的笑話:“你引動百聖齊鳴,被些庸人稱爲亞聖,你還未成聖人呢,聖人也照樣是父母生養的。”
朱易也笑了起來:“講道理的人,君王有錯,也敢直諫,何況父子?”
他目視朱洪武:“更不用說,你人性都已經泯滅,還談什麼長幼父子?”
朱洪武雙目開闔間,神光涌動:“逆子,你偏離正路越來越遠了。”